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崎企業的電子技術,正式由日本引進,與台灣的歐氏財團合作,發展液晶電子產業。


    遣個消息一經確認,歐氏電子的股價連續漲停三天,在股市指數一片慘緣的時候,看好歐氏前景的人愈來愈多,投資人也紛紛下注。


    此外,川崎企業在台灣成立分公司,準備將在日本開發出的新型房車引進台灣,這個舉動,又引起汽車市場上一陣衝擊。


    半個月來,龍澤星忙翻了,除了與歐氏敲定合作案之外,他還忙著下中南部去看廠房。


    也幸好川崎蕭很體諒,平常他在忙,她就乖乖待在飯店,但他下中南部,她就硬要跟去,不過她隻有堅持這點,跟去之後的行程,會由他安排,就算他又要她整天待在飯店,她也乖乖照辦。


    這種情形,真讓龍澤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的無聊他是看在眼裏的,但他實在沒有時間陪她到處走,偏偏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


    一個月的行程很快就會結束,而他隻剩十二天可以安排在台灣的事務,樣樣都不能出差錯。龍澤星有自信能完善的處理所有事,隻除了蕭。她沒有抱怨,他卻覺得內疚。


    看完南部試車過程,一切順利,龍澤星急著趕回飯店接她,準備搭傍晚的飛機回台北。


    「蕭。」回到飯店,她已經在飯店大廳等他。一看到他進門,就像一隻翩翩彩蝶,撲進他懷裏。


    「順利嗎?」她抬眼問。今天他好象特別開心,神采飛揚的。


    「嗯。」他點點頭,一邊示意身後的助理去拿行李,自己卻擁著她往外走。「今天回到台北,可以稍微鬆口氣。」


    「意思是,你今天晚上有空?!」她驚訝地張大眼,可是又有點懷疑──他的事情那麽多,真的可以奢侈一個晚上不做事?


    「為了慶祝我們與歐氏的合作簽約,歐氏的總經理辦了場慶祝酒會,請我們去參加。」上了車,他才對她說道。


    「哦,所以你要去應酬囉!」剛剛的興奮頓時消失,原來不是有空陪她啊!


    「不算應酬,隻是去露個臉。」他笑睇著她表情的變化。「妳想不想去看看台灣的宴會?」


    「你要帶我去?」她頓時眼神一亮。


    「如果妳願意去的話。」


    「願意願意,我當然要去。」她忙不迭地答應,但又有點擔心,「可是,生意上的事我什麽都不懂,去了會不會讓你丟臉?」


    「當然不會。」他笑了。「歐暘說了,今天晚上純屬娛樂,不談公事。如果真的有人問合作案的事,我還希望妳裝得什麽都不知道。」


    「裝傻嗎?這個我會。」她眼神一閃,露出得意的神情。


    「哦?」他瞥她一眼,什麽意思?


    「學你就好啦。」她似不經意地道:「看你平常怎麽對我就是嘍。」哼哼,就會把她的暗示當耳邊風。


    龍澤星頓時哭笑不得,尷尬地瞥了前座的助理一眼,幸好助理一臉迷惑,有聽沒有懂。


    「想不想知道晚上舉行酒會的地點在哪裏?」他問。讓她消氣的最好方法,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


    「在哪裏?」她乖乖上勾了。


    「就在我們住的那家飯店。」機場到了,他摟著她下車,自然而然將她環在臂彎內,阻絕她與旁人擦肩的機會。


    「我們住的飯店?」她想了一下。「對了,那是歐氏的產業。」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在生意上,歐氏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在私人上,歐暘是個不錯的朋友。」在還沒見到人之前,他希望她對歐暘能有一些印象。


    「你什麽時候認識他的?」搭上飛機,她邊扣安全帶邊問。


    「大約是五年前,透過緒之介紹認識的。」源緒之,源氏財團的現任社長,也是他在國外留學時認識的好友。


    「那時候,你就打算把川崎企業往台灣擴展了?」她好奇地問。


    「對。」他點頭。


    「哇,果然混商場的人,腦袋裏都打了七、八個結,心眼兒轉十七、八個彎。」深謀遠慮呀!


    龍澤星忍不住被逗笑,揉了揉她的發。


    「妳呀。」這話到底是褒是貶?!


    她調皮地朝他眨眨眼,笑著偎在他肩上。


    「在商場上,你很難懂是應該的。可是,你把那種迂迂回,的戰術拿來對付我,就太過分了。」她努力在語氣裏加進埋怨。


    「我沒有。」她這又是在說哪條了?


    「哪沒有?」她不滿地瞪著他。「如果你沒有一直裝傻,怎麽會老是回避我的問題,對我的感情無動於衷?」


    她挑得那麽明,讓他想裝作不懂都很難。


    「噓,休息一會兒。」


    「你又來了。」她瞪他,故意回避!


    「雖然飛機上人不多,但是有些話還是不適合在這裏說,乖乖閉上眼休息。」他動手蓋住她的眼。


    「那你的意思是說,等回到飯店房間,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就可以坦誠的說了?」她很合作地閉上眼,而且還壓低聲音,隻讓他聽得見。


    「蕭!」她就是不肯放棄嗎?


    「對不對?」她還繼續問。


    「妳不該對我說這些。」他歎息。


    她張開眼,偷瞄一下兩邊,確定沒人注意,飛快啄了下他的唇。


    龍澤星被突來的柔軟唇瓣嚇刮,川崎蕭卻笑得像隻偷著腥的貓。


    「蕭!」他居然赧紅了俊顏。作夢都沒想到她會這麽做,而且是在這種公共場合下!


    她稀奇地看著他,然後,得意的笑了。


    「阿星,你沒有吻過別人,對不對?」嘻嘻,她是第一個吻他的人,他也是第一個吻她的人耶!


    「蕭!」他真是不知道該拿她的膽大妄為怎麽辦。


    「看在你讓我很開心的份上,現在放你一馬。」她鳳心大悅地決定給他緩刑。基本上,她能忍到現在才偷親他,他該偷笑了。


    嘻嘻,她把自己想的好象一個色女。


    「別鬧了,乖乖坐好。」可憐的冷靜男人被逗的沒辦法,隻好再板起酷酷的表情,命令她安分點兒。


    「不要,人家無聊了一整天,現在好不容易才可以玩耶,你居然限製我,你好過分。」她滿眼控訴地望著他。


    龍澤星忍不住翻了白眼。現在是誰比較可憐?


    「好啦,不鬧你了。」她終於收心,撫了撫他的臉,緩和了他的表情。「現在沒事,你閉上眼休息一下。」換她要他休息了。


    為了公事,他一直忙著,還要擔心她,很少有休息的時候,再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未老先衰了。


    再半個小時,就回到台北。他們在台灣的時間,又要少半小時了。


    ※ ※ ※


    歐氏飯店十六樓,挑高的宴會廳,為了今晚的慶祝酒會而精心布置,以豪華的燈飾配上簡單的布景,營造出一種高貴不貴的景象,既可以顯出今天來賓的身分,又不至於給人財大氣粗的印象。


    打一進門,川崎蕭就給這場酒會的主人很高的評價。


    「我們有遲到嗎?」站在門口,川崎蕭很懷疑地低問,還特地看了看表,確定他們沒有遲到啊。


    可是,為什麽整個會場已經滿滿都是人了呢?如果她記得沒錯,不管在哪裏,凡是宴會,必有人遲到。而且除了不小心,還有人會刻意晚到,來彰顯出自己的與眾不同和高人一等。


    這她真的不懂,為什麽「故意遲到」會跟「身分高尚」劃上等號呢?


    「我們沒有,隻是準時到。」他扶著她,小心避過長餐桌邊站滿的人群。


    「歐暘舉辦的宴會,通常不太有人會遲到,原因除了歐氏在商界占有重要地位外,也因為歐暘很少主動辦宴會,所以他一辦,受到邀請的人自然會樂意來。」其它諸如餐點好吃之類的小細節,當然也是一場宴會成功的要因。


    「換句話說,宴會主人身分愈高,來賓當然也就愈準時?」她將他的解釋完全簡化。


    龍澤星瞪著她,她就非得這麽說不可嗎?雖然意思沒有不對,但是聽起來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一陣笑聲開朗地在他們身後響起,兩人同時回轉過身。


    「說得好,真是一語道盡商場生態。」開口的,是一個麵容俊朗的成熟男人,跟阿星差不多高,但是完全不同型。


    在他身邊,還挽著一名美麗的女子,兩人看起來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龍澤,為我們介紹一下吧。」俊朗的男人說道。


    「這位就是宴會主人,歐氏財團的總經理歐暘,和他的妻子鄭汐茵。」龍澤星介紹:「這位是川崎蕭。」


    「久仰。」歐暘仔細打量著她。


    真的是很久仰。從認識龍澤開始,就不斷聽緒之說關於他對川崎小姐的事。根據緒之的形容,他和龍澤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對某人都有強大的保護欲,一個是對妹妹,一個則是對他的小姐。


    乍看之下,很多人都會被川崎蕭精致的樣貌所吸引,她那種純屬於東方日本味道的美很難形容,帶點神秘、也帶點讓人覺得容易看透的純真。但仔細看她的眼,會發現她的眼神很穩定,不時閃著慧黠的神采。


    川崎蕭的個性絕對不像外貌那麽美麗嬌弱,她和他的小汐一樣,都是屬於那種外柔內剛的特殊女子。


    「我是花瓶。」川崎蕭突然以中文笑著對歐暘說道。通常在她與星笑鬧時,她是用日語。但麵對外人,她自然轉成台灣通用的中文。


    呃?在場三人一愣。


    「雖然我姓川崎,但是對川崎企業一點都不了解,今天晚上純粹是來湊熱鬧、陪阿星,生意上的事一概與我無關哦。」千萬不要問她。


    所以,她今天晚上的重大任務,就是站在阿星身邊,看著他就對了。


    歐暘與妻子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出來。


    「妳好,我是鄭汐茵,跟妳有一個共通點,就是我雖然名為歐氏財團的總經理夫人,但是商場上的事我卻完全不懂,每次參加宴會,都隻是為了認識大哥重視的朋友。」鄭汐茵主動笑著伸出手。


    「大哥?」川崎蕭伸手回握。


    「就是他。」汐茵望了歐暘一眼。「我們曾經是異姓兄妹,現在他是我的丈夫,但我對他的稱呼是『陋習難改』。」


    川崎蕭噗哧一笑。


    「很高興認識妳。」兩人的個性有點像,真有點相見恨晚。


    「龍澤,你的小姐跟我的小汐很投緣,這不知道算不算是件好事?」兩個女人談得很開心,他們兩個在一旁卻看得很擔心。


    原因就是──她們的狀況都太多了!


    她們兩個現在這麽合,誰知道會不會哪天聯合起來同時做了一件事,到時候,他們的心髒不知道能不能負荷?


    「應該沒事。」她們相處的時間不會太長。


    他才剛說完,川崎蕭已經跳回他身邊,乖乖挽著他的手,擺出百分之百的花瓶姿勢。


    「怎麽了?」龍澤星低問。


    「沒什麽。」她嫣然一笑。


    總不能老實說,因為感覺到在場有蠻多女性視線注目在他身上,所以她才回來「固守崗位」的吧?!


    汐茵忍笑著回到丈夫身邊。


    蕭剛剛說什麽?她要回去看好她的男人,免得在她還沒正名之前,她的男人就被搶跑了。


    歐暘則懷疑地看著妻子的表情。


    今晚在場的人,大多是企業家第二代的公子、千金,他們當然也都代表台灣一些知名企業,但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是有真才實學的公司主管,就不一定了,當然,也有人是慕龍澤星之名而來。


    川崎企業才來台灣,就已經引起商界高度關注,稍微敏感一點的人,都會想知道這位年輕的企業經理人到底是什麽模樣。他並不是川崎企業的繼承人,以他在日本商場的名聲,絕對會有人想挖角。


    歐暘招呼了他們一會兒才離開,身為宴會主人,他們必須關照到全場的交流;可憐的汐茵得陪著丈夫到處走。


    不過,這又讓她想到一件事──這是她第一次跟阿星參加這種場合,那過去的這種場合,又是誰陪他參加的?


    龍澤星帶著她去吃點心,看著她吃東西時,表情又變來變去的。


    這小妮子心裏又在轉什麽念頭了?


    「阿星,你當總經理那麽久,一定參加過不少這樣的場合,對不對?」想了想,她食欲全消的望著他。


    「是參加過一些。」她又怎麽了?


    「那……都是誰陪你參加的?」她表情有點哀怨。


    龍澤星沉思了下。


    「通常,我與父親都不太參加這類宴會,除非與主人有特殊交情,或者生意上真的有需要。必要的時候,會請公司裏的秘書一道參加。」基本上,他通常一個人去,露個臉,跟主人打過招呼就走,不過這種機會也很少。


    「那,小江荷子一定陪你參加過,當過你的女伴對不對?」她更哀怨了。


    「是。」他點點頭。


    「好可惡。」她放下餐盤,表情低落。


    現在又是什麽情形,吃醋嗎?看她的表情不太像,倒像是難過……龍澤星揣測著。


    「她早就當過你的女伴,我卻現在才有機會跟你一起出來。」


    「隻有一次而已。」他解釋。「除非業務需要,又真的必須攜帶女伴,否則我通常不會請員工加這種班。」


    應酬對他來說,隻算是加班的另一個代名詞。


    「可是,有很多女人覬覦你的男色,這是事實。」她抬起眼,眼神默默地鰍著他。


    「這是什麽形容詞?」他搖頭矢笑,不明白她為什麽總愛介意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本來就是。」她移著他的臉,環場一周。「那些不管有沒有男伴的女人,都不時用眼神偷瞄你,當你眼神轉過,不管有沒有看她們,她們全都害羞的低下頭,她們都被你吸引了。」


    「我沒那麽受歡迎。」他握住她的手,總算明白她在哀怨什麽了。「在別的女人眼裏,龍澤星這三個字跟川崎企業是相連的,如果沒有川崎企業,她們不會多看龍澤星一眼。」


    「在我眼裏,你就是獨一無二的。」她固執地道,堅持他是無價之寶。


    「妳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話一出口,他立刻發現不對,才想再補充什麽,她立刻接口。


    「那你是我的情人?」


    「蕭……」他為難地。


    「是不是嘛!」她抓著他的手臂死命搖晃著。好不容易他居然會脫口而出那麽一句,她會放過這種機會才怪。


    「我的意思是,我從小看著妳長大,對妳來說,我當然是獨一無二的大哥。」他虛弱的硬拗。


    「你才不是我大哥!」她放開他的手。


    他又在躲了!


    「我當然不是,!」


    「別再說什麽我是你的小姐、身分不當的話。」她警告。「我說過,如果你隻視我為川崎家的小姐,就不要管我。」


    「蕭。」他漆黑的眼裏,明白有著無奈與掙紮。


    她深吸口氣,清楚地問:「告訴我,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貓捉老鼠的遊戲玩久了,任何人都會膩。


    她要他的答案,隻要一句。


    龍澤星卻隻是沉默地望著她,不說話。


    「不要不回答我,是或不是,頂多隻有兩個字。阿星,你不要不說話,回答我!」


    她追問,龍澤星卻別開眼。


    他無法回笞,也不能回答。不願說謊、不願騙她,就隻能沉默。


    川崎蕭閉了閉眼。他就是不肯承認,他明明在乎她的,為什麽就是不肯承認她抓來一杯裝好的威士忌,一口喝下去。


    「蕭!」龍澤星要阻止都來不及。


    她換第二杯,再喝。


    龍澤星怔了下,總算來得及搶下第三杯。


    「妳在做什麽?」這樣喝一定醉。


    她卻推開他的手,把第三杯酒一口喝進嘴裏。


    熱辣辣的味道嗆進喉嚨裏、鼻子裏、眼睛裏,這樣她眼眶如果紅了,才可以有理由。


    「喝酒,總比我哭好吧。」她吸了口氣,嗆紅的眼張得大大的,不讓眼睫下墜,而擠出含在眼眶底的水滴。


    「蕭……」他張口,卻無言。


    一股反胃感嗆上來,她猛然摀住嘴,強忍著跑出會場。


    龍澤星立刻追出去。


    「怎麽回事啊?」一直很注意他們的汐菌擔心地問道。


    「他們的事,隻有他們自己能解決。」歐暘安撫妻子。


    感情的事,隻有當事人能解決。如果龍澤不能突破心底的障礙,那誰也幫不上川崎蕭的忙。


    ※ ※ ※


    淚珠,終於還是沾濕了眼,她卻堅持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好不容易忍下第一口反胃的感覺,川崎蕭直接按開電梯,決定回房間去,不想再見他了!


    龍澤星追來,她卻不等他,直接按了下樓,電梯門關上。


    「蕭!」


    見狀,龍澤星立刻按開旁邊的電梯,跟著下樓。


    蕭早一步到,跌撞地衝出電梯門就直往自己的房間,並上了鎖。她喘息著,背靠著門,咬著唇,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哭泣是最懦弱的,她討厭哭,她不想哭!


    他不夠愛她。不愛她就算了,她那麽努力追他,他還是不要愛她。算了,她也不要了──


    不要了……


    為什麽堅持愛他,要一直被他拒絕……現在不是什麽階級分明的朝代,是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呀!為什麽身分,還會成為他不愛她的理由,這是什麽道理?!好可笑!


    「哈、哈、哈……」她發出聲音,試著要笑,才不要哭!


    一陣門鈴聲,掩去了她試圖發出的笑聲。


    「蕭,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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