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拓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醒來。


    他睜開眼想起身,但小腿的疼痛卻讓他跌回床上,動彈不得。不能起身,他索性目光環顧屋內,水藍色窗簾透著晨光,將方正的小套房映的亮晃晃。


    十來坪大的房子,除了浴室外沒有隔間。進門玄關處有個小流理台,可以做些簡單的料理。小客廳裏放置一張雙人沙發、舊書櫃和木頭桌椅,雖有些陳舊,但保養的十分整潔幹淨。


    床就放在靠近陽台的落地窗前,為了保有隱私,她用一個竹簾似的屏風跟客廳區隔開來。床頭,擺著一張映嘉小時候的照片。相框前則放著他留下的那張名片。


    他正想伸手去拿時,映嘉突然開了門進屋。


    “咦?醒啦。剛好,我買了吃的還有盥洗用具,你整理一下,然後吃早餐吧。”映嘉放下袋子,走到床邊,蹲在他麵前說:“都腫了耶。一定很痛吧?要不要到醫院看一下?”


    “不礙事。”


    拓撥撥頭發,坐起身來,映嘉發現他光著上身,那寬闊的胸膛,勻稱的肌肉,讓映嘉羞紅了雙頰。


    而拓一發現她的反應,那塵對許久的心竟隱隱晃動起來。但他立刻用最擅長的理智壓抑下去,伸手在床邊找自己的衣服。


    映嘉見狀,急忙解釋:“喔,衣服昨天弄髒,所以我幫你洗了。我去看看幹了沒?”


    拓雙臂一撐,下床說:“謝謝你昨晚收留,讓你睡沙發真抱歉。”


    “別這麽說,該道歉的是我,是阿泰他們把你撞成這樣……”


    “那我們算扯平了。”


    他笑笑,拎起新買的牙刷、毛巾走進浴室,待梳洗完畢出來時,映嘉已經將早餐全擺在桌上,衣服也收進來了。


    拓坐下望著一桌飯團、幹麵、燒餅油條,卻一點食欲也沒有。


    “有沒有……咖啡?”


    “一早喝咖啡?”


    映嘉起身往櫃裏翻找,一會兒埋著頭問;“隻有即溶的,你要嗎?”


    “好啊。”


    拓望著她的背影,邊穿衣服邊思索,一會兒才問:“你是不是在躲我?”


    “我幹嘛躲你啊。”映嘉轉回頭,給了他一個不解的眼光。


    “那為什麽不回我電話?連在你家門口留的紙條也不理?”


    “喔,我提醒自己要回,但一下子又忙忘了。”


    她走回來,將剛衝好的咖啡放在桌前,坐回位子上。


    “那好,我現在告訴你,你被錄取了,準備一下,明天到舞團報到。”


    “我……”映嘉指著自己問:“你別開玩笑,我怎麽可能被錄取!”


    “你以為我無聊,陪你玩一個禮拜的捉迷藏,又平白被撞,就為了跟你開玩笑?”


    映嘉找不到藉口,隻好隨意搪塞:“我不是那個意思。明天……實在太突然,我還有工作,明天根本不可能……”


    “不管什麽工作,下午就去辭掉它,薪水我會補給你,明天隻管來報到。”


    “ㄟ……你這個人怎麽這麽霸道?你隨隨便便一句話,我就得照做嗎?我又不是你,辭了工作我怎麽生活啊?”


    拓這才想起她昨晚在酒吧表演的情形,這才問:“你在酒吧跳多久了?”


    “兩年。本來我是外場的工讀生,老板知道我會跳舞,所以特別加了這個節目,刺激一下生意。一個禮拜三場,酬勞夠我付房租和生活費。”


    “你的意思是……你還有別工作?”


    “早上在便利商店,假日在百貨公司工讀。”映嘉說話時臉上有股不服輸的倔強。


    “雖然辛苦賺這麽多錢,但你生活過得並不好啊!”拓看看屋裏簡單的陳設,又看看她。


    “我賺錢不是為了生活享受,我是……哎呀,不關你的事,跟你說這麽多幹嘛。”說著,映嘉大口的啃著燒餅油條。


    “生活有很多選揮,為何你要選最糟的,而放棄眼前的大好機會呢?”


    “因為我有自知之明。就是再努力,我也不可能跳的比那紅衣女孩好。”


    “你是說石菱?”


    “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我隻知道那樣的人才有資格當女主角。”


    拓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超齡的滄桑,心頭一股悸動讓他說出一句連自己都意外的話:


    “或許她是許多人心中的女主角,但在我心裏……女主角卻另有其人。”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她沒聽懂。


    “是沒關係,但你的想法和眼光不一定是對的。”拓一口將咖啡喝光,繼續說:“如果是錢的問題那簡單,你到舞團來受訓,除了基本薪資,所有吃住都由舞團支付,這你就沒後顧之憂了。”


    映嘉對拓開出的優渥條件不但不領情,反而當場潑冷水說:


    “我真不懂,那天明明是亂跳,為什麽還……難不成你要我把酒吧那一套,拿去國家劇院表演?”


    “該怎麽跳等你到了舞團再說,其他都言之過早。”


    “還是算了,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拓從沒見過這麽固執的人,最後他終於失去耐性地問:“你爸媽呢?我直接跟他們談好了,我想他們應該比你講理才對。”


    這話刺中映嘉傷痛的過往。她一反先前的和顏悅色,激動的說:“我沒有親人!我的事一向是我自己打理,沒人管得了!”


    拓嘴角一抿,愧疚的看著她。


    “該說的都說了,你可以走了吧!”映嘉丟下手中的燒餅油條,下逐客令。


    拓慢慢將扣子扣上,抓起外套,忍痛走到門前突然停下來,用他一貫命令的口氣說:“明天要是沒見到你,我會每天光顧pub,直到你答應為止。”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淳於拓的座右銘是‘堅持信念,隻要認為對的,一定堅持到底’。”


    “你的座右銘關我什麽事?”映嘉瞪了一眼,真被他給打敗了。


    “明早九點,我等你。”


    “你……”


    砰的關門聲像是木棒敲在映嘉頭上,讓她一陣錯愕。


    這男人突然闖進她的生命,擅自為她鋪好邁向夢想的捷徑,就要她跟上來……


    映嘉再次望著那張捏皺的名片,回想淳於拓壑定沉著的眼神,那巨大的‘力量’徹底掩蓋住了她的長怯不安。


    雖然她不清楚那力量從何而來,但這勇氣已經足夠讓她麵對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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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種分隔符可以混雜試用。


    “二三一四、二二三四……腿抬高,手伸直……好,再一次……”


    映嘉站在玻璃門外,一雙眼雀躍的望著教室裏忙著練習的舞者們。直到現在,她還不相信自己已經進了森舞圈。


    她忘情的看到入神,連拓何時走到身後都沒發覺。


    “苗映嘉,你在這發什麽呆?”


    “啊,我不知道要到哪報到。”映嘉緊抓背帶,不敢看他。


    “跟我來吧。”


    一轉身,映嘉疑現教室裏許多人都停下動作,直往她這瞧。


    她帶著不解的眼神,跟拓搭乘電梯來到位於走廊四樓的辦公室。


    映嘉一進門,就被發在牆上的一張放大的照片給吸引住目光。


    “這是……”


    “過來。”


    她這時才認出照片中的男子就是淳於拓。


    “這是入團的基本資料,你帶回去填,明天帶過來。”拓將表格推送到她麵前,“對了,為了練習方便,你要不要搬到舞團宿舍來?”


    “不用了,我在那住慣了,反正我有機車,很方便的。”


    “好吧。”拓點頭,然後拎起西裝外套,打算離開,“那……現在帶著你的東西,我們到頂樓去。”


    “什麽東西啊?”映嘉捏緊基本資料,怯怯抬頭望著他。


    “當然是練舞的基本配備。”


    “有是有,可是……”


    “拿出來讓我看看。”


    映嘉尷尬的打開背包,拿出一件泛灰的舞衣和一雙褪成粉紅色的舞鞋。


    拓接過來,二話不說的將東西扔造垃圾桶,然後拉著她走出辦公室。


    “你幹嘛把我的東西丟掉啊?”


    “那可以放進博物館的東西,留著做什麽?”拓冷冷的應。


    “你這是什麽意思?那鞋雖然舊,但我已經穿習慣了。難道你要我光腳跳嗎?”映嘉深深有種被汙辱的感覺。


    “要上戰場,也得先準備好彈藥、糧食,赤手空拳怎麽打仗?”兩人邊走邊說的來到停車場。


    映嘉沉默的坐進車裏,拓也沒說話,發動引擎後直接將車開出地下室。


    “我們要上哪去?”在一個紅燈前,映嘉忍不住問。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練習雖然重要,但若沒有好的工具,不但事倍功半,還會受傷。”


    “繞這麽大圈,你不就是要說我的舞衣舞鞋很爛嗎?”


    他撇頭看她,臉上維持應有的威嚴。


    一直以來,他都是發號施令的人,旁人無不遵守,連姚倩也不例外。而這小丫頭


    不知哪來的膽子,竟敢這樣跟他說話。


    “是你走運,穿那麽爛的鞋子竟然沒受傷。”


    “要是有錢,誰不想買新的?”


    她越說越小聲,轉過頭去,尾音幾乎聽不到。心細的拓一察覺,立刻打開音響,讓樂聲稍稍衝淡空氣中的凝窒。


    “之前的生活不要去想了,從現在起你隻要往前看,過去就讓它過去。”拓這話像是在對自己說,“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因為起步慢,你更要加緊追趕,所以對接下來的魔鬼訓練,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其他我不敢講,但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她恢複笑,驕傲的說。


    “好,那我拭目以待。”


    看到她笑,拓竟然也不自覺的跟著笑起來。


    不知從何時起,他菱成了旁人遷就、附和他情緒的習慣。對人,尤其是女人,他從不妥協讓步。


    這雖然讓他省去不少應付人的麻煩,但也讓自己成為一個孤獨、遠離人群的個體。


    第一次跟映嘉說話,拓對她坦率,有時又帶著些無禮的態度頗不習慣。


    但幾次交談後,他漸漸發覺在她麵前自己不須偽裝,想笑就笑,想說就說,她不會像姚倩時時提醒他他的身分。那種輕鬆舒服的感覺,讓人無比愉悅。


    一轉頭,看她略帶稚氣的側臉,心底隱隱的悸動又再伺機而動。


    為了驅散這感覺,他立刻重踩油門,加速往目的地駛去。


    幾十分鍾後,車子在東區一棟精品大樓前停下。


    乘著手扶梯來到三樓,拓才走到一家舞蹈用品尊賣店的門口,一位豐腴的中年婦女立刻出來,上前寒暄,


    “總監,好久不見。”她邊說,細長的眼邊打量映嘉,“這位是……”


    “她叫苗映嘉,是舞團的新人。”拓介軺。


    “啊,你好你好。”


    映嘉禮貌的點頭回應,卻覺得老板娘的笑似乎另有含義。


    “請問……今天需要什麽呢?”


    “當我準備全套的基本用品,都挑最好的,別馬虎了。”


    “當然當然。”老板娘低頭目測映嘉的身形尺寸,隨即轉身走開。


    當她再出來時,身後的店員手捧鞋盒緊跟在後。


    “來,坐下,把鞋脫了。”拓指著沙發說。


    所有人都在看她,偏偏這命令又難以違抗,映嘉隻有癟著嘴,靦腆的脫下鞋襪,光腳愣坐著。


    拓在她跟前蹲下,很自然的捧起她的腳。這舉動嚇壤映嘉,她猛然想縮回,卻被拓喝斥:“別動!”


    “可是……”她羞紅了臉,不敢抬頭。


    但拓卻不以為意,將映嘉的足踝、腳背到腳趾,都仔仔細細摸了一遍。


    接著他抬頭,望著她說:“映嘉,你這是雙腳是注定要跳舞的。”


    “什麽?”


    拓笑而不答,打開鞋盒看了一眼,就對店員說:“size不對,給我三號,皮製全底的。”


    “是。”老板娘立刻命令店員:“還不快去……”


    一分鍾後,鞋子套上映嘉的腳。拓起身退了一步,伸手牽她站起來。


    “來,起來試試合不合腳。”


    映嘉走了兩步,踮起腳尖,轉頭應著:“嗯,很舒服。”


    拓一聽,立刻對老板娘說:“就這個尺寸,皮製和布製的各拿兩雙。另外舞衣、褲襪、毛外套,各色各準備三件,還有……”


    拓說完一長串用品,老板娘不敢遲疑,立刻轉身張囉去了。


    不一會兒,東西裝了兩大袋,就放在映嘉跟前。


    趁拓轉身接電話時,老板娘走到映嘉身邊,神秘兮兮的說:


    “真難得,你可是第一個喔!”


    “什麽第一個?”


    “你是總監第一個親自帶到這來挑進東西的人啊!我從沒見他對誰這麽體貼周到,你是總監的……”


    “我是今天才報到的新團員啊。”


    映嘉想解釋,卻又覺得跟她說也是白搭。剛好這時拓在門口對她招手,於是她趕忙提著袋子離開。


    兩人相偕出了精品店。映嘉跟在拓身後,腦子裏卻不斷想起老板娘的話。


    她不解,這高高在上的舞團總監、享譽國際的編舞家,為何會甘冒風險,訓練她這毫無基礎的人呢?


    坐上車,偷偷瞥一眼他那完美的側臉,映嘉不禁要問,這個男人……究竟要帶我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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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舞團,兩人直接上到頂樓的私人教室。


    一出電梯,明顯可以感受此地氣氛的不同。


    從裝潢的講究說起,腳下踩的櫸木地板,走廊天花板的複古燈具,木質窗框、灰藍色窗簾……都充滿了一股濃濃的優雅風味。而掛在暗上的黑白照片,紀錄了許多輝煌的過去。


    隻是映嘉不解,為何照片都是年輕時的拓,他又為何不再跳舞了?


    “進來吧!”


    拓輕輕推開兩扇木門,脫了鞋要映嘉上來。


    當他拉開垂地的窗簾,引進正午耀眼的陽光時,映嘉有種身處夢中的不真實感。


    “以後,這就是你練舞的地方了。”


    “這?就我一個人?我以為我要在樓下……”


    “你還不是正式團員,而且你的程度也不能跟其他人一起上課。”


    “不是正式團員?”


    映嘉不明白,拓這才將決定轉述給她聽。


    “所以今天起,我們就從基本動作開始。什麽時候練好,就什麽時候開始下一個課程。”


    “三個月恐怕隻夠我練好基本動作……”看到拓有些生氣的瞪著,映嘉才改口說:“我隨便說說而已!”


    “練基本動作的期限是三天,你神經繃緊點,不要耽誤我的計劃表。”


    “什麽!三天?”


    “不要浪費時間,快去換衣服。”


    拓手一指,映嘉立刻識相的閉上嘴,快步鑽進更衣室。


    回到教室,拓已經脫下襯衫領帶,換上背心緊身褲,站在扶手旁等著。


    映嘉望向那被緊身衣包裹的堅實胸膛,充滿男性陽剛線條的結實臂膀,以及修長的腿。那優雅兼具狂野的性感魅力,讓人看得心跳加速。


    “來,先把基本動作做一遍。”


    聽到命令,映嘉趕緊回神,往他麵前一站,手攀上橫杆,展臂曲腿,認真做了起來。


    “停!你在幹什麽?”


    “我……”


    “轉過來,我做一遍給你看。”


    映嘉轉了一百八十度,站在拓身後仔細看著。


    “好,記清楚了,從頭做一遍給我看。”


    從小,映嘉念書方麵的成績差強人意,但是隻要是關於肢體方麵的遊戲或考試,她都一學就會。


    即使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基本動作,映嘉也能毫不費力,跳得有模有樣。


    “你不是說從沒學過嗎?”拓驚訝她的模仿能力。


    “小時候學過,不過早忘了。之前都是看電視亂跳的。”


    “難怪,你表麵上學得很像,實際上根本禁不起檢驗。”


    “怪了,你說話非要這麽難聽嗎?我要是會跳,幹嘛還要訓練啊?”


    拓怔了一下,不憤怒,隻是想笑。


    “來吧,我們從頭開始。”他順順氣,嘴角微揚的說。


    跳完第一小節,拓就直接上前一步,像影子一樣貼著她說:


    “腰挺直,心裏默數拍子……不要縮肩,記住膝蓋要打開。”


    “是。”


    “不要低頭,注意膝蓋……”


    “是。”


    在拓的嚴格要求下,基本動作的課程僅僅花了兩天,映嘉就符合了拓的要求。


    但這才是真正考驗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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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過去,拓在反覆觀察映嘉的表現後,編了一段約五分鍾的舞,打算當作考試之用。


    這天,映嘉趁著拓離開的片刻,自己練習著。沒多久,竟開始模仿起石菱的舞步。


    她忘情的跳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拓就站在門外。


    他一言不發走到音響前,背對著她說:“把我剛剛教的跳一遍。”


    映嘉乖乖的站到場中央,當音樂一出來,她便立刻張臂起舞。


    “不行!重來一次。”拓關了音樂,要她自己先跳。


    四周空氣突然凝結起來。


    映嘉站定,調整呼吸後在心裏默數拍子,左臂一伸,精準的做出拓教的每個動作。


    “停!感覺不對,再重來。”


    “對嗎?我是這樣教的嗎?”


    “重頭來!”


    “……”


    一遍又一遍不斷重複的跳了三十分鍾,最後映嘉終於不支倒地。


    但是拓卻絲毫沒有憐憫之心,雙手叉腰,對她吼著:“起來再跳!兩個月後就要考試,你這樣子怎麽見人?”


    “我不跳了。”映嘉氣喘籲籲的應。


    “你沒有資格不跳,快起來!”


    聽到拓這麽無情的話,映嘉擦掉額頭上的汗珠,勉強撐起發抖的雙腿說:“我怎麽跳你都不滿意,何必浪費時間?”


    “別替自己找藉口,你做得到!”拓麵無表情嚴酷的說。


    “我做不到!”映嘉大吼著:“別自欺欺人了,看看我,這個樣子叫做有潛力嗎?”


    “既然有力氣頂嘴,就可以再跳,起來!”


    映嘉懶得辯解,索性脫下鞋子甩得老遠,“我說我不跳!你聽不懂嗎?”


    拓沒說話,隻是過去將鞋子撿起,走回麵前要她穿上。


    映嘉氣得用手揮開。


    拓再次撿回來,但這次卻直接蹲跪在她麵前幫她穿。


    “你幹嘛……”


    “別動!”


    映嘉不動,卻無聲的落下淚來。


    她低頭,迅速用手拭去淚,卻還是被拓看見了,“我知道我隻是個庸才,你幹嗎對我這麽好……”


    一向樂觀麵對乖舛命運,從不怨天尤人的映嘉,這次終於被自尊和挫折徹底擊敗了。


    “我看到的卻不是這樣。”


    “我不配穿這麽好的鞋子,不配在這跳舞,不配……”


    “沒什麽配不配的,要是不屬於你的,你求也求不到,是你的……你躲也躲不掉。”


    拓見她櫻唇輕啟,微微啜泣的可憐樣,忍不住幫她拭淚。當手指一觸碰她粉嫩的小臉,占有之情便狂妄的入侵他的心。


    映嘉茫茫然的抬頭,拓在幾乎要吻上她的前一秒戛然止住。


    “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映嘉眨眨眼,還沒意識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拓已經起身,匆匆走進倉庫。


    接著,便看他從儲藏室裏推出一台dvd放映機,插上電,然後將窗簾全部拉上。


    他在映嘉的身旁坐了下來,開始解說影片內容。


    “這出‘黑暗王國’是舞劇裏的經典作品,故事發生在印度,國王為了將公主許配給勇士,不惜破壞勇士與神廟舞姬的感情,並以毒蛇害死舞姬,兩人從此天人永隔。”


    映嘉屏息聽著。


    “現在看的是第二幕在夢境重逢的情節,也是整出舞劇最菁華的部分。”


    黑暗的牆麵上一陣光影閃動,隻見冷冽陰森的舞台上站著一群麵無表情,猶如幽靈般的舞者,正隨著古典樂曲舞動著肢體。


    他們跳著,時而幾近發狂的扭動,時而又佇立不動。一幕幕現實與幻境交雜的場景,絢麗奪目,讓映嘉亮不得眨眼。


    雖沒有台詞,但音樂和燈光交織成的場景,卻深深讓人感受到舞姬失去摯愛的傷痛,和勇士內心的懊悔。


    映嘉從不知道,舞蹈能將抽象的情緒表現得如此深刻,感動喚醒了她心中的某股力量。


    當看到晨光乍現,兩人即將永遠分離時,映嘉終於忍不住淚水,嚶嚶啜泣起來。


    拓拍拍她的頭說:“你感覺到了,是嗎?”


    “嗯。”


    “這就是舞蹈的魔力,以有限的肢體去換取永恒的美,它感動人的絕不是技巧,所以別再自怨自艾了。”


    雖然對他的說法一知半解,映嘉還是點頭。


    “你真的認為我可以?”她問。


    “當然,我對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映嘉一聽,忘情地直往拓的懷裏撲,“拓……謝謝你。”


    她這天真的舉動讓拓無法自處。他冷靜的推開她,起身,拉開窗簾,收拾機器,恢複嚴肅的語氣說:“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再練吧。”


    “我還可以跳。”她立刻起身。


    拗不過她的堅定,拓讓步的說:“好,那我們從頭來。”


    拓走回音響前,故意將聲音開大了些,以便壓抑心中那股蠢動的伏流。


    他雙手環胸,茫茫的望著映嘉的身影。


    剛剛,他幾乎忘了自己的角色,衝動的……隻想抱她。


    這念頭嚇到他了。但此時此刻,就是用最嚴厲的字眼警告自己,都無法消除烙在心上的痕跡。


    映嘉的純真……像個毫無防備的小孩,更像無色無味的空氣,在他還沒意識到就已經將他團團圍住,動彈不得了。


    她不像其他的女人總想附和他、占有他,她有自己的堅持,隻要認為是對的,就會理直氣壯爭論到底。表麵上是倔強不服輸,可偏偏……她根本是脆弱得極需要嗬護、照顧的人。


    拓不懂,自己怎麽會被個小丫頭搞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呢?


    為了證明這些念頭不過隻是對舞者的移情作用,當課程一結束,他便鎖上教室的門,獨自狂舞。


    這招果然有效,混亂的思褚隨著汗水流出體外,頓時讓他清醒許多。


    他告訴自己,映嘉是個舞者,不過是他事業版圖上的一顆棋子,自己迷戀的隻是她身上那股魔力而已。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湄姨啊!嗯,有空。好,我們六點餐廳見。”


    掛上電話,拓這才緩步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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