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碰到大房和二房的,還得遭打趣夫婿體貼疼人的話被酸一番,隻是撞到宋吟晚跟前注定徒勞,做戲誰還不會。說到底侯爺寵妻,於她反而能使處境變好些。


    就是不知道,封鶴廷醒來聽說會作何反應?


    估計又會說她不要臉了。


    宋吟晚沒心思管這,她這兩天夜裏多夢,夢到將軍府,每每到最後關頭被驚醒,偏又記不住驚醒前的橋段,攪得白日裏都有些心神不寧的。


    午時,雲隱齋旁的偏苑,簷下垂了紗幔蔽日光。兩個丫鬟提著小桶往角落擺的銅盆裏添冰塊,大塊的冰冒著絲絲的冷氣,驅散夏日裏的悶熱。


    「小姐,別搗了,那豆腐都成豆腐花兒了,還有您愛吃的糖醋酥魚也沒動一筷子。」眠春瞧著反常,「今兒怎吃這麽少?」


    宋吟晚回神,就見瓷白的纏枝花卉碗裏化豆腐湯了,「侯爺醒了麽?」


    枕月剛去探聽過,「說是還沒,早上秦太醫才來紮過針灸。心神勞損,可能是同日前去晉州有關,短時內得好生調養著。」


    「秦太醫?太醫院院判?」


    「嗯,還帶著聖上所賜的一車滋補藥品來的。」枕月知無不盡道,「聽說晉州洪災這事兒鬧的,往年賑災修壩的錢財去向不明,總之是查出來大事兒了。聽說朝廷原本都急等著侯爺上報,但宮裏那位知悉侯爺病重,親允了假,暫緩召見。」


    「你這都哪兒來的消息?」


    「先前替小姐跑過幾次腿,在侯爺手下當差的那聽到,東一句西一句地湊一塊。」


    眠春則立時變了臉色,跪在了地上,「小姐,估摸是那些人看枕月年紀小沒有防備說得也是不打緊的,還望小姐恕罪。」並拉著枕月一塊跪下告罪。


    宋吟晚凝了片刻,就讓人起來了。她身邊的這兩個,眠春膽小謹慎,枕月還比她小兩歲,天真爛漫些,看著就沒什麽心計的小丫頭片子,擱人群裏也引不起注意。


    「我並無責怪之意。」宋吟晚看著因為自己沒發話,兩丫鬟惴惴的樣子,想是原主餘威還在。


    稍後起身,從妝奩裏取了兩支銀簪分別遞了二人,「這陣子來你們手腳麻利,勤勤懇懇,這是賞的。枕月有這本事,剛好派了用場。」


    「小姐不怪我多嘴?」


    「同我說自然不是。」宋吟晚笑了笑,「枕月年紀尚小,有什麽不周到的,還得眠春你多照看她點。你們是我在侯府的心腹,好好做事,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二人收了銀簪,手裏捏得牢牢的,叩謝賞賜。尤其是眠春,如同卸下了一塊大石的鬆快。


    「你們小小年紀發賣進府,定是家裏不容易,若有什麽難處,亦可同我說。」宋吟晚是半路來的,但這倆丫頭也還小,培養培養也不錯。


    眠春又跪了地上磕頭,今早家裏托人捎的口信道是母親又病了,要領月俸需到月末還有十來日,這支銀簪堪堪是救急了。


    「侯夫人,三夫人在外頭請見。」


    宋吟晚愣了下,「三夫人歸府了?」


    「正是今兒才回來的,去過了老夫人苑兒,就過來了。」


    「快請。」


    侯府三房的郎君前年歿了,都沒留下一兒半女,三夫人封沈氏年紀輕輕守了寡,原有娘家倚靠,可商改嫁,然而沈家找來時老夫人要死要活的鬧了一頓,這事就不了了之。


    聽說封沈氏才二十出頭,平日裏篤信佛理,待人溫厚,誰人提起都是搖頭惋惜的。


    「三夫人,這邊請。」隨著丫鬟話落,一名年輕的美婦人走了進來。身上裙衫素雅大方,無多餘的累贅,發髻上一支並蒂玉蘭簪,襯得麵龐愈發白淨秀氣。


    「見過四弟妹,四弟妹安好啊。」


    「三嫂好。」宋吟晚輕嗅到了一股淡淡檀香,仿佛經年累月熏染過的香氣,頗是好聞。聽說與三叔的感情好,三叔去了後,便時常搬去感恩寺旁的白樺庵小住,修行祈福。


    封沈氏亦在打量,瞧著她就笑了。「四叔真有福氣。」她頓了頓,略有遺憾,「連日大雨衝垮了山路,都耽誤吃你二人的喜酒了。」


    「誰也料不到這場雨竟下這麽厲害。」宋吟晚請了她坐。


    「夫人打接到家裏來信就要啟程回來的,卻被迫在山上多留了幾日,心裏可急壞。」封沈氏身邊的丫鬟道。


    「錦雲!」


    「三嫂有心了,天災人禍難躲。」宋吟晚道,「你看,我這頭病剛好,侯爺從晉州回來就累垮了。」


    封沈氏微蹙了眉頭,「那現下?」


    「我自是好了的,侯爺那有太醫顧著,說是沒大礙,隻是一時緩不過來,得日子調養。」


    封沈氏聞聲鬆了口氣,「那就好。」她掃見了錦雲,又道,「對了,把我給四弟妹的見禮拿過來。」


    錦雲捧著小匣子過來,是一串羊脂玉般的白玉菩提子手串。


    封沈氏取了給她戴上。「這是我偶然所得,聽說是佩戴時間越長越有靈氣,逢凶化吉的佛珠。保佑你和四叔都平平安安的。」


    宋吟晚一眼瞧著就喜歡,戴著貼著手腕涼涼的,「謝三嫂嫂。」


    「你不嫌棄才好。我還帶了一些佛茶餅,可要嚐嚐?」


    「好啊!」


    眠春接過了茶餅,掰了一小塊煮茶。幹茶待入了熱湯裏,深墨綠色開始泛微微的栗紅,十分漂亮。


    宋吟晚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愜意地眯了眯眼。


    「原還想山上的東西粗陋入不了你的眼,茶葉是山上的住戶自己種的,浸了佛意,我總覺得喝著心靜。今年雨水多,若不然還要好。」


    「確實如此。」宋吟晚附和。茶香與禪意結合,想來是妙極。


    「侯夫人要是喜歡,我家夫人那還有許多,山民種茶不易,我家夫人看今年是遭了難的,便將剩下的全盤了。」那小丫鬟嘴快又挨了封沈氏嗔怪一眼,垂眉低首。


    宋吟晚笑,「三嫂果然生得菩薩心腸,那我就厚著臉皮要求勻點了。」


    封沈氏自然是應好的,又道是不多打擾,叫她照顧侯爺之餘也得顧著自己。果然如傳聞那般溫和體貼。


    等送走了封沈氏,宋吟晚想著那句照顧,便又讓枕月裝上點清粥小食,過去雲隱齋。


    門口是封肅守著,瞧見她,拱手拜禮。「夫人。」


    「侯爺今兒可有醒過?」宋吟晚問。這都昏迷四五天,幸得了秦太醫保證,否則還不定怎麽亂呢。


    封肅:「尚未。」


    宋吟晚皺了皺眉,不知怎的,就是覺得封肅那模樣似有古怪。「我去瞧瞧侯爺。」


    封肅果然攔了道,「夫人,侯爺這病傳的厲害,封安都沒抗住,怕您也……」


    宋吟晚睨著他,封肅頂了一會兒,沉默越長漸有些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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