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餿環⑾炙的神色不對,她轉而問道:「你怎麽了?」


    「任何身為父母的人,都不該忽略自己的兒女。」甚至是不聞不問。


    「你……在替我生氣?」小泉沙雪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他沒回答,可是表情更明顯了。


    小泉沙雪忽然笑了。「謝謝你,但沒關係的,你不用替我覺得委屈,他們沒有那麽不好,隻是太關注他們自己的研究成果而已,至少,他們沒有虐待過我,在生活上也沒有讓我欠缺過任何東西。」


    「妳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應該關心妳。」在麥斯最痛恨的人的名單裏,會虐待子女的父母是頭一名,而不負責任的父母就是第二名。


    「我從小就很少見到他們,早就習慣了,何況,這樣也好,讓我更快學會獨立。」小時候,她也曾經覺得難過,可是後來,她學會不去期待,就不會難過,把沒有父母的生活當成習慣,也就習慣成自然了。


    「這不是理由。」他臉色還是一樣黑。


    父母有責任嗬護子女、幫助孩子適應這個世界,好好長大;當然,子女也應該順從父母,親子和睦相處。但這些事的前提之下,是不應該在小孩子一懂事的時候,就剝奪他們汲取溫情的權利!


    所以,不疼愛自己子女的父母在他眼裏,全都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不管他們在這個世上有多偉大、多犧牲、多奉獻,一樣是廢人!


    「你很氣這種父母?」她好奇地微偏著頭,傾向前凝視著他,好奇地問:「為什麽?」


    麥斯一頓,沒說話。


    「一定有原因讓你這麽生氣,告訴我好不好?」她都這麽大方,一點也沒隱瞞地把他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他,他也應該對她投桃報李一番吧?!


    她這麽認真、又理所當然地認為他該回答的表情,很純、很真,像世上的黑與白、是與非都分的很清楚。她對別人誠實、別人也應該對她誠實的想法,實在很單純,或該說是單「蠢」?


    可是--卻又很難得!


    雖然她並不真的那麽天真,但她的想法仍是太單純。她不笨,隻是太不懂得保護自己,也太逆來順受。


    在他生存的世界裏,早就沒有「公平」這兩個字,對他來說,所謂的公平,是他自己給的,從未期望別人給他。


    她的天真和純然,讓他罕見地興起了一股想逗弄人的念頭。於是,他表情刻意平淡地回望著她。


    「我有必要告訴妳嗎?」


    小泉沙雪瞪大眼。「你問的事,我都誠實地回答你耶!你也應該用一樣的態度對待我吧!」


    果然她是這麽想的。


    「這就是告訴妳,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我更沒有義務因為妳的回答,就告訴妳任何事。」他是多麽用心良苦地在教導她一則重要的人生課程啊!


    喂!這什麽態度啊?


    小泉沙雪瞪他、瞪他再瞪他,雙頰氣得鼓鼓的。


    「你……你你你,那有人這樣的!」很想跺腳,可惜她現在是坐著的,


    隻好雙手握拳,「小小地」敲了桌子一下。


    輕輕的砰一聲,沒驚動整問餐廳啦!隻不過是嚇到鄰近的兩桌客人而已。


    被別人一注目,小泉沙雪的臉立刻紅了。


    「輕一點,弄壞了桌子,我不幫妳賠。」他居然還繼續吃他的魚排,若無其事地這麽說道。


    真的是太過分了!


    「你你你……」可惡。「欺負我!」


    「有嗎?」他偏了下臉,想了想,確定沒有欺負過她。「我不記得有這回事。」


    「你現在就是。」她繼續指控。「你惹我生氣、害我差點弄壞別人的桌子,又很壞心地說不幫我賠,讓我更生氣,根本足故意的!你想害我被餐廳經理留下來洗盤子抵帳,陷害我去做苦工?」


    「妳真是太會想象了!」麥斯眼裏閃過一抹笑意。


    「不是我會想象,是你太壞心。」都是他的錯,她努力板著臉。


    「妳還是快吃晚餐吧!」他給她良心的建議。


    「為什麽?」


    「依妳的說法,要是雞排涼了不好吃,妳可能也會把罪過推給我,說我害妳吃冷東西,存心害妳生病胃痛,那我會很冤枉!」真難得他會一口氣說這麽長的話。


    「亂講!我才不會這樣。」她臉一紅。


    他挑了挑眉,像是在反問她:「不會嗎?」小泉沙雪臉蛋更紅了。


    「明明就是你的錯,誰叫你不好好回答人家的問題!」她嗔聲嚷嚷。


    「是嗎?」他還是挑著眉,一邊探過身,動手替她把雞排切成好幾小塊。「快吃吧!有什麽事待會兒再說。」


    耶?!他……他替她動手切雞排耶!他是酷哥耶!冷漠得可能大半天都吭不出半個字的酷男耶!怎麽可能會替別人服務?


    小泉沙雪一時呆住了。


    「快吃,不然妳會成為打擾別人下班的『澳客』。」他催促道。


    「澳……澳客?」她反應不過來。


    「本地說法,要解釋成『白目的客人』也可以,意思就是那種最不識相、最囂張、最不講理、最不體諒別人的客人。餐廳的員工都忙了一整天,妳不會想要成為他們最後一個服務的客人,甚至害人家得為了服務妳而晚下班吧?」他解釋得非常詳細。


    「當然不會。」她才沒那麽不體諒別人呢!


    「那就快吃。」


    「噢。」她隻好低頭快快啃雞肉。


    吃完後,小泉沙雪才赫然想到,這男人還是沒回答她任何問題,而且輕易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真是--有、夠、奸、詐!


    淩晨四點,全世界都該翻過去的時刻,偏偏就是有個人還醒著。


    飯店房間裏燈光昏暗,四周寂靜無聲,躺在唯一一張床上的小泉沙雪早就睡著了,而麥斯,就坐在窗邊沙發椅上,凝視著窗外。


    不一會兒,床上的人兒蜷動了下,一直往床邊縮去,差點摔下地,麥斯及時挪移向前接住她,再將她放回床鋪上。


    看了看時間,麥斯回到沙發上,拿出口袋裏的掌上型通訊器,先傳送四筆到不同地方的訊息,然後設定訊號波的數字,接上小型耳機,傳出呼叫的訊息。


    不一會兒,那一方有了回應。


    「麥。」


    掌上型的通訊器是具有影音傳輸的功能,讓兩方的人可以同步進行視訊會議,但是麥斯不願發出聲音,所以將語音輸入轉成文字,呈現在小螢幕下方。


    「火,吵到你了嗎?」


    「沒有,我還沒睡。」對方回答,接著問道:「有事?」


    還沒睡?但是螢幕影像裏的背景的確是個房間,後方床鋪上還隱約有團粉色的纖細身影。


    「我抓到一個『他』派來的人……」麥斯將凱的事,以及他發現小泉沙雪的跟蹤、從沙雪口中說出來的事,簡短扼要地說了一遍。


    對方沉默地聽完,過了一會兒才問:


    「你想怎麽做?」


    「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誘敵現身。」


    對方一聽就懂。


    「如果要擬定計策,你應該把這件事告訴雷或龍。」他們才是謀略型的人。


    「我已經把我打算做的事告訴他們,這樣萬一我失去聯絡,你們才知道該到哪裏找人。」麥斯輕描淡寫,火卻聽得差點跳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


    「隻是預防萬一,你不必緊張。」


    「不能有萬一。」火強烈反對。


    他們都是從「那裏」一同逃離的難友兼同伴,對過去的一切深惡痛絕,即使事情已過去十五年,但那些日子所經曆過的一切,永遠都在他們心裏留下無法抹滅的陰影。


    坦白說,也許這輩子他們都無法釋懷,可是十五年的成長,夠讓他們學會不再害怕任何事,甚至是過去的惡夢,他們也早作好心理準備要再次麵對,絕不逃避,也不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他們要活得坦蕩蕩、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威脅與拘束。


    「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前提是,那個入虎穴的人不能是你。」火很幹脆地說。


    麥斯一聽,差點忍不住笑。


    火的個性真是數十年如一日,護短護己得厲害,他夠火爆,可是不是火爆個性的人就不懂體貼,事實上,火其實是個非常細心的人--雖然外表和言行完全看不出來。


    「火,我已經決定了,支持我。」很了解他的脾氣,麥斯壓根兒沒想過要說服他,隻是要求。


    是好友就該明白,他決定要做的事,就不會怕危險。


    果然,那頭的火很明白他的意思,濃眉重重地皺了起來,表情很不高興地透過螢幕瞪他。


    好一會兒後,他終於開口:「我去台灣。」


    「不用。」不消多想也知道火勸不了他,就打算到台灣來支援他。


    「我會去。」


    「別忘了你在日本的任務還沒結束。」麥斯提醒道。


    火到日本,是代表「龍門企業」到日本和「源氏」商討製作機器人的合作案。


    「可以等你的事情結束後再繼續談。」比起麥斯的安危,火一點也不在意那個什麽合作案。


    相信身為「龍門企業」領導者的龍,也會有相同的看法。


    「我不該告訴你的。」麥斯差點想歎氣。


    火的個性就跟他一樣固執!


    「來不及了。」火瞇了瞇眼,才要再開口,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柔的嗓音。


    「火?」


    「我在忙,妳繼續睡。」火頭也不回地交代。


    那團粉色身影沒聲音了,可是火明白,她不但沒有睡、反而更清醒了,隻是不動、不吵他而已。


    「最慢後天,我會到台灣。」火繼續對著螢幕說話。


    「別告訴我你到達的時間,就算到了也別和我聯絡,如果要找我,你知道該怎麽做。」無法阻止他來,麥斯隻好這麽說道。


    這是預防萬一的方法。既然要當餌,就要有被吞食的心理準備,要是他不小心笨到被製伏,至少m教授休想從他這裏知道任何事,那麽火就不會有危險。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火再瞪他一眼,對他自作主張的事,依然很不高興。


    「你也是。」麥斯回了一句,兩人同時切斷通訊。


    如果這是與m教授的對決,那麽目前的戰果是他們小贏兩回,而他這次主動宣戰代表的第三回--麥斯絕不打算輸!


    說出一直壓在心裏頭的話,小泉沙雪難得好眠,沒人吵她,她很丟臉地睡到十一點才醒過來。


    她以為,錯過昨天的班機,麥斯一定會在今天一早,便帶她去機場劃位買機票,然後趕去日本。


    結果,完全不是這樣。


    被帶到某家大百貨商城逛街的小泉沙雪百思不解,不時抬眼偷瞄身邊那個戴著墨鏡、一身充滿「生人勿近」氣息的男人。


    在經過昨晚的睡前深思,邊數羊邊想了老半天,想到月亮都從東邊移到西邊、時間都從晚上十一點變到淩晨兩點,小泉沙雪終於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


    這家夥,根本一點也不冷漠!


    冷漠的人不會多話、冷漠的人不會因為她的家庭狀況生氣、冷漠的人不會替別人抱不平、冷漠的人不會一而再地警告她、威脅她,卻從來不曾真的對她生氣或傷害她,最最重要的,冷漠的人才不會逗她!


    他說他不會說笑話,她覺得,他根本是一個冷麵笑匠。


    對,沒錯!在想了那麽久之後,她終於肯定,這家夥晚餐時刻根本是在逗她。換句話說,他那副酷樣根本完全是騙人的!


    雖然說他那身特異功能非常讓人訝異和害怕,但是跟他相處過,她對他實在很難害怕得起來,可是他就是一點都不放棄擺酷的機會。


    算了!不管他在想什麽,她覺得把握當下最重要,難得有機會出來逛百貨公司,不好好的shopping、享受一番,怎麽對得起自己?


    於是,明亮的百貨公司裏,就見他跨步一個專櫃走過一個專櫃,而小泉沙雪偏偏故意慢慢走,每個專櫃都給它停下來仔細逛、詳細看。


    說也奇怪,不管她逛到哪裏、停在哪裏,他都會回過頭來等她,也不催她、也不開口,就讓她看個夠,像在比誰會撐似的,一個逛、一個停,一個走、一個跟,誰也不先開口。


    不過,他憋得住,小泉沙雪可耐不住了。


    「你過來。」站在某個專櫃的衣架前,小泉沙雪朝他招招手。


    「嗯?」他舉步走到她身旁,發出一個短短的疑問句。


    「我喜歡這個毛。」她直接比著model身上披掛著的那件純白色短毛披肩,愈看愈滿意。


    百貨公司裏實在太多寶了,她決定選這件白毛披肩做為她第一件戰利品。


    「然後?」他語氣充滿不解。


    「給我錢,我要買。」她直接伸出手。


    由於戴著墨鏡,沒人看得見麥斯訝異的眼神,但是小泉沙雪就是由他僵了一下下的肩膀看出來了。


    「為什麽我得給妳錢?」他好像不是冤大頭吧!


    「現在我歸你管啊!吃、住,都算你的,要買東西當然也算你的啊!」


    她很理所當然地道。


    「有這種說法?」他蹙眉,完全不能理解這女人的想法。


    不過,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有這種習慣嗎?嗯……好像不是!起碼火就沒有遇過這種情形。不過,這麽比較也不公平,「她」的一切開銷本來就都由火供應,火甚至將錢全交給「她」;管,連他自己的花用,也全由「她」調配支出。


    「當然。」她好嚴肅地點點頭。


    「如果我沒記錯,妳好像還是我的『犯人』。」麥斯語氣懶懶的。


    「做牢頭,也要有車頭的職業道德啊!」她回答得更加理直氣壯。「讓犯人有得吃、有得住,穿得暖,是身為牢頭的義務耶!」


    「但是,牢頭應該不必替犯人買衣服吧?」他們兩個居然在專櫃裏這樣討論起來了。


    「可是,我帶的衣服不多,天氣又變冷了,你不讓我買衣服,難道想害我生病嗎?」她有點哀怨地瞅瞅他。


    這種表情她雖然沒有練習過,因為從小到大,並沒有任何能讓她依賴或撒嬌的對象,可是她嬌小的身形配合上一張單純的娃娃臉,這種哀怨法看在麥斯眼裏就是很有效果,讓他的心不覺被牽動了下。


    見他一直麵對著她,卻什麽話都不說,小泉沙雪垮下雙肩,這下是真的很哀怨了。


    「你錢先借我,我以後會還你的,我保證。」她真的很喜歡這件白毛披肩啊!好想帶回去。


    「妳用什麽保證?」望著她可憐兮兮的表情,依依不舍地直瞄那件白毛披肩,麥斯眼裏有著罕見的笑意。


    「我、我……」這個……


    她努力思索的同時,麥斯早已招手請小姐過來,掏出信用卡,將白毛披肩打包結帳。


    「我、我……」她還在想。「我……反正我又跑不過你,你不用怕我賴帳啊!」想得太專心,她沒發現他早就叫人打包了。


    麥斯對她搖搖頭,對她這種偶發性的遲鈍很沒轍。


    「先生,麻煩你簽名。」專櫃小姐拿了帳單來。


    麥斯看了眼金額,確定無誤,一筆勾勒到底,簽名完成。


    「謝謝你的光臨,歡迎下次再來。」專櫃小姐笑著遞出收據和信用卡,奉上打包好的白毛披肩。


    「走吧!」拿了東西,麥斯往外走,要她跟上。


    「咦?」小泉沙雪一臉疑惑。


    「妳的白毛披肩。」他將手提袋塞給她,小泉沙雪呆呆地接過,打開一看。


    是那件白毛披肩耶!


    「你、你買好了?!要給我?!」小泉沙雪有點不敢相信。


    「是妳要的,不是嗎?」


    「嗯。」小泉沙雪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雙手把提袋抱得緊緊的。「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錢的。」


    呀!她的白毛披肩……


    「不用。」瞧她一臉滿足得像得到什麽似的,麥斯剛毅的臉龐不覺跟著柔和了線條。


    「不用?可是……」


    「我沒有拿女人錢的習慣。」簡短一句,他老大繼續往前走。


    「可是,我是要還你……」


    「一樣。」不管是不是還,從她手上拿錢,就等於拿女人的錢,因為,她是女人,就這樣。


    小泉沙雪臉上滿足的表情變成不高興,開始瞪他。


    「怎麽了?」感覺到她沒有跟上來,走離她五大步遠距離的麥斯又踅回來。


    「大男人!」


    「嗯?」他挑眉。


    「自大的男人!」


    他雙手環著胸。


    「霸道、獨裁、不體貼!」


    她是批評上癮了嗎?


    「但是,還是謝謝你。」她又突然朝他一笑。


    麥斯皺眉。


    「因為你幫我買東西,所以我決定--請你喝咖啡。」小泉沙雪主動勾住他手臂,目標是不遠處附設的咖啡吧!


    「請我?」他挑眉。她有錢嗎?


    「放心,了不起我再還你錢嘍!」她彎眉一笑。


    哇!還請他咧!是他當凱子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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