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彎南行,離了喧囂之地,孤冷的寂靜中,水北沉重的步子格外明晰。 這條路一直都很少有人走,除了遠處隱約的摩托車聲,幾乎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學校護欄裏一所所教學樓的堅硬呆滯的長方形輪廓,亮著幾戶燈光,在寂靜與平靜中,清楚地顯現出來。 迎麵的山中下來了風,有一絲絲涼,像這冷冰冰的蘇水北一樣冷漠。 說也奇怪,這蘇水北總感覺背後有人。 可幾次回頭,除了空落落的路燈和樹,連個鬼影都沒有。 突然打進來的電話斷了耳機裏的音樂,水北以為是許山南打過來的,可當他掏出手機時,難免失望,歎口氣接了起來。 敷衍地回複著小姨有關適不適應新環境、新同學怎麽樣,好不好相處的各種詢問。 直到睡前,蘇水北都沒收到許山南的一條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水北便被許山南給吵醒了,推開他捏著自己肚皮的手,蘇水北坐了起來冷著臉道,“我跟室友一起,你先走。” 許山南一愣,笑笑便離開了。 雖說軍訓服不比軍裝,但許山南高高大大的個子,筆直的腰板,穿上一身迷彩服蠻好看。 這家夥也確實在院裏火了一把。 由於男生人數的原因,整個院裏的所有男生在一個連軍訓。 而許山南因為是二班班長,動作又標準,所以教官經常叫他站在最前麵給大家示範。 而對於蘇水北這種隻能當排頭的身高,軍訓服一穿,便更不起眼了。 因為輔導員是在讀的博士生,所以特派了一個大三的師哥過來盯著。 這師哥長得還算是好看。 高高壯壯,卻有著白嫩的麵龐。 紅紅的嘴角總是笑盈盈的。 濃而黑的眉毛大氣地橫在眼睛上方,陽光下有些惹眼。 如此也好,也叫許山南沒那麽出眾。 當他用渾厚低沉的聲音說出自己的名字是李為陽時,蘇水北總覺得他有一種說不出,捉不到的熟悉感。 莫名的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 每次出操結束方浩就覺得自己完全累成了一條狗,回宿舍躺在床上便再也不動了。 他一直都在跟水北強調自己是烏龜的命,根本就不適合大量的運動。 水北也知道他是真扛不住,就每天幫他去食堂打飯。 “蘇水北。”許山南拉住了孤零零的水北,瞧一眼他手上的飯,眉頭一皺。 “幫室友帶的。”蘇水北看了一眼許山南說道,再不管他臉上難看的表情,扭頭走了。 “你天天幫人帶飯,是不是他們欺負你。”許山南有些急躁的問到。 蘇水北哪肯管這小子的無禮取鬧,頭也不回,隻管低著頭往前走。 不等許山南追過來,從水房裏衝出來的一小夥子與水北撞了個正著。 砰的一聲! 一水壺滾燙的熱水,恰巧潑在了蘇水北的腳上。 “看著點兄弟。”蘇水北眉頭都沒皺一下,冷冷地說道。 好在那小夥子是個有素質的,連連道歉,免挨了一頓拳腳。 “幹什麽?”蘇水北推開攔在自己麵前的許山南,沒事人一樣地回宿舍。 “你沒事?” 水北才不搭理他,隻管走在前麵,許山南擰著眉頭,悻悻地跟著。 拿到飯的方浩並未意識到蘇水北身上的異樣,隻管吃著自己的。 水北從箱子裏隨便找了片止痛藥,塞進嘴裏便上床午睡去了。 ------------- 雖說已是入了秋,但今天的下午兩點的太陽比以往都毒,今天有些熱的出奇。 馬路上仿佛凝著一層灰塵,像霧似的,灰蒙蒙的。 灰色的馬路、灰色的教學樓、暗灰色的學生們——一切籠罩在笨拙的灰色中。 腳開始痛得讓人難以忍耐,水北仍舊冷靜地踢著正步。 口號聲不斷地鑽進他的耳朵,比之前更加吵鬧了! 神經好像是亂成了一團,敏感而脆弱,整個腦袋嗡嗡的,渾身都不對勁。 “腳!都對齊了!”教官吹著121的哨子,在隊伍的四周繞前繞後,大聲吆喝著。 “對齊了!是不是想挨罰。”教官火氣很大,大聲地吼著。 全連的同學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都繃著一根弦,賣力地踢著正步。 “都有!立定!”教官大聲喊道,怒氣十足,“是不是沒吃飯!都在找罰是吧!。” 見教官在這發了火,在一旁休息的李為陽急忙站到隊伍前麵來。 隊伍裏大氣不敢出,帽簷下的汗都小心翼翼地冒著。 “能不能走好!一個個都啞巴了?” “能!”許山南率先喊了出來,班裏的其他人也斷斷續續的喊“能”。 “能不能走好!”教官再吼一聲。 “能!” “都有!聽我口令,齊步走。” “保持住!”教官喊道。 就在齊步變成正步沒幾秒,蘇水北一頭紮了下去,再沒了意識…… 醫務人員聞訊趕來,一摸這小子的腦袋,不由驚歎,“這麽燙!” “快,來兩個同學,帶他去醫務室。”那醫生慌忙說到。 許山南聽罷幾乎是撲過來的。 可誰知李為陽那小子竟然擠在了他的前麵,火速彎下腰,雙手抬起水北的胳膊,順勢將他歪倒在了自己的背上。 看著李為陽漸行漸遠的身影,許山南腦袋裏也嗡嗡的。 直到聽到教官喊了一句,“都有!所有人都有,快速入列!” 許山南這才歸隊,再聽著教官說著些不舒服一定提前打報告一類的話。 隻這家夥心裏亂糟糟的,一下午也沒怎麽好好練習,滿腦子竟然全是蘇水北那小子。 “是燙傷引起的感染,好在不是很嚴重。不過以後還是要注意,不要碰水,能不走動就少走動了。” 蘇水北輸著液,聽著門外的對話。 李為陽從門口進來時,本以為是許山南的水北有些吃驚,再低下頭,連句謝謝都沒說。 “我跟你導員請個假,軍訓你就不用參加了。”李為陽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 許久未得回應,李為陽再看一眼水北,尷尬地笑道,“你是哪的人?” “北京。”蘇水北回道,仍舊沒有抬頭。 “恩,大城市。怎麽……” “我自己可以,您先回去吧。”蘇水北打斷李為陽的話道。 李為陽尷尬地笑了笑,這便起身,將帽子放到床邊說道,“你的帽子,在來的路上丟了,我原路返回能撿回來,你先戴我的。” 蘇水北仍舊沒有搭理他,李為陽將帽子放在病床邊上,就此整整衣角,出了病房。 學校對於軍訓的出勤管得挺嚴格,蘇水北雖然可以不參加軍訓,但是要跟著隊伍出勤,要不然德育分就沒有了。 別人訓練,他便坐在一旁看著。 李為陽時常陪著他,有意無意地與他撘句話。李為陽以為水北喜歡安靜,不太愛說話,遂也就隻安靜地陪他坐著。 ---------------------- 晚上是一如既往的聯歡,可今晚水北卻沒有跟舍友靠在一起,自己靜靜地坐在隊伍的最後麵。 天上的星星還是蠻多的,像連環的隊伍一樣,或密密麻麻,或稀稀拉拉地排著。 隊伍右邊是學校還沒來得及開發的樹林,風一過去,那藏在草裏的螢火中便小心翼翼地飛起來。 有一兩隻落單的會飛進隊伍裏麵來。 其實蠻少見螢火蟲的,有附近的女孩子見狀會驚呼一兩聲。 李為陽什麽時候坐過來蘇水北絲毫沒有注意到。 直到聽到一句粗粗地言語,“腳還疼麽?” “學長。”蘇水北隻禮貌地稱呼了一下,再無言語。 “那個,帽子,我沒找著,你就先戴我的,我從值班室又拿了頂新的。”李為陽說著些莫名其妙的話。 蘇水北一句都沒回他。 李為陽也隻是嗅嗅鼻子,不再說話。 隊伍散去時,蘇水北在人群裏找許山南的影子。終於兩人四目對視,許山南卻朝他擺擺手,又朝著校門口指了指。 水北大約明白了許山南的意思,自己一瘸一拐地朝宿舍去了。 李為陽本默默地跟在這小子後麵。直到方浩冒冒失失地闖過來,架著蘇水北吵吵嚷嚷地朝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