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家擔心的情況並未出現,江令宛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拍案而起,她神色平靜,聲音不疾不徐道:「回夫子的話,我沒有東張西望,也沒有抄襲,我隻是抬了一下頭而已。」


    淩夫子不依不饒,疾言厲色:「考試的時候就就該埋頭答題,你卻抬頭張望,還說不是為了抄襲?」


    「我累了。」江令宛心平氣和,似笑非笑,「我寫累了,所以停下來休息一下。淩夫子,您該不會說考試的時候必須一口氣答完交卷,不能停下來思索休息吧?」


    柔中帶剛,綿裏含刺。


    淩夫子被刺得橫眉豎眼,連連冷笑:「好個伶牙俐齒、巧舌如簧的女學生,張口就朝夫子身上潑髒水,我什麽時候說過必須一口氣答完,不能思索休息了?」


    「好了,都少說兩句。」陳夫子站起來,義正言辭地製止,「這裏是考場,這樣爭執下去,學生們還怎麽考試?」


    淩夫子辯道:「正因為這裏是考場,更應該整肅考風,嚴抓抄襲作弊者,否則我們監考又有何用?」


    陳夫子落了臉色:「我看得清清楚楚,江令宛並未東張西望,隻是抬了一下頭而已。她坐在第一排,就算抬頭看到的也是你我幾人而已,談何抄襲?」


    此時容夫子也開了口:「我也看到江令宛隻是抬了一下頭,並沒有看其他人。」


    兩個對一個,淩夫子最終敗下陣來,不情不願道:「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陳夫子淡淡道:「既然江令宛並未作弊抄襲,她是不是可以繼續考試了?」


    淩夫子心頭一驚,好像被人看破心事,卻強自鎮定,一聲冷哼:「我何時說過不讓她考試了?」


    嘴上雖然要強,可她到底沒再繼續找江令宛的麻煩,考場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


    一個時辰過去,考試時間過半,幾乎所有學生都在奮筆書寫,隻能聽到呼吸聲與沙沙寫字的聲音。


    淩夫子一直沒有放鬆對江令宛的監視,隻要江令宛有一點異動,她便立刻要將她揪出來。


    隻可惜,江令宛一直沒給她機會,她一直在低頭書寫,就算停下來,也並不抬頭,隻是盯著自己的考卷看。


    就在此時,江令宛突然站了起來。


    淩夫子也立刻站了起來,動作比江令宛還快:「江令宛,你站起來偷看其他同學試卷,還說不是作弊?陳夫子,這回總不是我冤枉她了吧?」


    陳夫子不置可否,隻問江令宛:「你站起來做什麽?」


    江令宛雙目從淩夫子臉上掃過,略帶輕視,接著扯了扯嘴角,擲地有聲:「我要交卷!」


    考試剛剛過半,江令宛竟然現在就要交卷!


    這一次,二十幾雙眼睛再次落在她的聲音,卻不是剛才的同情與看熱鬧,而是赤.裸.裸的羨慕嫉妒……恨。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好,可以交卷。」陳夫子話語中透露著滿意與欣賞。


    江令宛交卷離開,臨走時不忘對淩夫子說:「這一回您可以好好監考,還大家一個安靜的考場了吧?」


    淩夫子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別提多難看了。


    陳夫子與容夫子沒說什麽,看她的眼神卻是十分不讚同的。


    底下的女學生們,也不時用鄙夷的目光打量著她。


    淩夫子如坐針氈,虛汗直冒,強撐著熬到考試結束,一出門吹了風,隻覺得身上發涼,腦袋發昏,回到住處就暈倒了。


    淩夫子病了,宋山長過來看望:「既然身體不適,下午的監考你不必去了,好好養病吧。」


    「山長,我不過偶感小恙,不會耽誤下午的監考的。」


    宋山長措辭委婉:「小病不保養,就會變成大病,讓你在家養病,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學生們好,萬一你的病影響學生們考試就不好了。你安心養病,也靜一靜心。」


    這是在敲打她,上午針對江令宛是小錯,所以要在家靜心思過,若真影響了學生們考試,便是她的大過錯了。


    自打進入京華女學做夫子以來,她一直深受學生們尊敬愛戴,宋山長也對她看重有加,沒想到她也會有被學生鄙視、被宋山長嫌棄的這一天。


    淩夫子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隻能苦澀一笑,點頭應了。


    ……


    沒有淩夫子故意挑刺,下午的算數考試江令宛比上午發揮得還要好,試卷交的還要早,依然是第一個交卷的。


    在大家羨慕的眼光中,施施然走出了考場。


    今天考的這兩門課,都要今晚批閱試卷之後,明天才能公布分數。


    雖然分數沒有出來,可考得怎麽樣,女學生們自己是心知肚明的,算數考完,一出門大家就開始對答案了。


    於是,不停地聽到有人高興地呼喊:「太好了,這道題我做對了!」


    或者有人哀呼:「好慘,我算錯了,哎呀,就差一點對就對了!」


    還有人嚷嚷:「對又如何,錯又怎麽樣,有江令宛在,我們注定是拿不到刻名芙蓉花的!」


    「唉,誰讓江令宛這麽厲害的呢,人比人,比死人呀!」


    程靜昕莞爾:「好個厲害的江令宛,成績還沒出來呢,她們已經認定你是第一名了。」


    「唉,沒辦法。」江令宛故作苦惱,「我就是這麽厲害,大家的眼睛如此雪亮,我這顆閃閃發光的金子想低調都很難啊。」


    「噗!」程靜昕忍不住笑出來,「還有大名鼎鼎的顧金亭顧大才子每日護花相送,你的確非常惹眼。」


    看著在女學門口等候的顧金亭,程靜昕如往日一樣打趣。


    許是被打趣多了,江令宛竟也不似從前那般羞澀,反而笑著說:「如金子一樣閃閃發光,還有嬌花一樣的美貌,我這樣的小仙女,的確得有人護送。」


    程靜昕再次大笑:「顧表哥,宛姐兒這樣大言不慚,你都不管管的嗎?」


    顧金亭含笑望著江令宛,語氣溫柔縱容:「宛表妹沒說錯啊,她的確是美得發光的小仙女啊。」


    江令宛展顏一笑,無不得意道:「你看,我沒說錯吧?」


    這樣秀恩愛,這樣一唱一和,真是喪心病狂,毫無人性。


    程靜昕仿佛受到了一萬箭的暴擊,捂住胸口哀呼:「你們狼狽為奸,欺負我一個,不公平。」


    狼狽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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