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寂靜的甘泉山,變成了車馬喧闐的熱鬧之地。


    而鎮安大長公主,也自從溫泉宴會之後就沒有離開這裏。她倒不是為了貪圖溫泉舒服才不走,她是一直在這裏等陸莫繁。現在總算讓她等到了。


    已經到了初冬,外麵寒風呼嘯,而鎮安大長公主的屋中暖意融融。


    陸莫繁坐在下手的檀木雕花椅子上望著老太太,歎了口氣道:「大長公主,你看看我這封信。」


    他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鎮安大長公主看信上的字跡,就知道是清寧公主的字跡。


    然而她讀完這封信之後,她大吃一驚「什麽?到底怎麽回事兒?」


    老太太的銀發映著炭火爐的微光,閃閃發亮,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陸莫繁「這是真的麽?清寧她……」


    陸莫繁苦苦一笑道:「清寧是女中豪傑,她當年和親之時就與我恩斷義絕。皇上念她為國守關辛苦,為她在玉女關修了別宮,據十分舒適。她這些年並不像您想的那般清苦,相反……」陸莫繁頓了頓,想了個詞「十分瀟灑。」


    如果把大開後宮,蓄養麵首三千叫做瀟灑的話。鎮安大長公主皺著眉頭,實在不敢相信清寧會如此做。


    她約束兒孫皆十分嚴厲,從來不許他們出沒秦樓楚館,怎麽自己這唯一的女兒卻如此放縱自己,即便當年她被逼和親深受打擊,但是這轉變也太大了。


    鎮安大長公主看著眼前苦笑的陸莫繁。陸莫繁雖然已經不再是年輕夥子,然而依舊十分英俊儒雅。


    她忽然道:「我不信!再玉女關苦寒之所,物資皆十分匱乏。你不知道,北邊關隘的大戰役就沒有停歇過。北疆士兵皆是枕戈待旦,清寧怎麽能在這種地方大開後宮!她若如此做了,又何如服眾領兵?這裏麵定有蹊蹺!」


    陸莫繁聽她如此,十分驚訝「邊疆局勢居然如此緊張麽?」


    鎮安大長公主點點頭道:「這些的摩擦,戰報都不提了,隻有給皇帝的密奏中會提及。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陸莫繁十分驚訝,他想問她,戰報中皆不提的事情,鎮安大長公主又是如何知曉的。他忽然覺得眼前的老太太,並不是一個簡單的皇室長輩,不僅僅是他心上人的母親。


    陸莫繁聽到鎮安大長公主「枕戈待旦」四個字,他腦海中不由浮現起了多年前那個美豔的女子。


    他想起清寧穿著和親公主的盛裝,提著劍來找他的時候的情形。他無法想象那樣的她,這些年到底如何在邊疆戎裝上陣,又如何餐冰飲雪苦度歲月。


    陸莫繁忽然寧願清寧如她信中所,她在大開後宮驕奢橫溢,過得快活肆意,也不想她當真在北疆吃苦。


    然而此時他已經明白鎮安大長公主得有道理,這其中必然有問題。


    鎮安大長公主忽然道:「清寧也許遇上了麻煩,陸先生,無論如何請你去一趟玉女關吧!」


    陸莫繁不由為難,他記得清寧和親之前的話,此生不願再跟他相見。可是他想想清寧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寄出了兩封截然不同的信,她這麽多年從未與他書信往來,第一次寄信便出了這樣奇怪的狀況。


    陸莫繁忽然從椅子了起來,他急道:「糟糕!定然是北疆生變!然而我們到現在還沒有聽到消息,這情勢恐怕已經很壞了!」


    鎮安大長公主也大吃一驚,他們倆對視一眼,當機立斷,立刻一起去麵君。


    溫泉別院雖然改名叫溫泉宮,但是一應布置還是沒變,皇帝和謝衡月皆如今國事艱難,提倡簡樸。


    謝衡月坐在溫泉宮大殿旁的書房中,這裏是他太子的辦公之所。


    他正在批閱奏折,父親多年不理朝政,積壓的正常政務堆積如山。他估摸著光處理文牘,他就可以忙到明年了。


    每晚他忙到半夜回去,看到嬌妻沉沉入睡的臉頰,都覺得自己這是攬了個十分糟糕的苦差事。


    當皇帝有什麽好啊,他一下明白了父親為什麽會消極怠工,他要再這麽勞累幾年,他也不想幹了。


    自從立了他為監國太子,父皇丹也不練了,每天帶著蘇氏兄弟和王匡盧三個在甘泉山中遊玩,常常就不回來了,過得好不愜意。他就知道父親之前沉迷煉丹,隻是個借口,其實是父皇不想上朝理政而已。


    然而想想謝清商和續白新始終不見蹤影,謝衡月不由心情十分沉重。想到姑姑若無解藥,最遲父皇隻能撐到夏天,他不免心急如焚。


    如今秋耕的事情已經忙完了,他決定不要被這文牘的海洋包圍,再安排一番人事,他就親自去追捕謝清商和續白新,這才是他的當務之急。


    正當謝衡月為隆慶皇帝的毒煩惱的時候,隻聽門口的黃門報道:「鎮安大長公主,汾陽書院山長陸莫繁,求見殿下。」


    他們兩人一進來,就對謝衡月急切「太子!恐怕北疆有變,請速速發兵!」


    謝衡月大吃一驚,問他們如何得知,他還在收奏報,邊境一切平安,怎麽就忽然有變了?不過他想想續白新和謝清商居然就那樣消失了,北疆人在國朝隱藏的勢力,也不可覷。


    鎮安大長公主和陸莫繁呈上了兩封信。


    謝衡月仔細看著這兩封信。信上的筆跡十分俊逸,看不出來是個女子。


    謝衡月凝神一看,不由心中好笑。


    一封信是寫給鎮安大長公主的。大意是,您老人家想見我,叫當年辜負我的那個男人來見我吧,他當年將我出賣給敵人,他不給我道歉,我就不回來。


    另一封寫給陸莫繁就更好笑了。她信中對陸莫繁,她現在麵首三千,日子十分舒服,別再自作多情。若是他敢來,不要怪她辣手,將他收入後宮。


    謝衡月看著這兩封信,隻覺得這位清寧姑姑真是太有意思了。他們謝家的女子來就彪悍,但是清寧姑姑這樣的,也是彪悍之中的彪悍人了。


    他有點遲疑地「從這信中,怎麽能看出北疆有變呢?」


    鎮安大長公主肯定地「這兩封內容互相抵牾的信,隻能達到一個目的,就是讓宮和陸莫繁見麵,然後看出來這信中的問題來。」


    陸莫繁嚴肅地「恐怕玉女關有變,而通信渠道也受到了嚴重幹擾。我們和玉女關之間的消息,可能被人為隔斷了。」


    謝衡月聞言大吃一驚。


    卻聽黃門報道:「有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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