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瘟疫藥方泄露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不妙,立刻銷毀證據,存放藥材的地點已經清理幹淨,趙耀也已身中數劍,跌入湖中,絕無生還的可能。


    洪文帝雖心狠手辣,卻不失為一個講理的帝王,有汾陽長公主、海陵郡主、李太後在,蕭湛沒有證據,休想撼動他分毫。


    隻是寧軒沒想到大殿裏竟然會有這麽多人,大皇子來了,內閣大臣與六部大臣也來了,氣氛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


    「微臣寧軒,見過皇上。」寧軒一撩大紅衣擺,穩穩跪地,一派世家子弟風範。


    洪文帝麵無表情,聲音冷漠:「寧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指使江令媛謀害朝廷命官,嫁禍大皇子,證據確鑿,你還不認罪?」


    寧軒一驚,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件事,他更沒想到會是大皇子告發了他。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寧軒措手不及,他悚然變色,立刻否認:「皇上,微臣與顧金亭無冤無仇,與大皇子是嫡嫡親的表兄弟,微臣焉會做出陷害大皇子之事?這件事一定是誤會。」


    寧軒轉頭看向大皇子:「殿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我對您一向忠心耿耿,您不能因為旁人的挑撥就對我生了誤會。」


    大皇子一聲冷笑,怒目圓睜:「誤會?沒有什麽誤會,你就是罪魁禍首。枉我對你信任有加,毫不設防,你卻恩將仇報,陷害於我。」


    「你殺了江令媛,便以為高枕無憂,死無對證?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大皇子不用裝,神色就十分憤慨,一想到自己被寧軒蒙蔽多年,他心頭的怒火就壓不住。


    「任你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江令媛會留下密信。你的所作所為悉數被記了下來。你要喊冤,還是先看看這封密信再說吧。」


    密信?


    什麽密信?


    寧軒的臉色變了又變,接過了大皇子丟過來的血書。


    將血書瀏覽一遍,寧軒再次喊冤:「皇上,這封血書是偽造的,是旁人陷害的,微臣絕沒有指使江令媛。」


    大皇子冷笑。


    沒錯,這血書的確是偽造的,江令媛根本不曾留下什麽血書,但是江令媛已死,他說這是江令媛寫的,那就是江令媛寫的。


    雖然隻有七八分像,但借口說這不是用筆,而是用手指所寫,倒也說得過去。


    寧軒膽敢害他,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麵,大義滅親了。


    寧軒感受到大皇子滿含殺機的視線,轉頭與他對視:「這封血書若真是江令媛所寫,她又怎麽可能會隨隨便便交給旁人保管,為何不在殿下拷問她的時候拿出來?非要等到死亡之後才送到殿下手上?殿下,您不覺得奇怪嗎?」


    「自然是因為江令媛對你還抱有一線希望,她覺得你會救她,但是又不放心,所以做了兩手準備。如果你救她,那她就守口如瓶。如果你殺人滅口,那她就讓事情真相大白。」


    大皇子冷笑道:「至於替江令媛保管血書的人,自然是江令媛信得過的,這個人就是江伯臣的妾室喬氏,正是她把這封密信交給我的。」


    汾陽長公主上前一步,插嘴道:「江令媛是原配嫡女,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密信交給一個妾室?一定是這個喬氏被人收買了,故意陷害寧軒。」


    大皇子早猜到有人會這麽說,幸好他早有準備,給他送密信的人不僅告訴他寧軒陷害他的事,還告訴他喬姨娘真正的身份,所以他才能找到喬姨娘,跟她設下這個計謀。


    大皇子不假辭色,事先想好的說辭脫口而出:「喬氏若隻是普通妾氏,她的話自然不足為信。但喬氏其實是江伯臣的原配妻子,因為與江伯臣外出上香遇到劫匪,與江伯臣走失,離開數年後才回到京城。江伯臣不欲旁人知曉此事,便讓喬氏頂了她堂妹的名字回到江家,做了妾氏。」


    「那喬氏其實是江令媛的親生母親,所以江令媛才會把如此重要的證據交給她保管。」


    「這怎麽可能?」汾陽長公主驚呼,「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皇兄,這樣荒誕的說辭,您也要相信嗎?」


    「朕這一生,不知見過多少荒誕之事。」洪文帝板著臉,冷聲道:「是真是假,叫江伯臣進宮一問便知。」


    寧軒臉色一白,雙手攥得鐵緊。


    ……


    江伯臣上次被單獨宣召進宮,還是指證江令媛的時候,給他留下了極其不好的印象。


    這次突然又被宣召,他本能就感覺到不好。


    進宮之後,氣氛果然很不同尋常,他戰戰兢兢給皇帝磕頭,起身之後低頭垂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候洪文帝問詢。


    洪文帝威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江伯臣,朕且問你,喬氏究竟是什麽人?」


    江伯臣大驚,喬氏是她的妾氏,眾所周知,但皇帝這麽問,顯然不是這個意思,他問的是喬氏真正的身份。


    喬氏真正的身份是喬映蓉,他的原配嫡妻。


    因為走失多年,又找了回來,他不忍她流落外頭,與她有了一夜歡愉,然後珠胎暗結,將她以妾氏的身份納回了家。


    以妻為妾,亂了綱常,杖責一百,罰銀五百兩。


    罰銀不算什麽,但杖責一百,卻可以將他活活打死。


    但皇帝在上,若是不回答,則犯了欺君之罪,官位不保,性命堪虞。


    江伯臣渾身冷颼颼冒著涼氣,身子一哆嗦,噗通一聲跪下:「微臣有罪,喬氏名義上是臣的妾室,其實她真正的身份是微臣的原配妻子。微臣與她上香走失,分開數年。後來她回到京城,彼時微臣已經續娶了梅氏為妻,微臣並非故意以妻為妾,乃是不得已而為之。求聖上恕罪。」


    洪文帝一聲怒喝:「你好大的膽子!」


    江伯臣又是一個哆嗦,五體投地,正要求饒,突然聽到洪文帝喝道:「寧軒,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認罪嗎?」


    寧軒?


    皇上嗬斥的是寧軒,不是他!


    江伯臣大喜,依然保持著五體投地的姿勢不敢動。


    既然皇上沒嗬斥他,那他就躲遠點,不抬頭,不起身,不招皇上的眼。等皇上處理完寧軒,心情好了,他才起身求饒。


    寧軒臉色發白,麵皮發緊,可到了此刻竟然還穩如泰山。


    「皇上,微臣沒做過,微臣是冤枉的。」


    江令媛已經死了,隻要他不承認,光憑這封密信,並不能定他的罪。


    大皇子嗬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


    「微臣得罪了殿下,令殿下不喜,是微臣有錯。隻有一封不知真假的書信,殿下就想讓微臣認罪。如果這是殿下所願,微臣願意認。微臣會有今天,不怪任何人,也不怪殿下,隻怪微臣有眼無珠,跟錯了主子,活該被推出來做替死鬼。」


    短短幾句話,就扭轉了局麵,把罪名推到大皇子身上。


    「寧軒!你放肆!」大皇子一驚,忙跪地請罪,「父皇,兒臣冤枉,寧軒這是狗急跳牆,胡亂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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