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宛眼眸一閃,看來大家不僅提前知道了消息,還將她當成了女學的罪人,至於這罪孽到底有多深,就要看陸明珠的表現。


    若陸明珠與大家相處融洽,同窗們自然不會怪罪她。若陸明珠真如傳聞中那樣彪悍打人惹是生非,她江令宛就是頭一個被大家指責的人。


    誰讓她有一個賣女求榮的父親呢?


    「你是聽誰說的?」江令宛微微一笑,不答反問,「該不會是辛楚楚吧?」


    宋羅綺沒說話,卻是默認了。


    江令宛一點都不意外,辛楚楚是江令媛的至交好友,又是淩夫子的外甥女,她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再正常不過。


    宋羅綺聲音壓得更低了,捏了捏江令宛的胳膊提醒她:「大家都很生氣,你當心。」


    江令宛向她投去淺淺的笑意:「別擔心,沒事。」


    「哼!」有一位女學生冷笑道,「有些人臉皮真是厚,父親做了這樣丟臉的事,絲毫不覺得愧疚,竟然還能笑得出來。若是我,羞也羞死了!」


    「人家成績好,學習優異,是夫子山長眼裏的香餑餑,豈是你我能比得了的。連舍長都幫著她說話,她有什麽好羞愧的呢!」


    「就是,除了舍長,她的好姐妹也跟她亦步亦趨,人家自己高興就好,豈會管其他人的死活?」


    隨著這兩人涼涼地開了口,其他女學生俱對江令宛冷嘲熱諷起來,說她父親奴顏媚上、厚顏無恥,嘲諷她推卸責任、自私自利,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江令宛神色平靜,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大家指桑罵槐之語,更沒有與大家爭吵的意思。


    辛楚楚眼睛轉了轉,起身走到江令宛,咬著唇,滿臉的自責:「對不起。是我不小心說漏了嘴,讓大家知道了內情,給你造成困擾了。」


    「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大家的確對你父親有些意見,但絕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你也別怪大家。」


    她兩手捏著衣角,十分忐忑。


    江令宛瞥了她一眼。


    嗬,本來我是不打算找你的麻煩的,既然你給自己加戲,那我就成全你!


    「哦?你是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江令宛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那你怎麽沒告訴大家,皇上問山長意見時,山長威武不屈,根本不接受,淩夫子卻搶在山長前麵,答應了皇上?」


    「我父親縱一千一萬個不是,也不過是順水推舟,把皇上的想法說出來而已。若真要論罪,點頭答應皇上、同意陸明珠入學的淩夫子,恐怕責任更大一些吧?」


    眾人不知竟然還有這麽一個內情,立刻用質問的眼神盯著辛楚楚。


    辛楚楚的臉色猛然一變,怯懦地搖頭:「我……這個,我並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連我父親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會不知淩夫子做的事?」


    江令宛涼涼道:「我父親在從六品的位子上蹉跎多年,他升官心切,會出這樣的餿主意,我是能想得通的。但淩夫子一向品性高潔,處處為女學著想,又怎麽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難道是……」


    難道背地裏得了什麽好處,所以出賣女學?


    難道想借此向皇上邀寵,好爭奪下一屆山長的名額?


    又或者是被陸家收買了?


    江令宛沒有繼續說下去,卻給大家留下了足夠多的想象空間,女學生們神色一變再變,紛紛用同仇敵愾、怒氣騰騰的眼神逼視著辛楚楚:「你是淩夫子的外甥女,你說,淩夫子究竟是得了誰家的好處?」


    完了,形勢急轉直下,辛楚楚臉色煞白,整個人都不好了。


    女學生們將辛楚楚團團圍住,要求她給個合理的解釋。


    辛楚楚焦急地辯解,卻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便哭了起來:「對不起大家,我真的不知道。姨母……淩夫子隻跟我說了江大人的事,至於其他的,她沒說,我……我是不知情的。」


    她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女學生們便半信半疑:「你真的不知情嗎?」


    「我真的不知情。」辛楚楚連連搖頭,臉白如紙,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仿佛下一刻就要暈厥一樣。


    事到如今,隻能對不住姨母了。


    姨母一向疼她,她跟姨母好好賠禮道歉,想來姨母是不會怪她的。


    大家都是同窗,她哭得如此傷心,依稀還有犯病的模樣,大家便是再氣,也不好再繼續追究了。


    就在此時,陳夫子來了,他正式向大家宣布了陸明珠入學的消息:「早課後新同學就要來了,我現在調一下位子。」


    刹那間,學堂裏落針可聞,大家屏氣凝神目不轉睛盯著陳夫子,生怕他喊到自己的名字。


    「江令宛,你親自去見山長,要求與陸明珠同坐,那便要擔負起與新同學和睦相處的責任。」


    「諾。」江令宛起立,正色保證:「請夫子放心,我一定與陸明珠好好相處,絕不會讓夫子們失望的。」


    女學生望著江令宛,神情震驚而複雜。


    以江令宛的成績,以山長對江令宛的重視,就算陸明珠來京華女學是她父親的主意,可若是她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她與陸明珠同坐。


    可是她卻主動站出來,將陸明珠這個燙手的山芋攬到了自己懷裏。


    她這樣為大家考慮,可是大家卻責怪她,誤解她,攻擊她。


    一時間,眾人心中五味雜陳,俱羞愧難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夫子讓辛楚楚坐到喬燕兒原來的位子上去,程靜昕坐到辛楚楚的位子上,安排好之後,陳夫子便離開了。


    學堂裏十分安靜,落針可聞。


    宋羅綺笑著站起來,率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宛姐兒,真不愧是我們的頭名。做學問是大家的楷模,做人也是響當當的沒話說,這樣的大公無私,高風亮節,是我們的好榜樣。」


    「大家誤會了你,心裏很愧疚,我身為舍長代替大家向你道歉,宛姐兒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大家這一次的冒失。」


    江令宛目光一掃,果然看到好些同窗都滿麵羞慚,分明後悔難當。


    江令宛微微一笑:「我們都是同窗,有什麽話說開了就好了,你們也是受到了旁人的慫恿蒙蔽。某些人沒安好心,想要攛掇大家與我鬧起來,讓我們犯了女學的規定,屆時大家受罰,她反倒安然無恙。」


    「幸好大家眼睛雪亮,識破了她的詭計,沒有讓那個人得逞,否則現在我恐怕與大家一起正在受罰呢。」


    「我感激大家相信我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會怪大家。」


    一席話說得大家又是慶幸又是後怕。


    好險,幸好江令宛機警,指出了辛楚楚的隱瞞,否則她們便受了辛楚楚挑唆,與江令宛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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