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徵抿唇調整了站位,正準備拉弓射箭,封鶴廷則先他一步拉開了弓箭。場外觀戰的人都不由驚了,這是想贏想瘋了?看裴徵準備射箭,竟也開始準備射箭,卻也不看二人間的距離相隔多遠,如此冒險激進。


    衡陽提著一口氣扒住欄杆那,一麵也想喚上宋吟晚,「小公爺未免也太心急了罷?」臨陣對決,可最忌諱了。


    宋吟晚雖也屏息,可目光一刻未離開過封鶴廷,她隻知,四叔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要做,便有九成的把握,餘下一成運氣。和她在一道後,四叔的運氣一直不差。


    隨著羽箭破空的弧度,和場內的爆呼聲,她緩緩勾起了嘴角。


    一枚羽箭直直穿過銅錢孔,紮在架子上發出嗡嗡錚鳴。另一枚則直直墜在了架子底下,隻在銅片上留下一條細長裂痕。而前者屬於封鶴廷的紅色羽箭。


    全場靜默後的狂歡,紛紛是為這一場精彩的比賽喝彩。


    封鶴廷將弓收到身側,側目看向裴徵。「你輸了。」


    裴徵神情一凜,唯有自己清楚,真正亂了心神的是自己,剛才那一下,是自己搶先,尤其在發現對方搭弓時錯判。但這不是理由……


    他幽眸鎖定封鶴廷,良久,才啞聲道,「勝負還未定。」


    封鶴廷馭馬轉頭朝宋吟晚去,連停都未停。


    帳篷那,管事的送上賭局所贏的籌碼,折合下來竟是翻了一番。宋吟晚隻等男人靠近,便沒了再留下去的興致,隔著一道柵欄笑著問他,「我贏了不少,請你吃酒去可好?」


    「好。」封鶴廷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並不理會旁人的眼光,徑自走向心愛之人,眼裏盡是寵溺與縱容。


    他湊近,於耳廓那沙啞低沉道,「我贏是一個,賭你贏了是兩個,夫人給我生兩個可好?」


    宋吟晚的耳根‘咻’的一下燒得紅透。


    衡陽咬著唇角,看了看春風得意的封鶴廷,又看向後麵不遠處籠罩在陰影裏的男子。還不等做出反應,就被宋吟晚摟住了胳膊拽上。


    「一道去。」


    「……」


    她饒是想說什麽,卻聽宋吟晚在旁壓低聲音道,「男人要麵子,你在,他更難受。」


    衡陽一想似乎是這麽回事,至少師傅跟人鬥蠱輸了都是在房裏偷偷抹藥的,還不讓她知道幫忙,遂跟裴徵告別了聲,就和宋吟晚一道走了。


    賽事結束。


    各歸其位。


    帳篷處人去而空。


    裴徵孤身站在那,望向那一行人離開的方向,冷峻神情漸是消退,被一道詭異低笑取代。旁人經過,隻覺毛骨悚然。


    慶豐街上酒樓燈火通明,與暗夜中被封的戲園完全截然不同的熱鬧喧嘩。


    細細索索的聲音忽然響起。


    無數隻黑色蟲子似乎從地磚上,牆上,密密麻麻、悄無聲息地湧入了戲園。


    翌日,天光大亮,籠罩在戲院上方的晨曦薄霧漸漸散去。


    柴木門扉半掩著,從縫隙中露出一截枯瘦嶙峋的手,隨著在附近玩耍的孩童好奇心推開大門,揭開了屍體橫陳的地獄之景。


    有橫躺在台階上,茶具散落一地的,還有穿著練功服倒在牆角旮旯的……七零八落,仿佛展示了災難來臨時無力抵抗的一幕,又或是快得令人無從反應。


    京畿衙役們從裏頭不斷抬出屍體,每一具都是表情驚恐,且焦黑焦黑,然而卻沒有大火焚燒過的痕跡,渾像是從裏頭爛出來似的,發出陣陣惡臭。


    住在附近的亦或是聽說的將最外麵一圈圍了起來,議論紛紛。


    大抵是手段殘忍,討論恩仇等等。想想做生意的大多和氣,何況這麽個才在汴京城紮穩腳跟不久的戲班子,平日裏還給街坊四鄰送戲票子,突然遭逢這樣慘事,著實叫人看著都難受。


    人群裏獨獨靠自個家門的婦人摟著一臉色煞白的小孩兒罵罵咧咧,「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把封條拽了,害我虎子嚇得魂兒都沒了!爛腸爛肚眼兒的作奸混賬!」


    「虎子娘還是少罵兩句,萬一……一夜之間就死了這麽多人,還沒聲沒響兒的,太滲人了!屍體都青黑青黑的是被毒死的?」


    「也不知洪春班是走了什麽背運了,前些時候才被封,這就又出事了。」


    「說不準就是同一個做的。」


    虎子娘因為自家孩子被嚇傻臉色難看,啐了口‘草菅人命的狗東西’就把門一關,帶著已經混沌不知事的虎子去找神婆。留下鄰裏街坊麵麵相覷,揣測著虎子娘當是知道又忌憚什麽不肯說,愈是叫人好奇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有人鐵口直斷說有個坐馬車來的婆子同班子主事起過爭執,等婆子走後沒多久班子裏的人都死了,定跟那婆子有關係。這說法一出,頓時叫人聯想到前麵做主封了戲院的權貴,口口相傳,到底還是漏出點模糊內情出來,有人看到那婆子是從長公主府出來的。


    可長公主和洪春班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幹係,越叫人一頭霧水。


    然悄無聲息死了這麽多人,且死得這樣慘,很快成了汴京城大街小巷熱議的話題,編撰出五花八門的版本,有角兒多情惹下的債,或因錢財,還有一個微弱的聲音指向了洪春班編排的新戲。


    《南蠻令》。


    《南蠻令》結局二話才出來不久,秋三娘鬼門關生子客死異鄉,讓原本還在臆想魚和熊掌兼得的魏生大受打擊,後要在西闕寺出家。父母阻攔無果,還是魏生原配抱著孩子在寺外斷發,以母女之命喚回魏生。諷刺的是,那個哇哇啼哭的女嬰不足周歲就被歹人擄走,魏生夫婦自此貌合神離,分居一方,而原配為尋女曆經萬難,最終病死在都城萬蠱窟,被萬蛇分食。


    誰都知,當年長公主為駙馬陶聖榆盡孝在感業寺剪發祈福,與魏生原配砸西闕寺斷發竟隱隱呼應。而不知何故,駙馬在那之後回了太原,長公主則留汴京,又和戲文裏分居吻合。但那女嬰是送去療養非被擄,長公主也還好好活著,結局相去甚遠。


    何況要說戲文,死去的秋三娘又對應何人?


    一時猜測紛紜。


    京畿衙門為此案忙得頭昏腦漲,仵作斷是蠱毒,卻不知究竟是什麽樣的蠱毒,能造成這樣大的殺傷。同時翻起數十年前的案卷,曾有巫蠱亂宮廷之事,為曆任九五之尊所忌憚。衙門自問能力不足,移交大理寺寺卿於直接管。


    此事亦驚動了官家,於直受召入宮被令擇日破案,切不能影響秋獮如期舉行。然而證據線索少得可憐,令大理寺十分被動。


    國公府。


    「於公子走了?」宋吟晚看著走向自己的男人,原本正是想讓人叫他一塊留下來用個便飯。


    封鶴廷:「不用留他吃飯。」


    「嗯?」


    「費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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