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涼風撲麵而來,讓卓璉打了個激靈。


    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座簡陋的小院兒中,四周圍了籬笆,眼前這破屋顯然住了許久,上頭的青磚已經失去了原本的顏色,灰撲撲的,還帶有一條條裂紋,而她手裏端著一隻粗糙的白瓷碗,裏麵盛放著烏黑的藥湯,散著濃到刺鼻的苦味。


    卓璉腦袋裏一片混沌,思緒糾纏成一團,無法理清,她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在幾息以前,她分明被幾個貪婪的族人推下枯井,活活摔死,怎麽身上竟沒有傷口?


    屋裏傳來嘶啞的叫罵聲,中氣十足,卻又帶著淡淡疲憊。卓璉暗自猜測,她手裏的藥湯應該是為房間裏那人準備的,猶豫片刻後,她邁開腳步走進門,等看到被麻繩綁在木椅上的青年時,不屬於她的記憶像洪水一般湧了過來。


    抬手捂著刺痛的額頭,卓璉後背貼在冰涼的門板上,秀麗豐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愕然。


    這具身體與她同名同姓,也叫卓璉,但卻不是生長在北平的自己,而是大周朝的桓卓氏,今年不過十六,嫁到桓家剛滿一年,夫君桓謹已經被調到京城,因護著勳貴圍獵,在圍場中撒手人寰,她就成了寡婦。


    二八年華正是一名女子最好的時候,猶如剛剛綻放的花蕾,嬌豔美麗。


    桓卓氏本來就對桓謹沒什麽情意,隻不過自小定下了婚事,順水推舟罷了。


    此時她沒了丈夫約束,行事便越發放浪形骸,竟跟汴州城裏的一名富家公子偷偷私會。那富家公子名叫於滿,於家做藥材生意,家資頗豐,他看上的桓卓氏的美貌,想把人弄到手玩一玩。但原身深諳待價而沽的道理,沒有輕易讓於滿得手,現在還吊著他,想方設法欲嫁到於家當少奶奶。


    桓慎是桓謹的親弟弟,是卓璉的小叔子,兄弟倆都在汴州當衛士,附近有一座村鎮發了時疫,官員們命令衛士去封鎖村莊,派大夫診治,及時控製住了疫症的蔓延,桓慎也沒有染病。


    隻可惜原身最是惜命不過,仍然不放心,去藥鋪中買了預防疫病的藥材,藥湯都在灶上煮開了,桓慎才語帶厭惡地拒絕。


    桓卓氏當即氣紅了眼,趁著這人因太過疲憊而睡熟,便拿了麻繩將他綁的嚴嚴實實,完全沒有掙脫的餘地。


    現在她手中端著的瓷碗,裏麵裝著的並非能起到防治之功的湯藥,而是能讓人腸穿肚爛的砒.霜。於滿身為藥鋪的少東家,威脅店裏的夥計,將藥包調換了,因此原身並不知情,把熬好的砒.霜灌進了小叔子的肚子裏,險些將人害死。


    好在桓慎命大,喝下砒.霜很快便嘔出血來,原身發覺情況不對,急忙去請了大夫,及時醫治,這才救下桓慎一條命。


    就算鑄成這樣的大錯,原身依舊沒有學聰明點,依舊我行我素,依舊執拗非常。


    在桓慎隨軍打仗時,她將桓芸許配給汴州的富戶,桓芸不願意出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了數日,卻沒有讓桓卓氏改變主意,被強塞進花轎,送到了富麗堂皇的府邸中。


    原身自認為對小姑子仁至義盡,也能彌補曾經犯下的錯誤,哪想到不到一月,便有噩耗傳來——桓芸沒了。


    那富戶年老心毒,最喜歡年輕生嫩的姑娘,桓芸嫁過去後,雖然名為正妻,卻日日夜夜遭到毒打,連奴仆也對她肆意辱罵,桓芸本就體弱,短短一個月便香消玉殞。


    原本桓母對原身很好,但在女兒死後,她終於清醒過來,將原身恨到了骨子裏,沒多久就因太過痛心,鬱鬱而終。而從軍的桓慎,則在幾年後成為聲名赫赫的鎮國公,回到了汴州,將原身關在暗無天日的監牢中,用盡酷刑折磨至死。


    腦海中多出的這一段記憶,讓卓璉震驚極了,雙眼瞪得滾圓。


    她好歹也上過學堂,念過書,知道曆史上並沒有這樣的朝代,此處的一切都屬於她先前看過的話本,裏麵剛好有個姓卓的惡婦,給小叔子下了毒,將小姑子送給一個年老心毒的員外玩弄,大概是壞事做多了,卓氏最終遭到了報應,死得不能再死了。


    卓璉低下頭,目光落在不斷散發熱氣的湯碗上,再看看被綁在不遠處,麵色猙獰的青年,明顯就是話本中的桓慎!


    卓璉看過那話本沒多久,就被族人給害了,因此她對書中的內容記得十分清楚,知曉桓慎在成為名震大周的鎮國公後,因為年輕時桓卓氏被灌下了砒.霜,落下病根兒,在剛滿而立的那年就暴斃身亡。


    算算時間,桓慎剛殺了桓卓氏為妹妹報仇,自己沒過幾月也丟了性命。


    卓璉生活在民國,經曆過戰火飄搖,經曆過血親離散,雖然對話本中的鎮國公有些發怵,但卻不願傷害護持百姓的將士,因此她想也不想就將碗裏的藥湯倒在地上。


    砒.霜甫一接觸到土地,便冒出不少氣泡,發出嘶嘶的響聲。


    卓璉覺得有些奇怪,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掙紮不休的桓慎卻心如明鏡。他沒想到卓氏竟心狠手辣到此種地步,為了與於滿雙宿雙飛,用毒.藥來謀害自己!


    之所以知道此物,是因為桓慎在隨官府去押送囚犯時,正好遇上了一樁案件:有個富戶家的小妾買了砒.霜,打算謀害主母,若不是湯碗打翻,在地上冒出氣泡,誰也不知看似尋常的藥湯中竟含著劇毒。


    卓璉雖沒見過砒.霜,但瞥見桓慎突變的臉色,她暗道不妙,知道自己這一步走錯了,不該當著桓慎的麵,將藥湯倒出來。


    此刻她呼吸急促,腳步虛浮走到青年身邊,指著地麵的那灘水漬,聲音顫顫問,「這是怎麽回事?這藥如此烈性,喝的人哪能承受得住?」


    聽出女人言語中的心虛,桓慎不由冷笑。


    當初大哥離開汴州,這惡婦就已經跟於滿眉來眼去,生出私情;待大哥離世的消息傳來後,她更是變本加厲,日日與於滿在不遠處的破廟中私會。桓慎心裏雖覺得憋屈,卻沒有插手,畢竟卓氏剛滿十六,比他還小上幾歲,要是真在桓家蹉跎一輩子,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哪曾想卓璉非但不守婦道,水性楊花,還將他五花大綁,欲要謀害,這般狠辣的肚腸,簡直令人通體生寒!


    死死瞪著近在咫尺的女人,桓慎咬牙質問,「卓氏,你跟我大哥是自小定下的婚約,當初也是你心甘情願嫁到桓家的,沒有人逼迫,眼下做出這等殺身害命的惡事,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接受了原身記憶的卓璉知道,桓慎說的確實是實話。


    原身生母被趕出了卓家,父親又娶了後娘,因此原身在卓家的日子過的萬分艱難,即使知道桓謹馬上就會調到京城,即便成親也是守活寡,她依舊義無反顧地嫁過來,就是為了徹底斷絕與卓家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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