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在家休養的幾天還算平靜。


    大哥大嫂聽說我受了傷,回來看望過我一次。


    然後便是閻小瑩打電話來對我說,老肥已經蘇醒,不過暫時沒辦法出院。


    還有一件事,那張鬼臉麵具不見了,不知是丟在了暗河之中,還是被某人拿了去。


    為此,老肥茶不思飯不想,憤憤不平。說出生入死進入雙龍洞,差點丟掉性命,結果連根毛都撈不出來,實在太不值。


    對於老肥這種症狀,閻小瑩自然有辦法醫治。


    第五天,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至少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之後,我去拜訪了族裏麵,輩分年歲最大的族老,旁敲側擊詢問我們宗族到底有著怎麽樣的曆史。


    得到的答案是:我們宗族原本不是住在這裏的,是後來遷徙而來,至於什麽時候遷徙到這個地方的,族老也說不準,因為時間實在是太久遠了。


    我問族老,我們原來的祖先是從哪裏遷徙過來的?


    族老搖頭告訴我,他也不知曉,不過想來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


    他想了想後,又告訴我說,我們宗族是經過幾次遷徙才在天堂山腳下定居的。據他所知,宗族還有一個祖祠在天堂山上,我們都是從天堂山搬下來的。


    我心中奇怪,若是天堂山上有我們宗族的祖祠,為何我們平時從不上山祭拜?且,我平時巡山,也沒看到勞氏一族所謂的祖祠啊。


    族老解釋說,我們是百年前從山上搬下來的,那個時候,山上的那座水庫還沒有開始修築呢。


    據傳,那時山上突然來了一夥強盜,將原本住在山上的人全都趕走了,霸占了他們的房屋婦女,我們祖先就是那個時候被趕下來的,死了很多人。


    後來剿匪行動中,我們這裏來了軍隊,那軍隊進山剿匪就再也沒有出來過,而那群土匪也沒有再現身。


    人們都說軍隊和土匪在山上遇到了陰兵過境,全都被帶下、陰曹地府中去了。


    也有人說那群土匪之所以突然出現,是因為天堂山出現了山寶,而軍隊的人和土匪是一夥的,他們為了尋找山寶,將整座山都挖穿了。


    這件事情被山神娘娘知道後勃然大怒,將那些人全部活埋在山腹裏麵。


    當然這些都是流傳下來的,事情的真假如何,誰也不知道。


    甚至山上究竟有沒有出現過土匪,已經無從得知。


    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事情已經在時間這條長河中消失。


    或許山上有我們勞氏一族的祖祠,但過了這麽久,那些先人們留下來的痕跡,或許早就沒了。


    我們曾經上山尋過先祖留下的痕跡,但一無所獲,最後也就不了了之,而後人也漸漸地忘記了這些事情……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實在想不到在天堂山上,竟還有這等事情。


    不過想想好像也不無道理,天堂山處於十萬大山邊緣,湘西所屬,那時候湘西一帶土匪猖獗,人人都是強盜。


    白天你看到一群人在田裏辛勤耕種,晚上這些樸素的農民可能就會化身為手段狠辣的強盜土匪。


    這並不是誇大其詞,而是真實存在的。


    正所謂窮山惡水多刁民,這裏遠離王法,加上地形複雜,深山野林,你就算是想管也管不著。


    甚至,那時候駐紮在這裏的軍閥,連通強盜一起,做了許多傷天害理,人神共憤的事情。


    說起來,這也是湘西一帶,趕屍流傳的原因。


    那時湘西之地,常有殺人越貨之事發生。


    特別是外地來的商人、貨郎、背井離鄉者進入湘西,遇上劫道的土匪,多是有來無回。


    死的人多了,便有義莊和趕屍人的興起。


    那時候人們的思想比較迷信,認為親人客死異鄉是不吉利的,必須得將屍體運回家鄉安葬,落葉歸根嘛。


    他們集資興建了義莊,用來存放客死異鄉的屍體。


    那些屍體用砒霜塗抹,進行防腐處理,後由趕屍人將他們運送回家。


    這便是湘西趕屍人真正興起的原因。


    至今,湘西趕屍一說仍在流傳,但隨著治安的穩定,幾乎已經沒人看到過趕屍人,而那些義莊也空置了下來。


    以前湘西一帶土匪猖獗,天堂山算是進入十萬大山的門戶屏障,地形複雜,有土匪占據倒也說得過去。


    至於什麽山寶……卻是有些天方夜譚了。


    當然,時間泯滅了一切,如果靜梅還在的話,她應該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一念至此,我在村子內再也待不住了,當天便上了天堂山。


    來到山上,我本想招呼林淼一起再進雙龍洞查探情況,但沒料林淼卻告訴了我一個意外的消息。


    他對我說,進入雙龍洞的那條通道已經崩塌,他嚐試挖掘過,並沒有成功,整條通道都被堵住,即便調來挖掘機,沒有十幾年的時間也挖不通。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令我一時間待在當場,不知所措。


    通往天堂秘境的雙龍洞通道竟然崩塌了……


    這怎麽可能……


    我不死心,硬是拖著林淼再次登山而上,去查看確認。


    結果,果真如林淼所說的那般,通道坍塌了,無法再進去。


    對此,林淼出言安慰我道:“天堂秘境或許並不是真正的與世隔絕的秘境,或許是一處較為神秘的地方而已,雙龍洞通道可能不是唯一進入那裏的路,當初我們出來時,不是被暗河衝出來的嗎?”


    我苦笑一聲道:“你說的固然不錯,但那天堂秘境即便是在山中某一處地方,可數百年來卻無人發現,唯有雙龍洞這一條通道可進去,現在我們短時間內哪能尋到它的所在?”


    我在雙龍洞口外待了許久,直至天色發暗,夜幕降臨,才下了山,回到堤壩旁的屋子內。


    吃了些東西充饑,我便悶悶不樂地返回房間,將自己鎖在了裏麵。


    看著供桌前供奉的靈位,還有擺放在床底下的那具黑棺,睹物思人,心情更加糟糕。


    接下來的幾天,我無所事事,除了上山巡查,便是呆在房間裏麵。


    不得不說,天堂山很大,有許多地方我都未曾踏足過,所以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探索……


    這一天貪了路程,等到要折返回水庫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我此刻在天堂山的另外一側,距離山腳不遠,遠遠看看到山腳下有一條河流,河上有一座石橋,石橋的另一側有一座村子,炊煙嫋嫋。


    我記起喃麽佬二爺好像就住在這座村子裏麵。


    天色已暗,若順著原路回水庫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加上山路崎嶇難行,我攀爬了一天,腹中饑餓,體力消耗巨大。猶豫了一下,便決定下山去找二爺,到他家裏借宿一晚。


    下山無路,我扒拉著荒草,攀爬藤蔓,硬生生地擠出一條路。身上也不知道被荊棘劃破了多少道口子,終於下得山來。


    河水嘩啦啦流淌,兩岸長滿蘆葦鎬草。


    這條河是從另外一條山脈流出來的,與天堂山連著。


    下到河中,捧了一把冰涼的河水洗臉,隻覺得舒爽無比。


    等我上岸,要過石橋去對麵那座村子尋二爺時,忽看到一個駝背老漢打著手電筒過橋。


    這老漢看起來有五十幾歲,駝背有些嚴重,但身材看起來卻很精壯,即便駝背,身高也和我差不多。


    他身上穿著一件老式中山裝,腳下套著解放鞋,急匆匆過橋。


    不知為何,從這個老漢身上我感覺到了一股令人極為不舒服的氣息。他的麵容相貌,怎麽看都是陰惻惻的,很滲人。


    “咦,你是誰?看起來麵生得很啊,這麽晚來我們村子幹什麽?”


    駝背老漢自然也發現了我,率先開口。


    “那個老叔,我是來找二爺的,請問他是不是住在這個村子裏麵?”我開口詢問道。


    “哦……原來是找二爺的,是不是找他做法事?”


    “說起來,我和二爺也算是搭檔,小兄弟,若真有法事我也可幫你忙啊。”


    “你是……”


    “我是大力佬,專門抬棺材的,平時二爺攬活兒多半會叫上我,他做法事,我抬棺……”


    “哦,原來是這樣。”


    我恍然大悟,終於明白自己為何在這駝背老漢身上感覺到一股陰惻惻的氣息了,原來他是大力佬,也就是所謂的抬棺匠。


    抬棺匠,專門挖棺材坑和抬棺材,有時候也負責死者入殮事宜。


    說起來,除了給死人化妝的化妝師還有喃麽法師外,抬棺匠算是與死人接觸得最多的一種職業了。


    這種工作可不是普通人能夠做的,必須得膽大,還有足夠的力氣才行。


    若沒有力氣,又怎麽能抬得動數百斤重的棺材?


    所以這些人在我們家鄉也被稱之為大力佬!


    眼前這個老漢,肩背駝得嚴重,想來是常年抬棺的原因。而他身上那股陰森氣息,可能是因為與屍體接觸得多了,沾染而上的。


    說得好聽點,這叫做職業氣質!


    說得不好聽,就是沾染上了死人的氣息!


    “你別看老叔我年紀大了,但力氣還大得很呢,哦對了……我吃飯的家夥就掛在這石橋下麵,小兄弟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帶你下去看看。”


    “信!信!信……”


    我擦了一把冷汗,尷尬道:“那個……我來找二爺並不是為了做法事,而是有事情和他商量的。”


    “那還不一樣?”


    老漢嗬嗬一笑,但那笑容落在我眼中卻是那麽的陰森可怖。


    “他家住在我家旁邊,你看前麵那座小土坡,坡上有兩座瓦房,左邊那座瓦房就是二爺的屋子,你自己過去就可以。我還要去接我的女兒,就不帶你去啦!”


    “接女兒?”


    “對呀,我家女兒可出息了,是村裏麵唯一的大學生,這兩天不是三月三放假嗎,她剛從省城裏麵回來。”


    老漢倒是健談,無話不說。


    事實上農村人就是這麽樸素,沒有城裏人那麽多心機和套路。


    告別老漢,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穿過幾座房屋,登上了土坡,果見土坡上有兩座瓦房。房舍內皆有燈光。


    左邊那座房屋,大門開著,正有一老人坐在門檻上,拿著破爛的蒲扇乘涼。


    “二爺,好久不見啊!”我遠遠的便喊了一聲。


    二爺側頭朝我看來,詫異道:“你是……天堂山上的小衍?怎麽到我這破地方來了,是不是那黎國風的墳地出現了什麽變故?”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確實出現了變故,不過已經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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