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過午膳後,司徒長春向觀音寺的住持告辭,然後帶著所有人準備回家。


    昨天來的時候,馬車上坐些什麽人是由大夫人分配的,但今天由老爺分配;第一輛馬車裏多了一個老爺,第二輛馬車裏則多了司徒璿的妻子——紅嫣。


    這次有外人在,司徒絹的態度就收斂許多,沒敢再那麽囂張,司徒豔則繼續翻開簾子往外看。


    方長武就在馬車外,離她的窗口不遠的地方,她眨眨眼。


    “豔兒,把簾子放下來。”司徒絹命令。


    司徒豔不理她。


    “司徒豔!”


    “你坐你的馬車,我看我的風景,誰也沒礙著誰,請把你的脾氣收起來,我沒興趣跟你吵架。”豔兒頭也不回地說道。


    “我要你把簾子放下來!”司徒絹打算自己動手,不過她的手才伸到一半,立刻被人阻止。


    “絹兒,別這樣;讓豔兒看一下風景,並不會妨礙到什麽。”紅嫣說道。


    司徒絹掙開她的手。


    “好吧,既然大嫂都這麽說了,就隨便你。”她不甘不願的轉開眼。


    司徒豔好奇的看了大嫂一眼,不明白一向不親的大嫂為什麽會幫她;而紅嫣隻是朝她眨個眼,笑了一下。


    怪怪的。


    昨天晚上才知道,原來大哥挺關心她的,今天又發現大嫂也幫著她;這樣一來;她倍受虐待的小可憐好像扮不成了喔。


    “停。老爺下令,休息半個時辰後再繼續走。”司徒壽一傳話,所有車馬全停了,馬車裏的人也陸續下車。


    司徒豔跳下車,看了看四周後,就朝方長武走去。


    “武哥。”


    “還好嗎?”他看著一臉不太高興的司徒絹正朝她母親走去。“四小姐有沒有為難你?”


    “有,不過大嫂在,她沒欺負到我。”她一股笑容,看到他發上有灰塵,就踮起腳跟、努力將手伸高幫他揮去。


    方長武僵了一下。


    “武哥,你頭低一點好不好?”豔兒跳了幾下,她長得又不高,武哥幹嘛長那麽高?害她好辛苦。


    方長武順著她的話直覺低下頭,讓豔兒揮去他頭上的塵士;然後才抬頭,就看見老爺別來不高興的眼神。


    “老爺難得回來,你該和他多聊聊。”他輕聲道。


    “爹有很多人陪,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根本不重要。”她瞧了眼那頭三位夫人爭相拱月的情況,再加上一個司徒絹,真是夠熱鬧了。


    她眼轉了幾下,那麽她現在偷溜,應該沒人會發現吧!


    “你在想什麽?”方長武提防似的看著她一臉靈精。


    “武哥,爹說要休息半個時辰,我們趁這個時候,去山崖邊走走好不好?”她低聲道。


    “不行。”太危險了,而且老爺會不高興。


    “你不帶我去?”她試問。


    “不行。”


    “那我自己去。”她轉身就朝左邊的路走。


    “豔兒。”他連忙抓回她。


    “你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你放心,如果我不小心摔下去,絕對不會變成鬼回來找你的麻煩。”她還安慰他。


    “你、不準去!”他咬著牙命令。


    “你帶我去,或者我自己去;給你選。”她笑得一臉燦爛。


    司徒璿在旁邊聽得忍不住笑了出來。


    “長武,你就帶豔兒去走走吧。”他幫著腔。


    “大少爺……”


    “放心,爹如果問起,我和璿會代你們回答的。”紅嫣也道。


    “謝謝大哥、大嫂。”豔兒拉著他。“武哥,我們快走吧。”


    方長武很無奈的隻好走了。


    司徒璿看著他們離去的契合背影。


    山林路崎嶇,不比平地;方長武很自然的就扶著豔兒的肩,預防她走路不小心會摔倒。


    ”他很關愛豔兒。”紅嫣也看著他們走遠。


    “可惜,他不肯承認。”司徒璿搖搖頭。男子漢、大丈夫,說一句喜不喜歡有那麽難嗎?


    “爹不會答應的。”紅嫣略帶遺憾地說道,然後看向丈夫,“再說,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厚臉皮嗎?”她刮他臉。


    “我厚臉皮?!”司徒璿一臉深受打擊。


    “本來就是啊!我不答應嫁給你,你居然……直接跳過成親之禮,還弄得人盡皆知,讓我不得不嫁給你。”哼,真是委屈了她。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仇啊。”司徒璿額上冒出一滴冷汗。


    “當然,誰叫你欺負我。”她記得可牢了。


    “可是成親後,我對你很好,從不要你做不願意做的事,這樣還不能夠彌補嗎?”他一邊說的很可憐,一邊將手臂悄悄摟住妻子的細腰,不著痕跡的往樹叢後、沒人的地方移動。


    “當然不夠。”她白了他一眼,抱怨道:“誰叫你害我那麽丟臉……”


    “我也陪你一起丟臉啊……”


    “那是因為你皮厚!”


    “隻有為你,我才會皮厚。”


    “羞羞臉……”


    ★  ★  ★


    愈接近山崖,樹木就愈少,從崖底下不時吹來一些勁風,讓四周變得荒涼又寒冷。


    “你會著涼的,回去吧。”方長武以手臂扶緊她,讓她依著他站穩而不會被風吹跑;可是同時也注意不讓兩人太過親近。


    “不要,這裏很好。”


    男女接受不親從來不適合用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但偏偏他卻緊守著分際……想到這裏,偎在他身上的司徒豔小巧的唇瓣悄悄往上移。


    “你會被風吹跑。”他皺起眉。


    “武哥,你靠近過崖邊嗎?”她停下腳步,跟山崖維持一定的距離。


    “嗯。”他點點頭。


    “那這片山崖高不高?”


    “不高。可是普通人跌下去,就算沒死也會摔斷曙、受傷。”他回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有,我隻是好奇。”她想再往前走,他卻拉住她。


    “豔兒,別再往前。”崖邊風大,容易有危險。


    “武哥,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麽要來這裏,時不對?”她抬起頭看他。


    “嗯。”他點頭。


    “其實,我沒什麽用意,隻是想找個地方單獨跟你說話而已。”


    “說話什麽時候都可以說。”為什麽要選這裏、選現在?


    她看得懂他表情裏的疑惑。


    “爹昨天晚上突然說要幫我許配婚事,我想,如果我現在不說,等回到家就沒機會說了。”她頓了下。武哥,昨天我說過,我心裏有喜歡的人,你記得嗎?”


    “記得。”


    不但記得,而且他想破頭,都想不出來那個男人究竟是誰?結果弄得他幾乎整晚沒睡。


    “我想告訴你,他是誰。”她看著他的眼神閃亮而專注,讓他有種錯覺。


    不會吧,應該不是……但她為什麽這麽看他……


    方長武下意識避開她的凝視。


    “你說。”


    她伸出手扳正他的臉,讓他的眼,正對著她的。


    “你。”她輕吐。


    他一震。


    “你從來沒有想過,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嗎?”她微微笑著。“武哥,在我心裏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不可能的。”他放開她。


    “為什麽不可能?”她輕聲反問。“我們相處八年,你一直是我最親近的人,我為什麽不可能喜歡你?”


    “就因為我們相處八年,所以你更有可能錯認;因為我們太熟悉,你以為那種親近的感覺,就是喜歡;但其實不是。”他轉開身。


    她走到他麵前。


    “武哥,那你呢?你對我是什麽感情?”


    “你是司徒家的五小姐。”他轉開臉。


    “除此之外呢?”她追問。


    “你,你是我要保護的人,這是我答應你爹的、也是我當初留下來的目的。


    “還有呢?”


    他深吐出口氣,轉回來。“沒有了。”


    “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她看著他;眼神一瞬也不瞬。


    “我……我把你當成妹妹。”


    “可是,我不要你當我哥哥。”她向前,再靠近他—步。身邊的風呼呼吹過,她拉著他的手臂,仰起臉:“武哥,看著我。”


    方長武低首,看見她的臉。


    這是一張他熟悉不已的臉,一張他看了八年、不用細想就可以描繪出來的臉。


    不著小時候,她身軀嬌小又纖弱,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好小,蒼白的形貌一點也不出色;然而他卻一眼就看見她。


    現在的她,依舊嬌小,卻長大了;變漂亮了,絕美的臉蛋與小時候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每次扶抱著她的時候,他都必須提醒自己,她是個姑娘了,就算心動不已,他也必須自持;如果說以前的她令他心疼,現在的她更令他掛念。


    “武哥,”她低喚。“如果……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我……”他看著她,盈然水亮的雙眸像隨時都會掉出淚;他說不出口,更含不得讓她難過。


    “我不是小孩了,我可以分得清楚自己的感覺;不要把我當妹妹,因為,我從來不要你當我的哥哥。”她輕聲說道。


    “豔——”唔,他驀然蹬大跟。


    她踮起腳跟,柔軟的唇瓣貼上他的。她不懂怎麽親吻,可是卻很明白這是一種極親昵的舉動,她能感覺到他的震驚與僵硬。


    方長武不隻是震驚,他根本是嚇呆了!


    豔兒怎麽會……突然……吻他?


    她的雙手悄悄往上移,從他的手臂上,移到他的頸後,兩手努力勾住,她整個身軀幾乎是貼在他身上。


    沁涼的冷風再也冷不到她,她的心跳很急,他似乎也一樣,她的唇瓣微徽張開、動了下。


    方長武幾乎在同一時間以唇扣住她唇瓣,堅硬的雙臂完整的將她摟抱住,他張開嘴,厚實的唇含住她的嬌嫩,細細的吮著,灼燙的苦再也忍不住的掠侵入她口中,狂烈的索吻。


    他的氣息,以排山倒海之勢融人她的呼息、身體裏;除了他,她什麽都感覺不到。


    但,方長武忽然推開她。


    豔兒恍然著神情,抬眼看著他。


    “豔兒,我們不能這樣……”他壓抑的道。


    “為什麽?”她輕喘著。


    “我不該侵犯你。”他別開身,語氣裏充滿自責。


    “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她走近他,握住他的手。 ”


    “是我的錯,我不該……”他搖搖頭。“我不該失控。”


    “如果你心裏沒有我,你不會失控。”她捧著他的臉。“武哥,承認自己的心意有那麽雄嗎?”


    她的唇上,有他肆虐過的痕跡,雙頰嫣紅,眼神專注而深情;她的手,緩緩撫過他的麵容……”


    “豔兒,你是司徒家的小姐,不該這麽做。”他拉下她的手。“你的婚事,你爹會安排,他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好……”


    “我不要。”她打斷他。“我不管爹想怎麽做,我隻知道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


    “豔兒……”


    “你早就知道,爹這次回來的目的,還包括替我許婚,所以你昨天才會對我說那麽奇怪的話,對嗎?你跟爹之間,是不是有什麽約定沒有告訴我?”


    “沒有。”他飛快否認。


    “如果沒有,為什麽你的眼睛不敢看著我?武哥,你騙不了我的,你是不是答應了爹什麽事,所以不敢喜歡我?”她逼問。


    “沒有!”


    “你不告訴我,那我去問爹。”她轉身要走。


    “豔兒!”他拉住她。


    “告訴我,你和爹瞞了我什麽?”她回頭看他。


    “豔兒,我答應過老爺不會說,你不要問,也不要由道。”方長武摟著她離開山崖,避開風吹之後,撫平她被吹亂的發絲。


    “你是司徒家的小姐,而我隻是司徒家的家丁,更甚的是流浪各地、居無定所的無名漢;你和我,不會有結果,我也無法給你幸福。你該嫁的,是那種可以帶給你豐足的生活、保障你一生無憂、會疼愛你一輩子的丈夫。”


    “如果不是我要的那個人,那麽給我再多的疼愛,再好的生活,我也不會快樂。”她抱住他的腰,臉靠在他懷裏。“武哥,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身份從來不重要,我不希罕錦衣玉食的生活,我隻要跟你在一起。”


    “是我失控了。”他想擁抱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咬了下唇,再度放下。


    “我喜歡你吻我。”她抬眼望他,雙頰紅透,卻還是說:“我不愛你跟我保持距離,我很怕我一轉眼,你就會不見。”


    她緊緊的抱住他,仿佛怕他在下一秒鍾變不見,整個人偎在他懷裏,微微的顫抖。


    方長武這才知道,他那些有意無意避開她的舉動,讓她有多擔心、多害怕;但是,他卻連抱住她、安慰她都不能。


    他閉了下眼,深吸口氣。


    “豔兒,我們該回去了。”


    “武哥,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你和爹之間的秘密嗎?”她的聲膏從他懷裏悶悶的傳來。


    “別問了,也別去問老爺。”


    “如果你不告訴我,那我隻好去問爹。”


    方長武一咬牙。“那我就立刻離開。”


    她一震。


    “武哥……”


    “豔兒,我們相處了八年,你應該明白我的個性;如果你真的問了,我會馬上離開司徒家。”他是認真的。


    她搖搖頭,幾乎不敢相信他會威脅她。


    “如果我不問,到後來你還是要走,那我怎麽辦?”她低喊。


    “我要離開的時候,一定會讓你知道。不要哭!”他突然低叫。


    豔兒幾乎不哭的。


    司徒豔自己抹去不小心掉出來的眼淚。


    “如果你要走,我跟你一起走。”她深吸口氣,望住他愕然的眼。“既然你不能留下,那我們就一起離開。”


    她邁開身,莊來時的路走去。


    “豔兒,你不能跟我一起離開。”方長武追上來。


    他的手才拉住她,她就順勢抱住他整隻手臂。


    “武哥,”她又笑笑的了,像沒發生什麽事,“我不能沒有你。”


    “豔兒……”每當她這麽笑的時候,他就會覺得特別奇怪;仿佛她在計劃什麽事,下定決心要去做,而他隻有提心吊膽的份。


    “你要我不問,我就不問;可是我不要分開。如果你走了,我就跟你走;如果你不帶我一起走,我就天南地北的找你、跟著你。”直到她生命終了。


    “不行——”他的低吼消失在她突來的手指上。


    她的手指,正按在他的唇上,而她的眼神微眯,像在示意他噤聲——


    該死!她從哪裏學來這種嬌媚的舉動?!


    “武哥,別生氣、也不要吼我,我很膽小的。”她低低柔柔的道,“你隻要記住,豔兒喜歡你。”而且,非他莫嫁。


    現在離年底還有三、四個月,她還有時間可以改變武哥和爹的想法;所以她現在暫時不問。


    至少她知道武哥心裏也是有她的,目前為止,這樣就夠了。


    ★  ★  ★


    他們在時間內趕回休息的地方,然後司徒長春再度下令啟程。


    司徒絹到第一輛車去坐了,所以第二輛車裏就隻剩司徒豔和紅嫣兩個人;紅嫣看了看外麵那個騎馬跟在馬車旁的男人,然後又看著一臉深思、神情有些甜,又有些迷瀠的豔兒。


    她注意到豔兒的雙唇有些紅、有些腫。


    他們剛剛不會是做了什麽不合宜的事吧?她猜想。


    嗯,有可能。因為她是經驗受害者,她老公常常做一些讓她覺得不好意思的事,所以她非常了解自己的反應,而此刻的豔兒就跟她很像;而且,他們兩個人回來的時候臉色都怪怪的。


    “豔兒?”紅嫣喚道。


    “啊,大嫂。”司徒豔回過神。


    “你在想什麽,想的那麽出神?”


    “沒什麽啊。”她搖搖頭。


    “不用瞞我了!”紅嫣朝簾外瞧了一眼。“是不是為了——方長武?”


    “大嫂?!”


    “你別緊張,我隻是猜而已。”紅嫣安撫道。


    “能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是件幸運的事;像我和你大哥,當初爹也反對,不過你大哥還是堅持娶我。我也許還無法完全得到爹娘的認同,可是我和你大哥已經是夫妻了呀,要過一輩子的是我們。我不介意別人怎麽想,你大哥也不介意,公婆不能見容也沒什麽了不起,我和你大哥過的好才重要。”


    豔兒遲疑的想了下。


    “大嫂,當初爹娘反對的時候,你有沒有過不想嫁給大哥的念頭?”


    “當然有。”開什麽玩笑,如果明知道嫁人後要受虐待,她哪肯嫁?!


    “我本來不想嫁你大哥的,可是他對我保證,不管成親前、還是成親後,我都隻要當他司徒璿的妻子就好。我能不能成為司徒家真正的媳婦,他並不在意。”


    “什麽意思?”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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