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菱語氣清脆:「爹爹去祖母院子裏了。」


    唐氏看了宴菱一眼,眼神堅定,理了理鬢邊有些淩亂的頭發,對秦嬤嬤說道:「扶我去換件衣服……不,不用了,就這樣吧,去暮春堂。」


    淩亂有什麽要緊的,她從前就是太過倔強,生怕丟了沈家唐家的臉……什麽儀表儀態,哪裏有秀茹重要?她就是要裴嵩看到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宴菱上前兩步,將唐氏扶好:「母親,宴菱跟您一起去。」


    唐氏又看看宴菱,這個便宜女兒,表麵膽小畏縮,實則心中最是明白,且最大膽。她凝神想了片刻,又失笑了,她行的正坐得直,宴菱亦是,她又何須介懷?


    到了暮春堂,還沒等攀雀進去通傳,便聽到裏頭茶盞摔碎的聲音。


    然後便是老夫人哭天搶地的喊聲:「那是你唯一的舅舅,是齊家唯一的獨苗,你怎的這般狠心?」


    唐氏冷哼一聲,齊家唯一的獨苗?所以她要一忍再忍?自己的嫁妝銀子給了多少出去?肚裏的孩子也給了,現在還要容忍齊家來欺辱她的女兒?


    她示意秦嬤嬤與春暉不要跟著,隻帶了宴菱進去。進去一瞧,除了她沉香院,所有人都到了。


    齊姨娘正跪在沈裴嵩跟前說道:「大爺……大爺,那是妾唯一的侄子啊大爺……他是不對,可他已經受到教訓了啊。聽說他被打得鼻青臉腫……可憐陽兒自小錦衣玉食,哪裏受過這般苦?」


    唐氏側頭看著宴菱,隻見她看著齊姨娘的目光萬分嫌惡。


    宴菱回頭衝唐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突然伸手掐了唐氏的腰一把,唐氏一個沒注意,身子往一旁一扭。


    宴菱忙一臉驚惶的扶住唐氏,驚呼:「母親,母親……母親您怎麽了?母親,大姐姐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您可千萬要保重自己身子啊!」


    唐氏微微錯愕,很快反應過來,像是支撐不住了,整個人往地上滑。


    沈裴嵩趕緊跑過來,一把摟過唐氏,心疼的責備道:「你過來做什麽?在院裏好好歇息便是了,這裏有我呢。」


    宴菱心道,這裏有您,隻怕老夫人與齊姨娘三言兩語,您又心軟了,不痛不癢申斥幾句,這件事又這麽不了了之。


    她麵上隻落下淚來,哽咽道:「母親聽說大姐姐出了事,就……本來她這便要去唐家瞧姐姐,可秦嬤嬤說她自去年小產,身子一直不好,如今受了刺激,怎能再操勞……」


    沈裴嵩臉色一沉,齊家,全都是齊家的錯!


    老夫人聽宴菱這般說,心道不好,這個丫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時候提到唐氏小產,是巴不得裴嵩想起去年齊家對不起他們的事兒嗎?


    她忙咳嗽一聲說道:「琴英,你身子不適,就在院裏歇著,巴巴的跑這裏來豈不是折騰。」


    連宴菱都知道想法子,她唐氏不過是性子淡了些,從前隻顧著和裴嵩慪氣。如今自己也就罷了,人家都欺負到她的秀茹頭上來了,她哪裏能忍得住?


    她亦是淚水漣漣,拉著沈裴嵩的衣裳說道:「我娘家來人說……說秀茹發燒了……裴嵩,我欠秀茹太多太多,如今竟叫她陷入這樣的地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沈裴嵩自然懂她的意思,當年秀茹出生,因著他與春蓉的事,琴英生了氣,他二人自顧不暇,對秀茹也沒怎麽上心。而母親則處處偏袒春蓉,也無暇顧及秀茹,所以秀茹那孩子,自幼與她哥哥一般,成日在他們祖父麵前。


    可父親是個不苟言笑的性子,靖文是男兒,自當嚴肅些,本該嬌養的秀茹,也日日如男兒般教養著。


    沈裴嵩一陣心疼,搖頭說道:「不,不是你,是我,是我虧欠秀茹太多了。她自小懂事聰穎,什麽事兒都不需要我操心……因不需要操心,我反而最是忽略她……」


    齊姨娘急都急死了,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齊嶽陽這個沒用的,沒害到秀茹,反把自己都貼進去了。偏他是哥哥唯一的兒子,她不能完全不管的啊。


    她遲疑片刻,想著唐氏向來好說話,便衝著唐氏磕起頭來:「夫人,夫人,都是妾不好,是妾沒有約束好陽兒……可他畢竟是大爺的侄子啊……」


    唐氏斜睨她一眼,隻淚眼朦朧的看著沈裴嵩,繼續哽咽著:「是……大爺,那是您的侄子……」


    沈裴嵩更加難過起來,是啊,為了齊家,他與母親,次次都要琴英退讓,琴英也一讓再讓。若是再讓下去,他如何對得起琴英的這一片真心?


    他冷冷的說道:「陽兒是我的侄子,秀茹呢?秀茹是我的親生女兒!」


    齊姨娘詫異的看了看唐氏,不自覺的說道:「可……大小姐平安無恙……」


    沈裴嵩騰的站起來,氣憤的在齊姨娘跟前站了站,最後走到老夫人跟前問道:「母親也是這麽想的?」


    老夫人愣了愣,猶豫著說道:「嵩兒,我知你心疼秀茹,那是我的親孫女,我自然也是心疼的……可她目前的確已經無事了,陽兒也已經受到教訓了,若是你不管,他豈不是由著那些獄卒作踐?他可是你表哥唯一的兒子呀。」


    沈裴嵩冷笑道:「由著獄卒作踐?那也是他自找的。母親,秀茹是我的嫡長女,他算個什麽東西?竟敢覬覦秀茹?」


    老夫人氣惱的說道:「他究竟是齊家子……這,自然是曉得自己配不上,才會起了歪心思……說來說去,還是怪那幾個地痞,竟然這般下作……」


    沈裴嵩怒道:「那些地痞是怎麽來的?兒子雖然不過是個五品官,但天子腳下,何曾出過官眷出門被地痞劫持的事情來?若今日不是唐家二郎,咱們沈家所有女眷的名聲,都不消要了!」


    老夫人想到這裏,也是又心疼又憤恨,隻哭求道:「母親如何不知道,但是……但是現在已經沒事了不是嗎?陽兒他隻是想取得秀茹的好感,哪知道著了那些人的道……也不能說全是陽兒的錯。」


    宴菱悠悠歎了口氣,低聲在唐氏耳邊說道:「母親,若是被人看上了這般可怕……宴菱往後還是呆在家裏,哪裏也不去了。」


    唐氏立刻站起來,宴菱說得不錯,她的秀茹無端受害,還要說不是始作俑者的錯?她立馬說道:「母親,您這話媳婦不能苟同。按照齊嶽陽的想法,便是自覺配不上我沈家女兒,偏偏要想些歪門邪道,難道是要我沈家女兒自輕自賤,主動求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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