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看到那個神像的臉,很像一個人。


    而這個人,我太熟悉了,因為那個人分明就是我。隻是泥塑的臉色很紅通,竟有很濃重的血色。


    讓我吃驚的還不僅僅是這個,還有那尊泥像的姿勢,更是讓我驚悚不已。


    正常供奉的神像,都是法相莊嚴,在神台上麵或坐或立,不說威風八麵,也得威嚴肅穆。可是我所看到的這尊神像,卻是跪在了那神台之上的。


    而且雙手背在身後,身上還加了一道繩索。


    也就是說,這神像是被反綁雙臂,跪在神台上的。這看起來,不像是受人供奉,倒像是在向我們神台之下的人贖罪一樣。


    我看著那神像就驚呆了,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徐長鶴看出我有些不安,在一旁解釋道:“別害怕,上麵的不是你。”


    我一愣:“不……不是我?那是誰?”


    徐長鶴歎了口氣:“是你爺爺,李守山。”


    “是我爺爺?”我聽了卻更吃驚了。忙再看向那泥像,仔細辨認了一下。


    那張臉畢竟不是照片,而是通過泥塑出來的。所以乍看之下,的確和我有幾分相似。但是經過徐長鶴的提醒,我才看出來那應該是我爺爺年輕時候的樣子。


    聯想到這裏的人見過我爺爺的時候,還是在五十年前。那麽這上麵的神像,應該就是按照我爺爺五十年前的樣子塑造出來的。


    盡管上麵的隻是一尊塑像,但是看到爺爺被反剪雙手跪在上麵,我忍不住心裏一陣酸楚,更多的是氣憤。


    據我所知,這種待遇,也許隻有當年陷害忠良嶽飛的秦檜、王氏等人才會享受的吧?他們被雕成石像,跪在嶽王廟前,受人唾罵,遺臭萬年。


    可我爺爺這到底是犯了什麽錯,也會被人塑成神像跪在上麵,這是不是寓意著永世不得翻身。


    這時我就有些怒了,盡管來到這裏,時時小心,處處要看徐長鶴等人的臉色行事,唯恐自己稍有不慎,就做錯什麽,導致自己陷入危險。可是這時候我看到爺爺的塑像,腦子裏都被憤怒填滿,對於後果也不再考慮。


    我沉著臉,猛地轉身,盯向徐長鶴等五個人,目光在他們臉上各自遊移了一遍。


    想必我的眼神很凶,竟然讓他們幾個老家夥麵色各自一凜。


    “徐爺,為什麽要把我爺爺綁起來,跪在上麵,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在我看來,爺爺已經離開我了,此時上麵的塑像並不僅僅是一尊泥像,更是爺爺的化身。即便是我能力有限,我也要盡我所能替爺爺討回公道。


    我一邊質問徐長鶴,同時也握著拳頭往他身前挪動了一步。


    徐長鶴也被我的氣勢逼得後退了一小步,但是馬上就鎮靜下來。


    “李陽,你冷靜點,我們把你找來,就是想解決這件事的。這泥像可不是我們立的……”


    我一愣:“不是你們立的?那是誰立的?這村子裏還有其他人嗎?”


    徐長鶴苦笑道:“如果是我們立的,我們怎麽還會把你找來讓你看,這不是自討沒趣嗎?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這塑像是你爺爺當年親手立下的。”


    “你開什麽玩笑?”我聽了徐長鶴的解釋,認為簡直是天方夜譚,爺爺的腦子壞掉啦?要把自己弄成那個樣子立在這裏?


    “這事說來話長。如果你想聽,我們可以給你講講……”


    我點點頭,看徐長鶴很可能要講一講爺爺的過去。而我對爺爺在守山屯的那段歲月就是一無所知,這對我來說很有吸引力。


    徐長鶴欲言又止,回頭看了那幾個人一眼:“我和守山爺的孫子講講過去的事,你們要不去外麵守著?”


    那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沒動地方。


    徐長鶴歎了口氣:“大家沒必要都呆在這裏吧,要是不放心的話,讓東羊留下來可好?”


    那幾個人這才猶豫著走出了祠堂。屋子裏就隻剩下了我和徐長鶴,徐東羊三個人。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尊神像,讓人意外的是,神像上的那雙眼睛,正緊緊地盯著我。那種眼神,完全不是一尊泥塑上應該有的。泥塑的眼睛,應該是徒有其型,眼大無神的。可是我看到的眼神,應該是在活人身上才有的。


    這怎麽可能?


    我唯恐看錯,忙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那眼睛又變成了泥塑的樣子。


    徐長鶴看出異樣,問我:“怎麽了?”


    我搖搖頭,繼續揉著眼睛:“沒事,什麽東西飛我眼睛裏了。”


    徐長鶴以為是我依然為爺爺的泥塑之事傷心,忙解釋道:“你別難過,相信我們,這真的是你爺爺自己立下的。”


    我點點頭:“徐爺,當年是怎麽回事,請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吧。”


    徐長鶴說道:“其實說起來並不複雜,當年你爺爺是救了我們整個村子,所以我們大家都尊稱他一聲守山爺,並把這個村子改名叫守山屯……”


    徐長鶴說的這些,我已經自己考慮到了,正因為爺爺救了村子,我到了這裏,才被稱為陽少爺。我想知道的是,爺爺當年是怎麽救的村子,又是為什麽離開的村子,之後又是為什麽給我留下了地圖讓後代再找回來。


    但是徐長鶴卻並沒有深入去講這些事,話題一轉,繼續說道:“當年你爺爺救了我們村子之後,村子裏的人都很感激他,幾乎把守山爺奉為神明。但是當時由於某種原因,你爺爺告訴我們,如果想要活下去,就一輩子不能走出這個村子。否則就會重蹈覆轍,全村覆滅。這是一個詛咒,一個延續了幾百年的一個詛咒。誰都不能躲開這個詛咒。”


    “還有這等事?這是我爺爺說的?”我驚問了一聲,這種詛咒之說,相對鬼神之說,更加匪夷所思。在我記事的時候起,從來沒聽爺爺說起過他還懂這些。


    徐長鶴點點頭:“千真萬確。當時這裏的村民也都不相信,說爺爺是危言聳聽,不讓村民出村是別有用心。”


    我冷哼了一聲:“爺爺剛剛救了你們的村子,你們就這麽說他。這村民的心啊,也真是不可琢磨……”


    我冷嘲熱諷的一句話,讓徐長鶴的老臉一紅,訕笑了兩聲說道:“其實,村民有村民的想法,如果讓誰一輩子都不走出小小的守山屯,我想誰都會有想法的吧。當時大家也是太急了,才會那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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