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瞧見她教訓下人的情景了,在他的心裏她定然已經成了妒婦。妒婦又如何?她不在乎。從前她就是太在乎名聲,太在乎別人的議論,這才活的憋屈,現在想想,何必呢?


    「王爺怎的沒去上朝?」她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撩起裙子坐在窗前的貴妃塌上,撐著下巴看外麵的春光。


    「就不許本王有幾天空閑?」他眼底帶著戲謔。


    外頭的園子中春暖花開,假山之間一道溪流水聲潺潺,她輕搖碧紗團扇,瞧著幾隻蝴蝶圍著假山上的野花打轉覺得有趣,看著看著便不自覺看住了。


    眼前的女子烏髻高聳,發間斜插著珠玉金簪,身著煙霞色繡金如意雲紋襦裙,華貴的裙衫鋪滿了半個軟榻。她斜倚在窗前,露出一段潔白頎長的脖頸,襦裙高腰束著,顯得胸.脯飽滿,腰肢纖細,看的他喉頭微緊。


    「看什麽?」他也湊過來坐在她的身後,濕暖的氣息噴在了她的脖頸上。


    鈺諳回頭睨了他一眼:「沒看什麽。」


    隻是這一回頭,正好嘴唇擦過他的下巴,唇上掠過一絲異樣,她不由得窘迫,羞惱的輕推了他一把:「天氣煩躁,王爺坐的這麽近做什麽?」


    祈燁垂眸看抵在他胸口的一雙白嫩的纖纖玉手,微蹙眉尖,這小丫頭,居然敢推他?


    男子將她圈在懷中,手指輕輕摩挲著她光潔的下巴,「怎麽,不喜本王在這裏,莫非你對本王有什麽意見?」他這話帶著幾分戲謔。


    女子唇角揚起輕笑了一聲,眼底帶著幾分輕慢和譏諷,祈燁看在眼裏,微微蹙眉。


    摩挲著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收攏,輕輕抬起了她的下巴,目視著她琉璃般的眼睛,他挑了挑眉:「有意見?你倒是說說看。」


    鈺諳抬眼望著他,緩緩說道:「王爺當初送禮被拒之時,就應該明白鈺諳的心意,卻依舊向陛下請旨,讓鈺諳不得不嫁入王府。王爺強人所難的事情都做了,何必還問人有沒有意見?」


    男子微微眯眼,不自覺的手指加了力道,女子柔嫩,下巴一捏便多了兩道紅痕,鈺諳微微「嘶」的倒吸了一口氣。


    祈燁放開了她,眼眸微變,起了身,驟然冷笑一聲:「安遠侯府嫡女身份的確貴重,可是,嫁入我端王府,也絕不辱沒了你!你何以如此怨氣,本王就不明白了。」


    這話便說的重了。如果說方才他隻是玩笑的提了一句,現在則是真的動怒了。他素來高傲,目下無塵,一般人等他不屑計較,極少動怒。但是這一次,他卻是真的惱了。


    「端王妃這樣的身份自然不辱沒了鈺諳。」她一手撐著軟榻,一邊斜眼睨著他說。


    「王爺方才在外頭恐怕也聽見鈺諳是怎麽處置下人的,你的兩個美婢已經被我處置了,若是將來進了其他人,我也未必會客氣。王爺如今怕是看清楚了,鈺諳不過是一個任性刁蠻又小氣無禮的妒婦,可不是王爺之前聽聞的那溫婉賢淑女子。王爺的本意大約是想討個賢妻,如今王爺是不是很失望?」


    她挑著眉看他,他緊緊蹙眉,一時語塞。


    「王爺無話可說,大約是對我失望至極。既如此,不若王爺及早回頭,今日便給我一封放妻書,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她早已經想好了,若是現在和離還來得及,她便懶得同那些死對頭硬磕,也不會將安遠侯府卷入朝堂爭鬥。


    她滿眼期盼的望著男子。


    祈燁定定的看著她,眼底劃過兩道嘲諷,半晌才咬著牙道:「好一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王妃莫非別有心思,我若是真放了你去,你是否立即另聘佳婿?」


    本朝和離本是尋常,但凡女子有豔色的,和離的消息一傳出去,便早有人拎著提親禮等候在門口。尋常女子都如是,何況早已美名遠播的侯府嫡女。


    「王爺請放心,和離之後,妾身自會尋個山高水遠的地方隱居起來過著隱姓埋名的日子,不會讓王爺增添煩惱。」


    男子突然仰頭笑了。他是被她氣笑了。


    他深吸一口氣,抬腳到了她跟前,伸手將她拉起來緊緊攬在懷中,低頭用力吻住了她,鈺諳想要掙紮,卻被他牢牢禁錮在懷中躲閃不得。


    驀地,她隻覺得唇上一痛,他咬她?他居然咬她?


    他終於放開了她,唇上帶著一抹朱紅的血漬,讓他俊美白皙的麵容平添了幾分妖嬈。


    「我的王妃,既然你說了這番打算,那麽現在讓本王回答你。」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你既然進了這端王府,做了端王妃,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你若是別有心思……」他挑眉,「你倒是試試看!」說罷猛地放開她,轉身拂袖而去。


    才出了院門,她便聽到他帶著怒氣的聲音:「七川,備馬!本王要出去!」


    鈺諳聽著他這語氣,就知道他今兒肯定快被自己氣死了。以她從前對他的了解,若是被一個女子如此折辱,這女子肯定會被趕出王府大門。可是今日他竟說出這樣一番話,絕不是她曾經了解的那個驕傲的端王殿下。她歎了一口氣,看來這和離是難咯。


    她的耳畔回想起他的話: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為何這一次,他竟如此執著?


    唇上微痛,她摸了摸唇角,「嘶」的倒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惱火的皺眉,他居然咬她,屬狗的嗎?


    她了解王爺的脾氣,若是真的惱火了,三五天是不會出現在她跟前的。她倒是無所謂,下人們怕是該惶惶不安了。


    王爺負氣出去,臉色那般難看,一屋子下人都看在眼裏。碎玉急匆匆進來,焦急道:「王妃,這是怎麽了,王爺竟如此惱怒?」


    鈺諳坐在梳妝台,對碎玉淡淡道:「無事,你無需操心。將那七彩披帛拿過來,我去府裏各處走一走。」


    既出不去,她便得掌權。王府管事之權本是在她手中,她得趁著傅玲瓏沒來搗亂之前叫各處管事認清楚她這個王妃,將權柄牢牢的握在手中。


    碎玉一麵拿了披帛,一麵愁道:「真的不要緊嗎?這才進門的,便惹得王爺怒了,以後可該如何是好?」


    鈺諳輕笑:「你倒是比我還操心。果然應了那句話,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碎玉苦著臉瞪她:「虧得王妃還有功夫打趣奴婢。」


    鈺諳圍上七彩披帛,手指在她額上按了一下,笑道:「傻丫頭。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他會消氣的。」


    上輩子跟他八年,對於這個男人她了如指掌。哄他,信手拈來。鈺諳歎了一口氣,若是真的必須留下,那總還是要哄好他的。不過這一次,他若是要往別的女人屋裏去,那他就等著瞧吧。


    鈺諳覺得如今才是她的本性,可歎她與前輩子的賢良淑德竟漸行漸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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