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小多肉、小擺件,都像是一個個黑黢黢的小影子。 窗外有車的鳴笛聲,也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他還在這個真切的世界中,但是這個真切的世界,仿佛又是離他特別特別的遠。 雖然說過去的日子並不美好,雖然說過去總是有閑言碎語和自己厭煩的議論紛紛。 但是所有的不好中有媽媽的存在,就足以令人拚命的想回去。 蘇水北摸起旁邊桌子上的那杯冷水,咕咚咕咚地灌了進去。 稍微冷靜下來,複又躺下,蘇水北從後麵抱住了李為陽。 還沉浸在睡意中的李為陽,感覺到了蘇水北的擁抱,轉過身子來,跟他緊緊地抱在一起。 蘇水北靜靜地看著窗外,看見對麵樓上一格又一格的光,看著光裏麵的渺小人影,緊緊地抱著這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男人。 是呀,相依為命。 就像是一棵樹從母體中分離出來,然後連接的根從此斷了。 此後自己在偌大的世界中拚命地生長,莽撞、迷茫、衝動又膽小,直到有一天,在黑暗中與另一棵樹的根纏繞在了一起。 兩個根糾纏在一起,然後生死相依。 在黑暗中艱難的行走著,好不容易找到的這棵大樹,正代替著那個逝去的母親,一點一點地給自己帶來溫暖。 李為陽睜開眼睛看一眼這愣神的蘇水北,“幾點了?”他懶懶地問道。 “不管幾點。”蘇水北跟李為陽說道,“我帶你去吃海底撈。” 李為陽聽罷,嘿嘿地笑了起來,慵懶又迷人。紅紅的嘴唇,潔白的牙齒,看在蘇水北的眼裏是那樣的好看。 晚上九點鍾,海底撈的人還好不算很多。也沒等排隊便有小桌可以安排兩位就餐。 一個番茄鍋,一個辣鍋。兩人又點了一桌子的牛羊肉,一個素菜都沒有要。 兩個人其實也蠻有意思,蘇水北涮完了,肉不放在自己的碗裏,全都夾給李為陽。 李為陽更是,鍋子裏的肉熟了,搶著給蘇水北夾過去。 店員過來幫他們煮蝦滑,李為陽非說他們自己可以,很是客氣地謝絕了。 本想著在蘇水北麵前賣弄一番,結果弄了好一陣,團出來蝦滑的樣子直接沒法看。 兩個人其實都沒有做過飯,大部分東西也不知道煮多久,有時候一盤肥牛在鍋子裏煮了10分鍾還沒撈出來。 店員看了過來,先是道歉,然後又專門伺候這兩個家夥。 兩人一吃才曉得原來是之前的都煮老了。 “我之前吃的咬不動,還以為是時間沒夠,合著是時間煮過了。”李為陽玩笑道。 那店員聽了這話又道歉,弄得兩人挺尷尬的。第27章 送上門來的守護神 申男男一天都沒聯係上蘇水北和李為陽,正在家裏炸毛。 李為陽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全是申男男的消息。 李為陽隻看一眼,差不多都是喊著蘇水北和李為陽趕緊上線,“忙著呢。”李為陽草草地回一句。 “忙什麽!鼓掌麽!”申男男沒羞沒臊道。 李為陽拍了兩張自己和蘇水北吃海底撈的照片給申男男發過去,把那家夥好一頓氣。 申男男立馬打來電話,一接通便破口大罵,極力聲討兩人背著她吃獨食的這種行為。 李為陽很是得瑟,“有本事,你也坐著高鐵過來。” 申男男大聲吆喝著,“蘇水北!你晚上的時候好好地收拾收拾李為陽這騷貨!” 這申男男的嗓門太大,準是被一旁的店員聽了去,不禁看了李為陽一眼。 李為陽這小子被申男男的口無遮攔弄得臉刷的就紅了。 著急掛掉電話,李為陽喝口水平複平複心情,再去給蘇水北夾菜。 “我吃撐了。”蘇水北淡淡地說,再給服務生說道,“我們自己,謝謝。” “好的,有什麽需要您隨時叫我。”服務生說罷,便客客氣氣地離開了。 蘇水北再夾了些肉放進鍋裏給李為陽煮著。 熱氣升騰之間,李為陽這臭小子竟像是吃醉了一樣,總是咧著嘴笑。 跟喜歡的人一起吃飯,特別是那個人為了給自己準備食物忙碌時,真的是超幸福。 所以做飯才會成為獲取幸福的秘密途徑,不論是簡單還是複雜的一頓飯,隻要是懷著滿滿誠意,坐在對麵的享用著一定會開心得要死! 因為吃得比較撐,又覺得商場離家也沒有多遠,兩人在飯後便決定溜達著回家。 路上早就沒了幾個行人,隻有一些騎電車匆匆趕路的,再就是飛快駛過的汽車。 兩側沿街的店鋪幾乎都關了門,隻便利店和快餐還亮著燈。 兩側的樹上掛滿了彩燈,像是煙火一樣流動絢麗著。 一眼望不穿的燈火璀璨中,他倆一前一後的走著。 李為陽開心的像個小男孩一樣,在前麵哼著《i am you》。 這是蘇水北第一次聽李為陽唱歌。 不過說實話,這家夥唱的還蠻好聽的。 聲音低低沉沉,底氣很足,像是低音炮,很有味道。 蘇水北聽不懂這首外文歌,隻能聽懂那一段 li da di da da…… 曲調很美,跟今晚的夜色一樣美,跟今晚的這條街一樣美。 鼻尖突然冰涼一陣,蘇水北抬起手來摸了摸,濕濕的。 這才抬起頭朝天空看去,細小的雪花小心翼翼地順著路燈的光慢慢落下來。 李為陽也注意到了這天氣的變化,不再哼歌,轉過身來看一眼蘇水北說道,“下雪啦。” 蘇水北又抬起頭來,朝天上看去。 方才還是細小的雪沫,如今已成了一簇又一簇的雪花,掉落得很是瀟灑自在。 蘇水北歎了口氣,隻淡淡地說了一句,“走吧。” 這個像詛咒一樣的下雪天氣,回回都讓蘇水北透不過氣來。 即便是心裏煩躁的很,他還是主動牽起了李為陽的手。 雪越下越大。白花花地積壓在兩人的頭發上,積壓在李為陽的格子大衣上,積壓在蘇水北黑色的羽絨服上。 風從巷口中湧了出來,迎麵帶著雪撲打過來。 李為陽鬆開蘇水北的手,幫他把帽子扣在了頭上,繼而又拉起蘇水北的手來,繼續朝前走。 碩大的帽子幾乎擋住了蘇水北的視線,他側過臉去仰著頭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著眼前燈火璀璨中漫天的大雪,忽然覺得下雪天也沒之前那麽可怕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到走在自己左邊的這個男人,不是李為陽,更像是自己的母親。 這種似曾相識,讓蘇水北的鼻頭酸酸的。 在他最害怕、最擔心、最慌張的下雪天,他在這個男人身上找到了安全感。他自己也覺得諷刺,明明自己是強勢的一方,卻在另一個人身上找安全感。 雖然蘇水北始終不肯承認,但是從小沒有父親的他,從小隻有一個飽受流言折磨母親的他,其實是特別特別缺乏安全感的。 他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擁有一個強大的支柱。 他在一群底氣十足的孩子群體中虛張聲勢著成長起來,他把自己裝飾得越冷漠、越冷酷、越冷血,他自己的內心越脆弱、越軟弱。 他把自己假裝成一個比天還要大,比山還要強的人。實際上沒了母親的他,真的隻是一個空殼罷了。 而如今在旁邊的這個男人,就這麽一句話也不說地陪著自己走這下著大雪的路,說句丟臉的話,他覺得他很像自己的母親。 那個隱忍、包庇、放縱自己的母親。 是呀,守護神一樣的媽媽,即使是去世了,也還是會時時刻刻的關注著自己的孩子吧。 即使孩子再抗拒,嘴上說著再多的不願意,表現出再多的不耐煩,甚至有再多次的驅趕厭煩,守護神一樣的媽媽,永遠都會離自己的兒子很近吧。 這一場大雪,也許是母親在告訴蘇水北,“我在人間給你找到了另一個守護神。” 旁邊的這個男人呀,是自己的守護神。 李為陽這個小子真的是吃撐了,一回家便鑽進了廁所裏。 蘇水北便說他先上樓去洗澡,讓李為陽在一樓上完廁所,順便把澡洗了。 李為陽不樂意吆喝著要跟蘇水北一起洗。 “今天天冷,簡單衝一下,小心感冒。”蘇水北說罷便上樓去了。 簡單地衝洗了一下,蘇水北便打開了母親臥室的門。 母親的臥室並不大,10平方左右的樣子。 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櫃、一張寫字桌,這屋子裏差不多就滿了。 蘇水北啪的一下打開了燈,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寫字桌上母親的照片。 李為陽洗澡的聲音從樓下直傳上來,水花劈裏啪啦地敲在地板上。 蘇水北走到寫字桌的前麵,拿起母親的照片來用袖口擦了擦。 其實小姨常來打掃衛生,相框上並不髒。 蘇水北這樣做大概也隻是為了再觸碰一下自己的母親吧。 盯著這張照片,蘇水北想了很多。 他這一輩子呀,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從來沒有跟自己的母親說過一句好話,服過一次軟。 雖然說母親讓他去做的事情,最後也都去做了,但是沒有一次是用一個笑臉回應的。 李為陽洗完澡之後並沒有在臥室裏找到蘇水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