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娘也認為這湯果糕裏被下了藥?」


    「我隻是覺得既是元哥兒身邊丫鬟特意送過去的,許是有什麽玄機的。」她冷不丁被問,又補了一句,「怕不是隻有妾身一個這麽想罷。」


    話音剛落,林太醫由管家護送著趕到,與宋國公客套招呼了兩言,就被請去糕餅。他伸手撚了一塊嗅了嗅,又用手抿了些粉末放在鼻端聞,不單是一塊,而是剩下的每一塊都查了。


    「稟國公爺,郡主娘娘,這糕餅上的是糯米粉,並無異樣,應當同孫姨娘腹瀉不止無關。」


    「怎麽可能?」孟姨娘脫口。


    「怎麽不可能?」宋吟晚回身對上孟姨娘,一雙眼兒漆黑幽邃,泛著懾人光澤。


    宋國公原也是糕餅被下藥的思路,卻不想不是,周下一掃眾人驚疑之外,獨獨孟姨娘的反應尤為突出,落下了深意。


    「糕餅沒有毒,可孫姨娘卻是中毒了。」


    孟姨娘抑不住心頭狂跳,「既,既是虛驚一場,想必是誤會,誤會了!」


    「還煩請林太醫為孫姨娘再看看。」宋吟晚道。


    林太醫看向說話的少婦人,自是知道好友家這麽個女兒,如今看嫁人之後嫻靜許多,有禮有節,「談不得勞煩。」


    便放了藥箱,替孫姨娘仔細診脈。


    孟姨娘瞳孔驟縮,身子一晃,「老爺,我不舒……」話還沒說完,不偏不倚就倒了宋國公懷裏。


    怎料宋吟晚的手更快,一把搭著她的手腕,一手掐了她的人中,隻不過掐人中的那隻手當即就被宋國公扼住半點沒使力氣下去,孟姨娘卻又‘醒’過來。


    臂腕不知被按到了哪,生疼生疼,哪還裝得下去。


    「這案子都要問到尾了,孟姨娘這當事的怎好避過去,這動不動就昏也是病,讓府醫好好看才是。」


    孟姨娘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你……」


    宋國公雖然女人事上風流,但是不蠢,此時已經看出了些許名堂,轉頭問了林太醫,「林大人,如何?」


    「宋國公,你的這位小妾確實是中毒,頭暈腦脹腹瀉不止許是巴豆,好在用藥及時,又溫補了氣血,尚不礙事。隻是……」


    「隻是什麽?」宋國公急問。孟姨娘也吊起了一口氣。


    林太醫似是為難。


    宋國公有所意會,架在了這當口,「林大人但說無妨!」


    「不過厲害的是經年累月的虎狼藥毒損身子。」


    始終如同空氣般存在的孫姨娘在這時踉蹌退了幾步,仿佛風雨裏的浮萍,嘶啞著含淚開口,「妾身一直以為是妾身體弱無兒女福分啊,十年,整整十年啊……」


    這一聲聲,仿佛質問敲打在宋國公心上。何況接連幾日溫寵。


    「——查。」


    長樂郡主亦是眼神慌亂,不自主瞥向了宋吟晚,卻發現她眸光幽幽睨著孟姨娘。


    宋吟晚收回了目光,正好迎上,黏軟得呼了一聲。「阿娘,我怕。」


    長樂郡主便把人攬在了自己懷裏頭,哪怕知道那雙眼裏無半分懼意,「晚晚莫怕啊,阿娘一定把這惡毒豺狼揪出來,還後宅一片清淨!」


    「查,府裏每一處苑子,都給我仔細查!」她急聲喝斥,焦媽媽立時領人氣勢洶洶而去。


    偏廳裏,林太醫已經由國公爺親送打點離開了府邸。


    孟姨娘噤若寒蟬,一張臉血色都褪盡了,往角落裏掖縮著。一雙眼兒骨碌碌轉得快,像是醞釀法子應對。


    從外麵折回來的宋國公踏進屋子,此刻麵罩寒霜,冷森森掃過了屋子裏的一眾。孟姨娘露了怯弱委屈,還不忘偷偷瞟向長樂郡主,欲言又止。


    宋吟晚在這時開了口:「孫姨娘是長期中毒以致不能生育,背後下毒之人是要斷國公府的子嗣,何嚐歹毒的心思!父親明察!」


    孟姨娘此時無視了孫姨娘投過來的怨毒目光,隻盯著宋吟晚,總算明白過來自己打一開始就著了她的算計了。


    湯果糕裏的巴豆粉是她親自下的,怎可能會查不出,定是她給替換了!既撇清了宋昱元,還引出來林太醫!現如今,現如今是要置自己於死地!


    孟姨娘這會兒看宋吟晚的眼神無疑是看個妖怪,怎嫁了人沒能把她病死,還脫胎換骨竟都讓她識破且破解了,反逼得她步步失守,不敢想真讓她查到些什麽會是個什麽下場。


    她心下發急,額頭上沁出細汗,不經意就對了宋國公的目光,再作委屈驚慌,那人動了動身子卻被郡主按住了,而後就真沒再動過。頓時心下寒意甚然。


    「老爺……」


    「老爺,在祁婆子的房裏搜到了這東西,這祁婆子是在孫姨娘院裏當差的,孫姨娘那事兒來痛厲害,都是這婆子給熬藥的,藥就是治的藥。」焦媽媽把藥包呈上。


    孟姨娘霎時軟了身子,沒想這麽快就讓人給查了出來,緊抿著唇角,眼珠子亂轉,正急思量法子。


    宋吟晚查驗了藥包,「藥包裏摻了黃柏,零陵香這些都屬涼藥,倒是用了泄火還成,治宮寒豈不玩笑,連我都知,府醫豈能不知!這方子用幾年了?」


    「七、七年前……」孫姨娘雙目猩紅,猛地朝著孟姨娘那撲了過去,「是你,當初是你說我與你都是無父無母的可憐人,在國公府互相幫持,是你讓府醫替我相看,這麽多年苦藥不斷,卻不受補,原來是你!」


    「妹妹這話也未免太誅心了,我與你好心好意,你怎就這樣賴了我頭上,這婆子到底受誰的指使尚未問清!」孟姨娘忙是撇開。


    「祁媽媽,你在我苑子裏七年,你捫心自問,這七年來我可曾虧待過你,你為何要這樣害我啊!」孫姨娘哭得撕心裂肺,精神和身體雙重打擊之下,險些昏過去。


    老婦辯解:「奴婢從來都是從藥房領的,也不曉得什麽個藥,隻知道是給姨娘吃補身子的,哪知道是害人的,老爺明察啊!」


    「這樣問怕是問到日暮都問不出個所以然,父親還是速斷速決的好。」


    「用家法!」


    「老爺!」祁婆子驚呼,眼神溜向了孟姨娘,看後者緊咬著唇卻絲毫沒有幫一把的意思。這板子挨了第三下,便直呼招了。


    「是孟姨娘,奴婢是收了孟姨娘的銀錢替孟姨娘辦事的!孟姨娘,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才幾下就打得皮開肉綻,嗷嗷直呼,一把老骨頭,不招便是替主子成全喪命了。


    隻是人都是自私的,選了自保,便像竹筒倒豆子,把孟姨娘賣了個幹淨。就連巴豆粉,也有她摻和一腳。


    孟姨娘徹底癱軟了身子,顫巍巍迎上了宋國公視線,頓時被他的眼神冷僵。「老爺,老爺冤枉呐。」


    「前有斷絕國公府子嗣,後又栽贓陷害父親幼子,孟姨娘,我父親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惡毒!」宋吟晚眉眼一片冰冷。


    「老爺,是妾身糊塗,妾身得了老爺寵愛,卻不知饜足怕旁人瓜分了老爺的愛,這才行的糊塗事。求老爺看在妾身苦心栽培兩個孩子,不不不,求老爺看在我父兄救過老國公爺的麵子上饒了妾身這回罷!」


    孟姨娘撲到了宋國公懷裏,泫然若泣,哭也是哭得拿捏分寸,沒一點醜態,「老爺,妾身從十二那年見了您就一見傾心,暗暗立誓非你不嫁,孰料上天捉弄,您迎娶她人,可妾身還是想著您。」


    「聖上為妾身安排婚配,也不乏京中世家貴胄,也能做人家的正經嫡妻,是您說不負妾身,妾身才義無反顧不顧流言委身於你。為了您,什麽刁難苦楚都能忍,都能咽。老爺,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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