【正文開始】


    秦綿在宮裏一夜未歸,曹氏早就心焦地在秦宅大門口轉了好幾圈,看見有馬車停在門口,趕緊急走幾步上前,秦綿從馬車上下來,她一直懸著的心可算放下了。


    曹氏擔憂地問:「綿姐兒,怎麽才回來?」


    秦綿:「母親,這事比較複雜,昨日皇宮裏進了刺客……」


    曹氏一驚:「刺客,那你沒事吧?」邊說邊拉著她上下左右看了一遍。


    秦綿搖頭,小猴子上前給曹氏行禮:「秦夫人,您別擔心,刺客都抓住了,秦娘子也沒受傷,晚上是貴妃娘娘安排地方住下的。」


    他照著孟長安教的沒說秦綿昨夜住在司禮監。秦綿對他笑了笑,暗讚這小太監真聰明。


    小猴子走了以後,曹氏拉著秦綿到正堂坐著,找出一封信來給她。


    秦綿接過信不解地看向曹氏,曹氏道:「綿姐兒,你昨日入宮,你外祖家送來了一封信,我沒拆開,你自己看吧。」


    秦綿驀然愣住,上一世並沒有這回事發生,她這個時候已經被長寧侯府關起來,繼母和弟妹也陷入了各種危機。會不會上一世也有這封信,隻是信沒有送到她們手中?


    秦綿拆開一看,信的落款是她親舅舅周繼宗,再看內容,上麵說舅舅的長子周琦裕將要在二月初九到泰安城參加會試,舅舅一家決定搬回泰安城,外祖母想她,問她能不能見一麵。


    秦綿放下信,神色怔忡,她的親生母親周蘭馨是定國公府的嫡女,在一次賞花宴上對父親秦翰一見鍾情,將門之家,外祖父不願意她嫁給父親秦翰這樣的文弱書生,但母親執意要嫁,外祖父拗不過她,便答應了。


    誰知她嫁過來,安陽秦氏這樣的世家裏規矩大,夫君又忙於讀書不夠體貼,她整日悶悶不樂,生下秦綿沒多久便因為身子虧損香消玉殞了,外祖父記恨秦家,便與他們斷了來往,連秦綿這個親外孫女也絲毫不顧。


    外祖父厭惡官場沉屙早已經致仕多年,舅舅也隻是在地方領一個閑職,不再帶兵,隻是不知為何,他們竟然會讓表哥參加科舉。他們遠離泰安城或許並不知道父親獲罪的事,就算知道也無濟於事,外祖父和舅舅沒有實權,在這件事上根本說不上話。


    曹氏看她神色不太對,問道;「綿姐兒,信上說什麽了?」


    秦綿眼眶泛酸,想起親生母親她依然難過。「信上說,舅舅一家要回泰安城了,外祖母想念我,想要我去看看她。」


    曹氏:「那你就去看看,畢竟也是你的親人,別因為上一輩的那點隔閡傷了情分。」


    秦綿點頭,能多幾個親人固然是好,但若是外祖父還是不肯接受她,她也隻能如從前一樣當這些親人不存在了……


    孟長安回到廠督府又處理了一個多時辰的公務才歇下來。他剛躺下沒多久,便眉頭緊皺,呼吸急促,做起了噩夢。


    那是纏繞他多年的夢魘,他原本在錦妃宮裏做灑掃太監,後來錦妃失勢,他就進了直殿監做事,同樣負責灑掃,卻比在錦妃宮裏時辛苦好幾倍。也是在那裏,他生平第一次算計殺人。


    他頂頭的掌司太監姓單,是個有變態癖好的老太監,經常折磨年輕鮮嫩的小太監,孟長安本就長相俊美,年少時一張臉更是雌雄莫辨,那老太監覬覦他,他抗拒不從便要受鞭打責罵。


    孟長安每天被打得滿身是傷,他開始觀察單太監,伺機報複。一天,單太監喝醉酒,在屋裏折磨另一個小太監,孟長安偷偷從外麵堵上門,爬窗戶進去,趁他醉酒睡著在屋裏放火,火一遇到酒很快燒起來,孟長安冷笑一聲從窗戶爬出去,卻不料這時候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腿。


    小太監傷痕累累氣若遊絲對他說:「救我,不然我就把他叫醒。」


    孟長安從那小太監眼裏看到了幾分跟他一樣的執拗,他把那小太監從窗戶拉出來,威脅道:「你敢說出去,我死之前一定先殺了你。」


    那小太監便是德喜,從那之後就成了孟長安的親信,一直跟在他身邊。


    孟長安睜開眼,眼底還有來不及退去的冷冽,那件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但單太監留在他身上的鞭痕猶在,每當精神疲憊緊張時,他就會做這個噩夢,夢裏是無盡的鞭打和酷刑折磨,是第一次殺人後的恐懼難安……


    他坐起身,天色將近傍晚,屋裏沒點燈,他臉上的情緒晦暗難明,黑沉的眸子盯著綁有紗布的左手。


    「德喜。」孟長安朝外間喊了一聲,德喜推門進來,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又做噩夢了。


    孟長安一做噩夢往往脾氣就不太好,德喜小心地問:「督主,您沒事吧?」


    孟長安:「本督沒事,你去一趟,把她帶過來。」


    德喜愣了片刻,才猶豫道:「督主,現在嗎?」馬上就天黑了,秦娘子萬一不肯,您不是又要生氣。


    孟長安冷睇他一眼:「廢話那麽多,讓你去就去。」


    德喜應了一聲,小跑著出去。


    秦綿到的時候,德喜在她身邊小聲提醒:「秦娘子,您擔待些,督主今天心情不好。」


    秦綿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答應的如此痛快,德喜跑到秦宅說一句孟長安想見她,她沒什麽猶豫就跟來了,曹氏知道了肯定又要說個不停,但奇怪的是,她當時並沒想那麽多。


    心情不好?看起來是了,秦綿進來時孟長安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坐在床上,一雙染上沉鬱的鳳眸看向門口。


    「過來。」孟長安朝她伸出手,語氣強硬。


    秦綿心裏慌了片刻,沒敢動地方。「本督該換藥了,難道你想食言?」孟長安眸中氤氳怒氣。


    秦綿靠近了幾步,卻不妨被孟長安突然伸手拉進懷裏,黑暗中,她聽見自己起伏不定的心跳聲。


    「督主,你怎麽了?」秦綿輕聲問,孟長安灼燙的呼吸透過她身上的衣服觸上她腰腹的皮膚。秦綿微微一滯,想退後,卻被他雙臂牢牢把控,動彈不得。


    他聲音悶悶地:「秦綿,本督不開心,你哄哄本督。」


    秦綿僵硬地把手放在他後背上拍了拍,孟長安一陣低笑,抬眸看她:「這麽聽話?是不是我裝一裝可憐,你就什麽都肯給我?」


    秦綿:「你騙人,快點放開我。」


    孟長安蠻橫又霸道:「不放,是你自己過來的,本督可沒強迫你。」


    他極力掩飾,眼底那絲鬱色卻讓秦綿看個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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