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周末、快樂的周末、自由的周末,因為某綁匪的出現,差點統統幻滅。


    悠然屋是個很棒的地方,有很棒的主人,認識兩個新朋友兼戰友實在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但是旁邊多個惹人厭的男人,所有的高興就全部歸零。


    老實說,範開實在不是一個存在感很重的男人,他不多話,也不刻意介入別人的攀談,看她跟悠然聊得開心,他也就任她去坐吧台,自己一個人獨自守在原座,喝著咖啡、吃著點心,半點被冷落的抱怨也沒有。


    尤其後來莫凱也沒空理他,隨著客人愈來愈多,莫凱這個廚房兼服務生忙的不得了,相形之下,隻負責吧台的悠然就顯得遊刃有餘。


    「莫凱好忙。」她忍不住說道。


    「嗯。」悠然盯著丈夫的身影,半是無奈、半是心疼地點點頭。「可是他不讓我去外場,也不要我太忙。」寧願自己忙。


    瞧見有些男客人不斷望向吧台這邊,秋歡立刻意會。


    「莫凱不讓妳去外場是正確的。」站在離客桌有段距離的吧台裏都這樣了,要是悠然去外場,那些男人肯定會伸出野獸的獠牙,妄想撲過來。


    「我知道他是在保護我,所以都聽他的。」悠然笑得滿足。


    這對夫妻感情好到真是有夠讓人羨慕的。


    不過,有仇不報非淑女;莫凱這麽忙,某人那麽閑,太說不過去了吧?


    這麽一想,秋歡立刻跳下高腳椅,走回原位。


    「喂,你很閑喔!」喝咖啡、看風景,都不會不好意思的嗎?


    「來這裏,就是要享受這種悠閑啊。」他一派從容。


    「去幫忙送餐。」她推他。


    「送餐?!」範開瞠目。


    「對啊,你看莫凱那麽忙,不讓悠然來幫忙就是為了保護悠然;你是他們的朋友,也是個男人,怎麽就沒有莫凱的體貼?看著朋友那麽忙碌,你就不會主動幫點忙嗎?」


    瞧她說的這麽義正詞嚴,要是他膽敢不去,她八成又要數落他沒義氣了吧?


    「喂,你到底有沒有朋友間的義氣啊?」見他不動,立刻再推推他。


    果然。「好,我去。不過,有個小小的要求。」


    「什麽要求?」這家夥真懂得趁火打劫。


    「明天陪我去看場電影。」


    「陪你去看電影?!」她大驚小怪。「有你在,還有什麽電影是好看的?」她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留給他,直接嫌棄。


    幸好他對她也沒有這種期待。


    「我請客。」


    「該不會我沒答應,你就不幫吧?」秋歡瞄他。


    「我還是會幫。」範開笑了笑。


    誰叫莫凱是他的朋友呢,反正來這裏當「義工服務生」、也不是第一次了。


    秋歡意外地看著他,沒想到他這次這麽阿莎力。看在他做人算有義氣的份上,她答應。


    「好,我跟你去看電影,不過我要附帶飲料跟零食,而且由我挑選。」看電影嘛,不配點東西吃吃喝喝,等於少了一樣樂趣耶。


    「沒問題。」


    「那你快去幫忙吧!」秋歡揮手要他快上工,用力奴役他。


    範開起身接下外場的工作,讓莫凱可以專心在廚房忙。


    秋歡則回吧台旁,繼續欣賞悠然忙碌卻流暢悠美的像幅畫的舞動之餘,不忘三不五時指揮一下「義工服務生」上菜。


    這種假日……其實也很不錯喲!


    因為有奴役到範開,終於出了一小口她被奴役一年多的悶氣,再加上她開口要吃的東西,範開沒有一樣說不,全都乖乖付帳,連到便利商店買了兩包科學麵,一包「命令」他陪她一起吃,他也乖乖吃了,所以星期天看電影時,秋歡沒擺太多臉色給範開看,也很難得沒對他開罵。


    「秋歡,妳今天心情很好?」跟星期五下課時慘澹的臉色完全不一樣,笑得之開心的勒。


    「對呀。」秋歡快樂地點頭。


    「周末發生了什麽好事嗎?」不管教授是不是在上課,固定坐在秋歡前頭的曹建國偷偷轉回頭問道。


    「當然囉。」嗬嗬嗬。


    「什麽好事?」說起來讓他也高興一下。


    「不告訴你。」


    「這樣太沒同學愛了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我是獨善其身。」秋歡笑咪咪地回他一句唇語。


    曹建國還來不及反駁,前頭的講台就先傳來一句怒喝:


    「曹建國!」


    他倏然回頭,整個人坐直。「有。」


    「你在做什麽?」吼音雄壯威武的教授質問。


    「我……呃……沒什麽。」曹建國硬著頭皮回答。


    「你明明轉過頭在影響後麵的同學上課,你認為教授我老眼昏花看錯了嗎?」教授吼聲隆隆。


    「當然不是。」曹建國連忙陪笑,突然想到孟秋歡正是教授的愛徒……「我隻是有個地方不懂,在請問孟同學,請她說明一下,好讓我能繼續聽下去,才不至於完全不懂教授在講什麽。」一邊不忘回頭使眼色給秋歡。


    好小子,居然敢拖我下水?


    同學一場,妳就救救命吧!


    你欠我一件事我就幫你。


    沒問題!


    「秋歡,他說的是真的嗎?」教授立刻問。


    「回教授,是真的。因為建國說他不想下次考試的時候又是滿江紅,所以事先跟我說,他有不懂的地方會隨時問我。」秋歡起立,坦坦蕩蕩地回答。


    教授一聽,怒氣頓時消了一點點,又因為是一向視為愛徒的秋歡開口說明,所以怒氣就降的更多一點點。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問,免得影響別人上課,到最後兩個都不會,懂嗎?」對於知道求上進的學生,他就寬宏大量一點。


    「是,我知道了。」曹建國立刻回答。


    「嗯,那我們繼續上課吧……」教授繼續講他的,總算天下……呃,不,是課堂太平。


    一堂課結束,教授又跟秋歡討論了一些對時下經濟環境的看法後,覺得她對歐洲經濟體係的投資趨勢,有非常獨到又精辟的見解,當場要她在半個月內交一份分析報告上來,就賜予期未免考的優惠。


    真是羨慕死人了!


    「一份報告,就可以抵掉期末大考,教授對妳實在好的叫人嫉妒。」曹建國又妒又羨。


    「不用嫉妒啊,要不這份報告由你來寫,我保證教授也會免你期末考,還讓你高分通過,下學年不必再重修學分了。」秋歡笑嘻嘻地道。兩人一同走出教室,往校門口走。


    「歐洲經濟體係之投資分析?」曹建國瞠著眼將報告標題念一遍。「妳幹脆叫教授當掉我比較快。」


    「所以囉,你有什麽好羨慕我的?」秋歡反問:「期末考也不過就是寫一些申論題,範圍還沒那麽大,做這種報告要查多少資料,你知道嗎?而且這種資料圖書館裏還不一定有,必須綜合理論、時事、歐盟成立前後各國的經濟成長指數、幣值、歐盟國家與非歐盟國家……」


    「停!」曹建國已經頭暈了。「我放棄。」


    「知道難就好。」


    「對我來說很難,對妳卻一點都不難啊。」曹建國嘀咕。


    「所以,我才是寫報告的那個人,至於你--還是多念點書,為期末考奮鬥吧。」雖然才剛考完試,但是自知期中考成績滿江紅的人,最好自己自動一點兒,用力啃書去吧。


    「是,我一向很認分。」再困難也要想辦法低空平安飛過。「不過,妳要罩我,幫我作一份考前重點。」


    由秋歡來猜題,命中率一定至少有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剛剛是你欠我一件事吧,怎麽現在還要我再幫你做一件事?對不起,前帳未清,恕不賒欠。」


    「別這樣嘛,我們是好同學耶!」曹建國開始展現磨功。「看在我們兩個交情這麽好的份上,妳就幫我嘛,不幫我的話,以後可就沒同學讓妳笑了。」說來真是悲哀,他對秋歡最大的作用,居然就是鬧笑話,像剛剛上課時那樣。


    但,曹建國卻是秋歡在大學裏最要好的同學。


    其實秋歡在學校裏人緣並不算好,因為她功課太好、個性也太直,說話總是直爽的容易得罪人;女生嫉妒她在教授眼中的好學識、聰明又漂亮,男生則多半因為追求被拒而不爽。


    而曹建國欣賞秋歡的爽朗和才氣,卻不會心動,他對秋歡較像是對待妹妹的縱容,被妹妹ㄠ一下其實也沒關係:更重要的是,他並不會愛上女人,這件事全校也隻有秋歡知道。


    「我可以少笑一點沒關係。」秋歡捉弄地道。


    「啊,不會吧……」曹建國一臉打擊。「妳真的那麽狠心要拒絕我,置我於水深火熱中不理,妳真的這麽狠心,做的出這種罔顧朋友道義的事……妳……妳……」


    「建國同學,你以為你現在在拍八點檔嗎?」悲苦的模樣……還真像戲裏的苦旦。


    「秋歡……」曹建國無力,他很認真在請求她耶!


    「我覺得,你應該點一些眼藥水,加點淚光,會更博得媽媽們的同情,這樣你這個苦旦就成功了。」非常務實的建議。


    「孟、秋、歡!妳居然說我像苦旦,可惡!」


    「哈哈哈……」秋歡大笑著趕緊跑開。


    「別跑,妳這個沒良心沒同情心的女人……」一出校門口,跑步永遠跑輸別人的秋歡就被抓到了,還被曹建國挾在腋下。


    「趕快答應幫我作期末重點,我就原諒妳,不然……」嘿嘿嘿的賊笑。


    「不然怎樣?」力氣比不過他,秋歡索性由他去,唇角還笑得彎彎的,壓根兒也不怕他的威脅。


    「不然我就不放人。」真是可憐,他的威脅程度居然隻有這麽一點點。


    「你要跟著我,行啊,那跟我一起去打工吧。」秋歡才不理他,半拖著他往捷運站走。


    「別想,妳不答應,我就不讓妳去打工……」曹建國笑鬧地拽住她,兩人開始一陣拉扯攻防戰。


    這幕情景,任何一個人看起來,都會覺得這兩個人是親密的不得了,一定有不平常的交情……


    真的是……孰不可忍!


    「放開她。」站在一旁等了十分鍾的人,大踏步走過來,低喝的同時,一把抓開曹建國的箝製,將秋歡拉進自己的懷抱裏。


    突來的狀況讓兩個人都是一呆。


    「你在做什麽?」他質問曹建國。


    「我?」哪有做什麽,隻是同學間的玩笑而已啊!


    咦,不過這個一臉妒火的男人怎麽那麽麵熟啊……


    「你在這裏做什麽?」秋歡低叫。


    「妳跟他是什麽關係?」他低頭問她。


    「同學啊。」他幹嘛臉那麽臭?


    「隻是同學?」他追問。


    「本來就是同學啊,你幹嘛那麽凶?」莫名其妙被吼,秋歡不高興了。


    曹建國看了看她、再看看他,突然理解的爆笑出聲。


    「你幹嘛笑得那麽難聽?」秋歡抱怨。


    曹建國不理她,隻是回答他:「我和秋歡隻是單純的同學兼好朋友,我們剛剛隻是在鬧著玩。」解釋完,再加一句:「我有愛人了,秋歡就像是我妹妹,再也沒有其他了。」


    這個秋歡真是遲鈍,連人家打翻了醋酵子都看不出來。


    他盯著曹建國半晌,最後隻淡淡一句:「下不為例。」


    「ok。」曹建國點頭答應。


    「你們兩個在打什麽啞謎啊?」秋歡一臉狐疑。怎麽她都聽不懂?


    「沒什麽。」曹建國決定早點閃人為妙,這男的看起來不好惹。「秋歡,我的期末重點就拜托妳了,拜拜!」閃人。


    「喂……」秋歡連叫都來不及,忍不住嘀咕:「又沒有鬼在追他,幹嘛跑那麽快……」然後突然想到身邊這個人。「你怎麽會在這裏,還對建國那麽凶?」她瞪著他問,沒發現自己正被他摟在懷裏。


    「我來等妳下課,接妳去上班。」他回答的很順,摟著她往自己的車子走。


    建國?這麽順口的叫法真是……讓他心裏頭非常不高興。她對他,就隻會「這家夥」、「那家夥」的暗罵。


    「無事獻殷勤,必有所圖。說,你在打什麽主意?」秋歡質問。


    「秋歡,妳一定要把我想的這麽市儈嗎?」她真是多疑。好像他都不會做一些無聊、無意義、單純的事一樣。


    「上過當的人再學不聰明,就真的沒藥救了。」她可是他奸詐下的受害者。


    他頓步,麵向她。「在妳眼裏,我真的那麽不可信任嗎?」


    「當然……」絕對肯定的語氣,在望見他眼裏的認真和失落的時候,突然說不出口,她別開臉。「那又不重要。」


    「那很重要,但……我們先離開這裏吧。」校門口實在不是一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走到車門前,他先用遙控開鎖,然後將她安置在車座--這次沒用塞的了,自己再回到駕駛座。


    「先去吃中餐,再回去辦公。妳想吃什麽?」麵對秋歡,尊重她的意見是很重要的。


    她想了想。「拉麵。」


    「沒問題。」


    才經過一個周末,跟他吃飯好像變成一件很普通的事--但是,這可不代表她就不討厭他了。


    「你很會找吃的地方嘛!」看著店裏和室的裝潢設計,客人多,但店內不顯擁擠的氣派,秋歡難得稱讚他。


    要知道,在台北市餐廳很多,但正餐時間要找一間不擠人的店,還真是困難(貴的讓人肉痛又規矩一堆的所謂高級餐廳除外),可是他就找到了。


    要吃日式拉麵,當然是找能做出日本料理原味的店家最實在,而這家標榜和風料理的店,看起來非常幹淨清雅,餐點的價格介於平價與高價之間,配合起店裏的氣氛,反而讓人有種物超所值的感覺。


    「剛開始工作時,身邊的『交際費』沒多少,但要跟客戶談事情總不能約在吵雜的地方,所以就找了幾家不錯的餐廳,既合公事需求、也符合人的胃腸需求,這家店就是那時候找到的。」範開說道。


    「你也有手頭很緊的時候嗎?」好難想象喔!


    她那副好像他天生就是很改、很神氣的表情,真是讓人好氣又好笑。


    「那當然。」差點想拿筷子直接敲她的頭。「沒有背景、沒有雄厚資本,我又不願意浪費時間,先成為某家公司的製式員工,然後再慢慢往上爬,當然一切都得靠自己。」事實上,這麽說還太輕描淡寫了呢。


    創業維艱。雖然現在是各大公司自動想延攬他,但在他的名聲還沒在業界發光之前,他也曾過過一段四處舉薦自己、遞投資企畫案、想辦法開源節流的苦日子。隻不過他比一般人幸運的是,那段日子並不長。


    範開並不是好高騖遠,也不是隻想追求成功而不願意付出的人,他想開創出屬於自己的事業,是因為他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所以他作下選擇,寧願辛苦一點,也不走成為上班族的冤枉路。


    秋歡怪怪地瞄著他。


    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實情,雖然她的家境並不富裕,但也沒有到她必須半工半讀的地步,可是她卻喜歡去打工,作為了解這個社會環境和訓練自己獨立的方法。


    她知道看人臉色求生存的難處,也懂得請求別人相信你、給你一次機會有多難,因為別人永遠沒有義務要相信一個陌生人。


    「幹嘛告訴我這些?」她咕噥。


    「讓妳更了解我啊。」範開笑笑的。


    「可是我比較習慣把你想成『非人哉』,也比較習慣把你當成顧人怨的討厭家夥。」她口下真的一點也不留情。


    「非、人、哉?」範開頭上立時布滿黑線。


    「對呀,超人、不是普通人,氣勢永遠改的半天高、奸詐的像隻鬼,隻有叫別人吃虧、沒有你示弱的時候,」


    範開聽了又好氣又好笑。「秋歡,妳一定要把我想的這麽沒人情味嗎?」


    「習慣了嘛。」她聳聳肩,正好拉麵送來,她拿著筷子祈禱:「感謝範開自願當冤大頭,讓我又免費賺到一餐,阿門。」


    這是哪門子的禱告詞?範開已經聽到沒力了。


    「秋歡,妳可不可少氣我一點?」


    「可以呀,等哪天我打敗你的時候,我就不會那麽氣你了。」她笑咪咪的回道。


    「打敗我的紀錄,對妳來說真的那麽重要?」範開想了想後問道。


    「對。」她頭點的毫不猶豫。


    「為什麽?」這點原因,範開已經好奇很久了。


    相處一年多,他了解秋歡並不是好勝心真的那麽強,或對別人的評價會很在乎的人;多數的時候,她可以說是很自我的。


    也之所以,她會那麽討厭他,實在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這是我對自己的挑戰。」


    秋歡才不是好勝心真的有那麽強,而是她對自己有一套要求標準。


    拿成績來說,對某些共同科目,她根本沒有給自己標準,隻要別當掉就好:但對於她最喜愛的財經類學科,她卻要求自己非得達到最高標準不可,而且絕對不允許自己輸給任何人。


    這當然包括--成績跟他相隔八年,至今卻依然是f大的財經科係成績紀錄保持者的範開。


    就某方麵來說,秋歡也是很粗線條的,不然也不會老是被他「趁火打劫」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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