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是個很現實的地方,人跟人之間的關係也是。


    高新耀出的紕漏,高銘夫想轉移由唐繼宇承擔,如果沒有董事會質詢這過程,念及高銘夫之前的重用,唐繼宇可以一肩承擔,然後在下半年度努力將業續轉虧為盈。


    但是,高銘夫做得不夠漂亮。


    私底下說要幫他,暗地裏卻操縱董事會將賠償金額提高,在他求助無門時,想藉機逼他就範,如果他那麽好掌握,也不必在商場上混了。


    惹火了唐繼宇,他幹脆來個大清查,將所有事件發生的前因後果調查清楚,所有有關的人全部按紀律處分──這還是銘新科技創立以來,第一次有這麽嚴厲的人事命令發布,連帶受到大小處分的人數,將近全體員工的三分之一。


    唐繼宇的鐵腕,當場震懾住全董事會的人,誰有意見,公司的損失,就由他承擔,一切按公司規章,嚇得所有董事沒人敢有意見。


    結果這種決定一傳出,全銘新科技沒有人敢再散漫做事,以往認為私底下親切的總經理當場變成閻羅王,所有員工每天戰戰兢兢,再不敢隨便打混。


    “真有你的。”一聽完全部狀況,歐暘笑著朝他的肩捶了一記,高銘夫真是腦袋不清楚了,居然敢動繼宇的主意。


    “我隻是做我該做的事而已。”這是澄清,也是徹底厘清事件,還算不上是反擊。基本上,唐繼宇沒那麽無聊,也不想跟高銘夫淪為同一種劣等人。


    “也對。”歐暘點點頭,繼宇的確算是客氣了。“那麽,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等聘約到期,我會辭職。”唐繼宇淡淡說道。


    當初因為不信任他的能力,所以董事會要求每年簽一次聘約,這項原本是刁難的要求,現在反而成了他的助力。


    “之後呢?”


    “先休息一陣子,也順便帶小琇出國走走。”工作之後,他還沒休過長假,結婚之後也沒去度蜜月,現在正好,他可以好好補償小琇了。


    “那要休息多久?”歐暘追問。


    “你很關心?”唐繼宇斜睨著好友。


    “當然啊。”歐暘點點頭。“你知道,歐氏和川崎企業合作,將設廠製造通訊零組件的事,我和日本方麵已經談得差不多了,現在隻差一個管理的人。如果你打算離開銘新科技,那麽,能不能來屈就我這間小廟呢?”


    “小廟?你太謙虛了!”如果排行全台前十大財團的歐氏算是小廟,那麽全台灣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企業完全不能稱之為“廟”了。唐繼宇表情一頓,仔細想了想之後才回答:“讓我考慮一下吧。”


    “好,那我就等你的回答。歐暘也不急著要答案。召道個新公司,打算在二個月後開始運作,希望在那之前,你能給我一個好消息。”


    “好。”唐繼宇點頭。


    “過幾天,我會把聘約擬好,再傳給你看看。”歐暘再加一句。


    唐繼宇一聽,忍不住笑了出來,回捶他一記。


    “還說讓我考慮,你這根本是強迫中獎!”


    “我這是把握時機,相中了人,絕不放過。”歐暘笑著說。“以前,是因為你決定到銘新發展,所以我沒跟你提,現在你既然決定離開,那我當然不想放過能跟你合作的機會。”


    唐繼宇望著他,感動於好友的用心,他知道,歐暘是在給他台階下。某一個程度來說,也是在幫他。


    “好吧,我會去。”他不再考慮,直接點霆了。


    “真的?!”歐暘喜出望外。“太好了。我會盡快擬好合約,如果沒問題,我們就在你離職後,立刻簽約。”


    “好。”唐繼宇沒意見。


    “歡迎加入歐氏。”歐暘伸出手。


    “多多指教了,老板好友。”唐繼宇伸手回握。


    唐繼宇將成為歐氏底下通訊公司的負責人一事,就此決定。


    從來沒有在下班時間以前回到家的唐繼宇,第一次早回家,打算給妻子一個驚喜,然後帶她出去吃頓浪漫晚餐,結果屋裏迎接他的卻是一陣靜悄悄。


    “小琇?”


    沒人回答。


    她還沒開學,現在會去哪裏?


    唐繼宇一路走過客廳、廚房、書房,最後到臥房,結果發現臥房有些淩亂,而一些屬於小琇的日用品不見了。


    他一驚,立刻打開衣櫃,她的衣服不見了!


    怎麽回事?


    如果小琇有事要出遠門,不會不告訴他的,是出了什麽事嗎?


    他思考著,倒退坐回床畔,手不經意地一揮,卻碰到床頭櫃上一張皺巴巴的紙。


    他把紙攤開來看,但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而模糊的字跡是水、還是淚?


    整張紙寫了三、四行字,卻隻有這幾個字是比較完整的,不過上麵有著很重要兩個字──離婚。


    該死!她該不會是要離開他、和他離婚吧?她在搞什麽?!


    小琇一向依賴他,不可能會有這種念頭,依她那種個性,就算他一無所有變成了乞丐,隻怕她也會乖乖隨他上街乞討,壓根兒不會想要離開他……


    這到底是誰在搞鬼?!


    慢著!那丫頭該不會離家出走了吧?!她根本沒有其他親人,離開這裏能上哪兒去?


    不行,他必須趕快找到她才行!


    唐繼宇立刻起身往外走,衝到門口的同時,還抓起手機準備試著打她的電話,誰知道手機卻先響起來了。


    “唐繼宇。”他看也不看來電是誰,直接按通話鍵,一邊還手腳俐落地穿上鞋


    “呆兒子!”唐媽出口就先罵人。


    “媽?有事嗎?”已經很習慣母親抱怨的唐繼宇聽到這三個字,也沒什麽大反應,隻顧著進電梯下樓。


    “你立刻給我滾回來。”唐媽命令。


    “媽,我現在還有事,等我放……”假再回去看你。


    話還沒講完,唐媽就開罵了。


    “呆兒子,你現在不回來就沒老婆了,小琇要是哭暈了,看你怎麽!,”


    “小琇在家裏?!”唐繼宇吼著反問。


    電話那頭的唐媽呆了一下。


    兒子居然吼人耶!實在是前所未有,唐媽太驚訝了。


    “媽,快說,小琇是不是回家去了即”唐繼宇再問。


    “你還說,都是你的錯!”唐媽回過神,繼續開罵。“你怎麽搞的?自己的老婆也不會保護好,還讓別人找上門去欺負你老婆……”


    “媽,看住小琇,別讓她走,我立刻回家!”說完立刻掛斷。


    唐媽瞪著電話。


    “繼宇要回來吧?”唐爸問。


    “你兒子居然掛我電話?!”唐媽轉瞪向唐爸。


    “呃……”唐爸忽然覺得不妙。


    “一定是你帶壞他的。”唐媽判罪。


    “我沒有!”唐爸好生冤枉,他哪敢掛老婆的電話,說他帶壞兒子實在是抬舉他了。


    “諒你也沒這個膽。”唐媽想一想也覺得不太可能。


    “我想,繼宇一定是太擔心琇琇,才會急著趕回來,才沒跟你好好道別……”唐爸好小心地為兒子解釋。


    “是嗎?”蠻有可能的。過年回來時小夫妻那麽恩愛,現在琇琇突然不見,繼宇一定會擔心緊張。好吧,這回她就不跟兒子計較了。


    “一定是這樣。”見老婆麵色和緩,唐爸趕緊再建議,“孩子的媽,我想你還是上樓去陪琇琇,她個性一向柔弱,現在一定很不安,需要人陪。”


    “也對。”老公一提醒,唐媽也不遲疑,立刻上樓安慰媳婦去。


    唐繼宇一路飛車回中壢,一回到家,唐爸早在客廳等他了。


    “爸,小琇呢?”進門劈頭就問。


    “在樓上,你媽正陪著她。”唐爸回答。


    “那我上──”


    “先坐下。”唐爸溫和地打斷他的話。


    爸爸一說,唐繼宇再急,也緩下心情,乖乖在父親麵前落坐。


    “你媽今天一時興起,就跑到台北去看你們,誰知道一到你公寓樓下,就碰上帶著行李、哭著走出來的琇琇,你媽覺得不對勁,就趕緊將小琇給帶回來,然後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唐爸語氣一頓。“繼宇,爸先問你,在公司裏,你有和任何女同事糾纏不清嗎?”


    “沒有。”唐繼宇斬釘截鐵地回答。


    唐爸相信兒子也不會做出遣種笨事。


    “那你知道琇琇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嗎?”唐爸再問。


    “我不知道。”唐繼宇搖頭。


    “因為,有個女人趁你不在的時候,去找琇琇,威脅要她離開你,不然就讓你在商界混不下去。”唐爸簡短說明。


    當他和唐媽聽見琇琇說出這件事時,兩個人都很生氣,但繼宇的態度是最重要的,他雖然是他們的兒子,但他們可不會因此就偏袒他。


    “可惡!”唐繼宇第一次在父親麵前詛咒出聲。


    難怪他一直覺得少了什麽,原來在公司那場鬥爭裏,他少算的就是這一環,高銘夫真是將他給算計得太過分了!


    唐繼宇閉了閉眼,壓下心裏的憤怒。


    “繼宇,你的妻子是琇琇,你就有責任保護她,你知道嗎?”看他的表現,唐爸就知道這對小夫妻倆的問題並不大,隻要他們夠在乎彼此,外人就起不了什麽作用,


    不過,兒子沒保護好自己的妻子,他就得說一說了。


    “我知道。”唐繼宇點頭。“爸,我會好好照顧小琇,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


    “好。”唐爸點點頭。“你上去看琇琇吧,和好之後,再帶她下來吃晚飯。”


    “是。”唐繼宇趕緊上樓。


    唐爸也拿起電話,要老婆下樓來煮飯,別打擾小夫妻談話,好說歹說,唐媽終於答應把訓話留到晚飯後再說,下樓煮飯也。


    小琇哭到睡著了。


    從下午回家後沒看到人,然後接到老媽的電話,直到現在看到了人,唐繼宇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暫時得到安撫。


    她真的讓他擔心透了!


    唐繼宇悄悄走進房裏,到她身邊,蹲下來,正好平視她趴臥在床上的臉蛋。


    他伸出手,輕輕拂開她的發。


    “小琇。”他喚著,睡得不深的琇琇立刻睜開眼。


    “宇?!”她嚇了跳。


    “誰準你逃家的?”他低啞地質問。


    “我……對不起……”隨著一聲可憐兮兮的道歉,她剛剛才停的淚又一顆顆往下掉。


    “你……唉!”唐繼宇住了口,坐上床,將她摟進懷裏。


    他原本想好好訓她一頓的,誰給了她這種權利來害他擔心到快白了頭發,但一看到早已哭到紅腫的眼,他滿肚子的訓話,就又吞了回去。


    等她又哭了一陣,他拿來麵紙,輕輕擦著她臉龐。


    “高新馨來找過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他低問。


    “我……”她望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


    “別再哭了。”他溫柔地命令。“再哭下去,你的眼睛真的要比核桃還大顆了。”


    她又吸了吸鼻子,喉頭卻梗地說不出話。


    “她來找你是要你主動離開我,然後她可以保證我不會被董事會責備,對嗎?”唐繼宇猜道。


    琇琇訝異地看著他。


    “是爸……和媽……”告訴他的?


    “就算他們不告訴我,我也猜得到。”他知道她要問什麽。“在杏八趴司的事時,我就應該想到了!”


    隻不過,他沒想到高銘夫會這麽縱容女兒,連這種搶入丈夫的事也做得出來,實在太沒道德了。


    唐繼宇愈想愈氣,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實在很差,他們甚至讓小琇哭!


    小琇這些淚不會白流,他暗暗發誓,日後商場上再見麵,銘新休想在他麵前得到任何生意!


    “公司……”她抓著他的手,神惰滿是擔心。


    “事惰都解決了,他們想動我,沒那麽容易。”匡繼宇冷笑道,然後將這幾夭發生的事全告訴她。


    “那……你沒事了?!”少了淚意,她總算能將話說完全。


    “沒事。”他穩穩地回道。


    “那我──可以不用離開你了?!”她小臉瞬間亮了起來。


    他卻沉下表情。


    “對,不過我們要先算一下帳。”


    “算、算帳?”她小聲地回應,芳心惴惴。


    “沒錯。”他點頭。“首先,有人上門欺負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我……”她絞著雙手,終於坦白,“你第一次告訴我公司發生的事,那天,其實是高小姐第一次來找我,因為……我相信你,你說可以解決,所以我想也就不要多提。


    今天她又來告訴我,你會被董事會追討損失……我看你這陣子好忙、好累,又很煩惱,我想……一定是真的……我、我好擔心你……”


    “所以你就為了救我,答應她的條件,決定跟我離婚。”見她吞吞吐吐說的辛苦,他幹脆幫她說完。


    “呃……嗯。”她點點頭。


    唐繼宇麵無表情。


    “你就這麽大方,連老公都可以讓給別人?”


    “我才不大方!”她低叫著反駁。“我好難過,也好怕你會有事,好怕你會受到打擊、被人欺負……我、我不知道該怎麽幫你……”想到自己的無能為力,好不容易止了的淚又掉出來。“我不想離開你……”


    唐繼字本來真的想讓她好好擔心一下的,但是現在……唉。


    “別哭了。”唐繼宇隻能又把她摟進懷裏安慰。


    現在他懂了,那張皺了的紙,肯定是她邊寫邊哭的,所以弄得一團濕,而她會離開,也隻是單純為了他,以為這樣可以幫他解決困難……


    知道她這種單純的心意,他還狠得下心罵她嗎?


    “既然不想離開我,為什麽不找我商量?”他低聲道。“小琇,我們是夫妻,你該更信任我一點,不論別人對你說什麽,你都該告訴我,我明白你為我著想的心意,但是我不要你做這種犧牲。”


    “對、對不起……”她的話,被他封住,以唇。


    她驚呆了下,淚停了。


    “小琇,有些事我不說,是因為不想你多擔心,也因為我有絕對的能力可以解決。你答應過會相信我,可是你卻聽了別人的話,如果不是媽正好上台北,我們現在就隻能在兩地各自擔心了,你知道嗎?”


    “我……我知道……”她愧疚地點點頭。


    “小琇,你愛我嗎?”他問。


    “愛。”她連想都不用想,直接承認。


    “愛我,就相信我,不論遇到任何事,都先告訴我,讓我們一起麵對,好嗎?”他說道。


    “好。”她又點點頭。“我……我不想再離開你一次,好痛苦……好難過……”她偎進他懷裏,語音脆弱。


    這種分別,一次就夠了。


    唐繼宇的想法,跟她一模一樣。


    “再有下次,我一定會好好打你一頓屁股!”唐繼宇終於忍不住出口威脅。


    結果,袁琇琇沒有害怕,反而抬起頭直視著他。


    “你、你在擔心我?”這種語氣裏的竊喜,實在太明顯了。


    “我不擔心你,還能擔心誰?”他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你呀,老是讓人這麽牽腸掛肚。”


    “所以,你是有點愛我的,對不對?”她的表情,簡直是樂得暈陶陶了。


    “逗還用說,!”咦,不對。“是誰說我不愛你的?”


    “沒有啊。”她搖搖頭,小小聲地回道:“隻是……你從來沒說過……”


    沒說過?沒說過?!好吧,他也許真的沒開口說過,但這是很明顯的事實,根本不用說好不好!


    “我這輩子唯一擔心過的人,就是你,唯一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你說,這種表示還不夠明顯嗎?”差點要用吼的了。


    “可是……可是人家想聽你說……”她這次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覺得自己也很委屈。


    “說什麽?”他語氣不善地問。


    “說……說你……愛我呀……”聲音愈來愈小。


    “我愛你。”他兜頭就說,她猛然抬眼。


    “你說了?!”她不敢置信的表情。


    “對。”真是呆女孩一個。


    “宇!”她高興地撲進他懷裏,差點把他撞到床下去。


    “小心!”及時穩住,誰知道她的柔軟、正好壓在他的敏感部位。


    “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她緊緊摟住他,小臉不住地摩贈著他頸窩。


    唐繼宇低頭,直接吻住她的唇,單純的吻很快變質,延燒成燎原大火──


    啪啪啪!


    “呆兒子,帶琇琇出來吃晚飯了!”用力拍門,唐媽殼風景地叫。


    “可惡。”唐繼宇氣息紊亂地停下,兩人都衣衫不整,他的腿甚至已經探進她雙腿間,找到了位置。


    “快點出來,不然我要和你爸衝進去了!”唐媽威脅。


    唐繼宇挫敗地坐起身,連帶將整個臉紅透的妻子也拉起來,開始整理衣服。因為,他老媽是說到會做到的。


    唐媽在門外偷聽完,竊竊偷笑地下樓。


    沒訓到呆兒子,她很不甘心哪上昌然要找別的方法挫挫兒子的銳氣囉!誰叫他敢掛她電話。


    小夫妻言歸於好,他們一家團圓吃飯囉!


    【全書完】


    編按:別忘了,《十字路口》還有“十字路口──東”、“十字路口──南”、“十字路口──北”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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