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點頭說道:「好,噓,小聲點,不要讓那些壞人發現了咱們,他們會把咱們都殺掉的……」


    她突然跳起來,拚命抓著沈靖韜的衣服,使勁搖著:「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阿貴,阿貴,咱們孩子腳底有三顆痣,一顆是紅色的!我要去跟觀音娘娘說,他耳朵後還有個米粒大小的灰色胎記……我想起來了!阿貴,婆婆當時還說,咱們的孩子是大富大貴的命……」


    沈靖韜呆呆的站在當地,半晌才說道:「你說什麽?那孩子……腳底有三顆痣?耳後還有個米粒大小的胎記?」


    夜鶯點點頭,咯咯笑起來:「不錯不錯,有一顆是紅色的痣哦……那個胎記……啊,我想起來了,在左耳,左耳……」


    她突然攀住沈靖韜的肩膀,夠到他左耳後麵看了看,指著他的耳朵又咯咯笑起來:「阿貴,你從前沒有的,生了兒子之後,你左耳也長出胎記了?」


    現場一片死寂,沈靖韜轉頭看向祖母和父親,沈裴嵩則死死盯住齊春蓉,她正拚命往後縮,仿佛想要躲起來一般。


    老夫人渾濁的眼神看看夜鶯,又看看沈靖韜。從前她不曾覺得,此刻才發現,沈靖韜與銀鈴,分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啊。


    她用力咳嗽幾聲,說道:「把夜鶯送到偏房去。」


    兩個婆子全都低著頭,恨自己為什麽要在場,聽到這話,忙不迭的上前對夜鶯說道:「姑娘,姑娘,走,咱們吃好東西去。」


    夜鶯聽到好吃的,立馬什麽都不記得了,歡歡喜喜的跟著婆子們走了。


    秦嬤嬤見狀,忙上前扭住齊春蓉,對下人們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好在在場基本上都是貼身伺候主子的,聽了秦嬤嬤的話,全乖覺的魚貫而出。


    老夫人慢慢往下走,秀茹與宴菱忙上前去扶住她。她緩緩的走到齊春蓉跟前,將她塞嘴的帕子扯下來,問道:「你說……阿韜是誰的孩子?」


    齊春蓉驚恐的搖頭說道:「是我的,姑母,阿韜是表哥與我的孩子……」


    老夫人幹笑兩聲說道:「阿韜早產一個月,出生的時候健壯活潑哭聲嘹亮,壓根不像是早產的孩子……你產後總說虛弱難受,要我去叫裴嵩多多看望你。虛弱難受?阿韜不過三個月,你便懷上了宛茹,身子也好得太快了。從前我都不曾細想過,畢竟這是混淆血脈的大事……」


    齊春蓉支支吾吾不敢在說話,偏秦嬤嬤力氣極大,將她抓得極牢。


    老夫人繼續說道:「你好歹毒的心腸,銀鈴待你如何?夜鶯待你如何?你竟然殺了他全家!」


    老夫人伸手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我齊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歹毒的女人?」


    齊春蓉半張臉整個都紅了,若不是老夫人年邁,隻怕她這張臉都要腫起來。


    她愣怔片刻,突然狂笑起來:「是……我是個歹毒的女人,還不是因為你!是你,還有沈裴嵩,還有唐琴英!我想方設法與表哥共處一室,你是怎麽做的?我名聲都沒了,你竟然還想要把我嫁於旁人?哈哈哈,說我是你心尖上的肉?你會拿你心尖上的肉做妾?還不是礙於唐琴英是侯府出生,而我,隻是個爹不疼沒有娘的孤女!」


    她大笑著,用力掙脫秦嬤嬤的手,指著沈靖韜說道:「是,我瞧見夜鶯有了身孕,這才動了心思。隻可惜我雇的人無用,竟然沒有趕盡殺絕,漏了夜鶯這個賤人。廖嬤嬤對我好?她根本看不起我非你親生的,夜鶯那個小賤人,從小與我爭東西,憑什麽?她不過是個下人的女兒,有什麽資格與我爭?」


    老夫人氣得喘不過氣來,指著她說道:「夜鶯腦袋有問題,隻會傻乎乎的笑,但她對你如何不好了?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她最記掛著就是你……何況便不是她,是旁人,你怎心狠到這般地步,要殺人全家?」


    宴菱歎了口氣說道:「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祖母您對她千般好萬般好,她隻覺得是應該,隻怕是大姑母或者爹爹,得您一絲一毫的疼愛,她都要嫉妒,更何況夜鶯隻是個丫鬟……」


    齊春蓉尖叫一聲,指著宴菱說道:「你閉嘴,你隻是個下賤的外室女!你個賤人,若不是你,我的宛茹怎會這般淒慘,到如今連名聲都沒有!」


    秀茹冷笑一聲說道:「宛茹便是如你一般,自私自利,她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根本是她咎由自取!」


    齊春蓉怨毒的看著秀茹說道:「哼,你不就是仗著自己嫡出的身份,憑什麽?我的宛茹哪裏不如你!憑什麽你就高高在上,她就……」


    秀茹切了一聲,說道:「你這話真的是很好笑,其實從前我從不曾覺得,宛茹與我有什麽區別,包括宴菱,我們都是沈家女兒,沒有誰比誰更差。可是你一麵瞧不起宴菱,說宴菱身份不如宛茹,一麵又說憑什麽我是嫡出。究竟是誰在介意身份?」


    齊春蓉茫然的愣了愣,一時想不出話來辯解,便轉頭指著沈靖韜說道:「是,他不是我生的,可這些年他作為沈家二少爺,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最好的?若不是我,他能有這個身份?若他隻是夜鶯的孩子,這輩子他都隻能是最下等的奴隸,沒有尊嚴,最多給沈靖文做個小廝!」


    沈靖韜呆呆的坐在地上,仿佛沒聽到她說的話,許久,他才流下眼淚說道:「若是可以選擇……」


    齊春蓉又大笑著說道:「可惜可惜,下賤的種就是下賤的種,這些年我費盡心思,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來教養。可他隻曉得跟在沈靖文的後頭,做他的狗腿子,一點自己的思想都沒有,蠢得要死。早知道當年就不選他了!」


    沈裴嵩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腳踢翻她說道:「他是沈家二少爺,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而你又算什麽東西?既然你非阿韜生母,我們也不用顧忌這點子情麵了……」


    他側頭看著老夫人:「母親……」


    老夫人轉過身,就著秀茹宴菱的手,慢慢往回走,邊走邊說:「你是家主,自然是你做決定……」


    齊春蓉淒厲一聲喊:「姑母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們齊家,都是你害的……」


    秦嬤嬤將地上的破布撿起來,一把塞到她嘴裏,不許她再胡言亂語。


    老夫人卻站住腳步,回頭看了看她,點頭說道:「我早就知道我不得好死……裴嵩,雖然你是家主,但內宅之事也不便你來處置……她隻是妾,犯了這樣的事,母親我便做主了……亂棍打死吧。」


    齊春蓉嗚嗚咽咽,還想要再說,奈何老夫人看都不看她,隻疾步走到屋裏去。


    屋裏廖嬤嬤已經咽了氣,可那雙眼睛不甘心的瞪得老大,很顯然,外頭發生的一切,她全都知道了,她的眼角流下一行晶瑩的淚。


    「銀鈴」,老夫人淒厲的喊了一聲,身子一歪,倒在秀茹宴菱身上,昏死過去了。


    沈裴嵩遲疑片刻,揮揮手說道:「沈進,就按照老夫人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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