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的事情,從這以後,和蘇與翊宣的關係好了起來,其實之前的關係也不錯,至少在很多人看起來不錯,翊宣會經常出現在東宮,很多時候跟和蘇喝酒一直喝到深夜。


    翊宣王府後花園建有一趟九曲回廊,盡頭就是觀雪亭。亭子坐落在假山上,地勢高一些,正好可以俯瞰整個王府的全景,連不遠處的東宮也能看見,莊重的黑色琉璃瓦,還有朱紅色的宮牆。亭子裏麵擺放了一張漢白玉雕刻的桌子,坐著兩個錦帽貂裘的人,旁邊是一個小泥爐,他們正在煮茶。


    “翊宣,聽聞殿下最近得幸於太子,事事做的得心應手,不知道是該恭喜,還是應該說聲小心。”


    那人說完就笑了。翊宣對麵坐著王征,這位他相交多年的好友。說起來,他和王征還有些親戚關係,翊宣的外祖母就是出身王氏家族。和蘇在翊宣別苑過夜的那天早上王征醒的早,他看見翊宣送和蘇出去,原本他並不將這事情放在心上,看是最近都傳說和蘇刻意拉攏翊宣,所以這天在翊宣王府喝茶的時候才稍微提及一些。


    “你我都知道殿下的這位王兄可不是好相與之人呀。”


    翊宣拿著手中的聞香杯扣在眼睛上,嘴裏說,“昨夜喝多了,要不是秀遠讓人送我回來,估計昨天就要宿在東宮了。原本夜裏雪大,我不想走,可是秀遠一定要讓我回來,像是攆人一樣。”


    王征用“韓信點兵”一式斟完茶,把一小杯放在翊宣麵前,“莫不是太子轉了心意,要拉攏你?”


    “在我差一點命喪江南之後的幾天,他就轉變了心意?王征,你我都了解我這位王兄,深思熟慮之後就當機立斷,果於誅殺。何況這次我還……”翊宣突然感覺,他想獨占和蘇的一切,包括他的秘密,於是轉了話題,“我感覺和蘇實在不簡單,尤其最近幾年愈發的明顯。我的母後位居正宮多年,朝野上下也多是外公家的勢力,再加上父王有意無意之間對我的袒護,如此優勢竟然還讓和蘇壓製的不能隨心所欲,太子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能穩固河山,這說明我和他單獨對抗還為時尚早。還有那次和蘇派殺手千裏追殺我,鄭王已然知情,卻僅在微音殿教訓了他幾句,連罰都沒有罰,為什麽呢……


    “難道父王不知道我千裏回來的凶險,不知道和蘇這樣做天理難容?那是因為他害怕,他忌憚和蘇。和蘇背後有勢力,就是大鄭神宮的奚朝大祭祀,神宮在大鄭擁有無上的權威,任何人都不能忽視。鄭王現在要試探,看看奚朝究竟要維護和蘇到什麽地步,鄭王心中也沒有底。


    “這次從江南回來我是害怕,這樣的借口廢了太子之位,朝局動蕩在所難免,和蘇更沒準就可以顛覆了江山,提前登基。”


    王征聽到這裏長歎一聲,“其實眼下殿下情勢凶險,說句不好聽的話,出了事情也許連鄭王都護不了你呀。那太子最近示好是何用意?”


    “不知道。也許要籠絡我,也許在試探我,也許,他想親自動手殺了我。”


    “什麽?”王征一驚,睜大了眼睛。


    翊宣笑,“初陽,不用太驚訝。既然知道他有此意,那躲是躲不掉的,險中求存,也許是一線生機。還有,我家的王兄有潔癖,他不會在自己的地方動手,所以我跟著他,反而很安全。”


    “你們家的這位哥哥呀……都不知道應該說他什麽好。”王征苦笑著繼續泡茶。


    翊宣喝下熱茶心裏也暖和多了,這才說,“我家的兄弟向來如此,又不隻他一個狼心狗肺的,其他的也好不到哪裏去。我那個四哥做事情更沒有章法,有幾次我差一點就死在他的官邸,後來父王知道了就永遠圈禁了他。不過他下場也很淒涼,這不,前些年他死的時候才十五歲,正是少年時。”


    王征聽他這樣講,想安慰他,可是又感覺自己這樣未免過於失紮,隻能淡淡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從那聲輕歎中,翊宣突然想起那天在漫天的雪裏,孤墳旁邊的和蘇一口一口喝著酒的情景,還有那一雙一瞬間對視的眼睛,孤寂而清冷,仿若雪地中迷路的狼,有些凶殘的表現,但是卻從裏麵流露出難以掩蓋的脆弱和哀傷。想到這裏,翊宣的心像是讓人撕扯著那麽疼。他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見和蘇都是這樣的感覺,很陌生。


    “殿下,聽聞東宮秘聞,太子曾經為了一個男寵而想要遠離雍京,不過鄭王並沒有同意,還殺了那個少年,要是太子殿下當年就走了,那又是什麽光景?”王征問了這麽一句。


    翊宣沉吟了一下,然後回答:“……不可能。我的父親最信奉的一句話就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和蘇背後勢力不除,誰知道哪天他一時興起糾結起那些人來造反。


    對父王來說,忠心的人就是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如果和蘇要走,也是父王扼住他的一切生路,最後恩賜他可以賦閑在父王看的見的地方。而我的王兄又絕對不會把自己的人生交出來換取一個並不自由的未來,所以他們兩個人誰都不讓步。


    “他們兩個人是在太像了……”


    王征第一次聽翊宣說出如此誅心的話,聽著後背直發冷。“翊宣殿下,那你呢,你會是這樣的人嗎?”


    “我?我不一樣。”


    翊宣站起來看著滿院子的白雪,還有遠處黑色琉璃瓦的禁宮在雪景中熠熠生輝。他想象著千裏之外的一片廣袤的大地。


    “我愛著片江山,我希望庶民百姓可以在我的統治下安居樂業,平和富庶……”


    翊宣在心中又想起和蘇那雙如月光般流淌著銀色光澤的眼睛。


    和蘇,我知道你對這個國家,對這裏的百姓毫無興趣,你並不愛他們,那麽什麽是你想要得,我願意雙手奉上,來換取這片江山。


    翊宣又一次醉了,酵倒在東宮內殿的軟榻上,酵倒在太子和蘇的身旁。翊宣的睡臉很寧靜,看不見任何疑慮和不安。和蘇有些困惑,那個人,那個翊宣為什麽能如此鎮定的在東宮在和蘇身邊安然入睡,而自己反倒輾轉失眠。


    難道如此有恃無恐,知道我不會在東宮動手嗎?


    薄薄的寒氣吹了進來,輕輕撫過和蘇的臉龐,他透過窗紗看見了外麵的晴雪。朝日橙黃色的光映在上麵,有種溫暖的感覺。一直以來他對翊宣都是敵對態度,因為他們有著同樣尊貴的血統,同樣是鄭王嫡子,身為太子的和蘇本能感覺翊宣對他地位的挑戰。可是現在的和蘇突然很想回憶,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恨翊宣的?


    母後離王後逝去的時候和蘇不過兩歲,即使他有著天縱才華,那個時候的他也不過是稚齡幼童,生命最初的幾年他如同其他孩子一樣,記憶都是模糊而紊亂的。


    母親去世的哀慟,鄭王祭天立誓冊封他為儲君時候的榮耀,眾臣百姓對他第一次朝拜時他的鎮定自若,這些都是和蘇後來從人們的口中還有母親留下的手紮中間接得知。雖然他都親身經曆過,但是那些都如同天空的浮雲一般,過於遙遠,無法讓和蘇感覺到真實。可是在尊榮背後的嫉妒,中傷還有惡毒的詛咒卻對和蘇如影隨形,讓他感覺到無以複加的真實。


    翊宣的母親箴王後出身益陽張氏家族,母族的強大勢力還有她本身的美貌才情讓鄭王對她傾心,在離王後新喪不久就冊封了身懷六甲的張箴為正宮王後。王子翊宣做為鄭王嫡子降生在大鄭禁宮朝陽殿,他的生命就是和蘇的威脅。後宮的人們敏感而勢利,當人們開始向箴王後還有那個新出生的王子進獻忠心的時候,很多人早已經遺忘了和蘇,那個他們真正的儲君。


    和蘇第一次看見翊宣是在他四歲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因為要拜太子太傅所以到了微音殿,結果就在殿外的回廊上看見大殿裏麵的爭吵。箴王後懷中抱著兩歲的王子翊宣站在微音殿當中,她用她那有些尖的聲音說著,“……臣妾蒙陛下恩典貴為王後,但是後半生卻無所依托。太子和蘇寡恩薄情,對臣妾嫉恨在心,妾怕他日和蘇登基臣妾還有張氏一族最終落的沒有下場。求陛下看在夫妻情分上,許給臣妾一個將來。翊宣他也是陛下的嫡子,他有著不遜於和蘇的聰明,他日為王……”


    被稱為寡恩刻薄的和蘇此時就這樣站在大殿外麵,他安靜地聽著。


    這個時候箴王後懷中的王子翊宣似乎感覺到什麽,一雙明亮的黑色眼睛看向大殿外麵。


    和蘇知道那個時候的翊宣必定沒有任何記憶,他甚至比和蘇更加的年幼,他隻有兩歲。翊宣的臉色白中透著粉色,是一個健康的孩子,柔軟的頭發散蓋在額頭上,臉圓圓的。他並不明白此時他的母親正在為他冒著多麽大的風險。因為任何人都知道鄭王在神宮冊封太子時候的誓言,如果違背,天地共滅,大鄭王朝也將走向衰亡。如今箴王後如此勸說鄭王更改儲君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上為自己的將來進行的豪賭。


    忽然翊宣笑了,衝著和蘇笑了。他的笑容和那個年齡的孩子一樣,天真純潔,甚至散發著溫暖。箴王後說到這裏本來緊張的麵對年輕鄭王英俊而冷酷的臉色,但是懷中兒子的突然一笑顯然驚嚇到了她,她順著兒子的視線看見殿外已經等候多時的和蘇。


    尚在年幼的和蘇一身太子龍袍,正黑色的絲緞衣袍閃動著柔和的光。和蘇的眼睛是深黑色的,透出的卻是月光般清冷的光澤。


    他聽見了,和蘇聽見了她方才的話。


    箴王後第一次感覺到那雙眼睛後麵的深不可測還有對未知將來的一絲恐懼。她靜在當場。


    鄭王幹澀的聲音對箴王後說,“你先下去吧,這樣的事情以後不允許再說。”


    刻板冷靜的聲音無法透露當時鄭王的想法,不過話語裏麵的確沒有責怪的意思。但是箴王後還是顫抖著抱著王子翊宣匆忙行禮退出了微音殿外。臨出去的時候她看了看從自己身邊側身而過的和蘇,和蘇的眼睛看的卻是她懷中的翊宣。


    和蘇的樣貌並不肖似他的父親,但是他們父子之間卻有著詭異的神似。從某種方麵來說,和蘇比任何王子都更像鄭王,有些時候他們簡直就人和鏡子中的倒影,他們給其他人近似完全一樣的感覺,比如此時和蘇的眼神。和鄭王彌江一樣,旁人無法在他們的眼睛中看到任何他們不想呈現出來的東西。


    箴王後咬著下嘴唇,扯著自己華麗的裙擺走了,她頭發裏黃金飛鳳簪子的流蘇搖動著嘩棱嘩棱亂響。


    和蘇依然看著從王後肩頭回望自己的翊宣,也許是從那個時候他就不喜歡這個弟弟,一個被母親嗬護在懷中的健康男孩,擁有他根本就不可能擁有的笑容。


    後來和蘇進入大殿之後鄭王並沒有繼續那個話題,他隻是叮囑和蘇要用心讀書,不過和蘇卻隱約感覺箴王後的設想對鄭王產生了多麽大的影響,他居然動心了。


    從此和蘇發狠般的刻苦讀書,他想要達到父王的全部要求,甚至要做的更好。不過,似乎一切都有些徒勞。


    和蘇和箴王後正式結怨其實緣起翊宣。那天是春天中桃花開的最美的時候,和蘇看書看的累了到禦花園休息一下,結果看見了翊宣被一群人小心包圍著,也在禦園。翊宣是箴王後唯一的兒子,而且鄭王也很寵愛他,後宮中對待他極盡所能侍侯周到。


    那個時候的翊宣穿著繡工精致的小小王子龍袍,頭發軟軟的披在背後,坐在石椅上腳還在一翹一翹的,他的手中拿了一大把的桃花。和蘇不喜歡看見他還有箴王後身邊的人,看著那邊熱鬧一眼,轉身對自己的侍從說,“還有兩張折子沒有看,明日父王問起來要責怪的。我們走吧。”


    那個時候他已經開始每天閱讀奏折,這些都是從微音殿轉來的,已經被鄭王批示過了。和蘇沒有參讚和決定的權力,他隻需要每天閱讀,然後次日回答鄭王的提問就可以。


    翊宣看見了和蘇,不顧身邊侍從的阻擋,衝著和蘇這邊跑了過來,他把手中的桃花舉到和蘇的麵前,對他說,“美麗的哥哥,這個給你,希望你快樂。”


    所有人聽完全呆住了。翊宣身邊的侍從更是連忙跪下,對和蘇請罪。


    誰都知道,在大鄭宮中,和蘇的美貌是禁忌。但凡說過和蘇美麗的人,都被和蘇用蒸籠蒸死了,以後任何人都不敢再提起和蘇的容貌。今天和蘇也許不會難為王子翊宣,但是以和蘇平時的性情來說,翊宣身邊的宮監難免會受到懲罰。


    輕者杖責,重者也許就丟了性命。


    他們不是不怕。


    和蘇看著翊宣,那張笑臉上充滿了期待。


    為什麽他會是這麽的天真?


    為什麽隻有他會生活的如此幸福?


    和蘇冷笑了一聲,沒有理睬翊宣,轉身要走,但是翊宣拉住了和蘇的袖子,用孩子特有的聲音對他說,“美麗的哥哥,你不喜歡嗎?”


    聽見他說“美麗的哥哥”的時候,和蘇就感覺自己仿佛又看見了那些人的竊竊私語,說他的容貌是如何的妖冶,如何的可以禍國殃民。


    他討厭這樣的說法,他也討厭這樣明媚的翊宣。


    於是和蘇粗魯的拽出自己的袖子,因為用力太猛而弄青了翊宣的手指。


    翊宣哭了。


    後來箴王後趕到禦園,用她那雙美麗的眼睛陰冷的看著和蘇,從牙齒的縫隙中擠出聲音,“不要太猖狂,和蘇,總有一天我會我的兒子得到他應該得到的一切。而你也不是無懈可擊的。”


    那以後和蘇百般小心,因為他了解他身體上的殘疾是他最致命的弱點。


    可是,禁宮才有多大,即使數百丈的宮牆圍住的也不過有限的土地,他的秘密還是被箴王後的密探偶然得知了,那是一個貌似善良的老婦,專管東宮換洗衣物。和蘇一次沐浴後,她沒有預兆的闖了進來,她昏黃的眼珠在看見和蘇赤裸的身體後不可思議的睜大,然後她迅速轉身跑了出去,和蘇不可能去追。但是和蘇有些絕望了。


    老婦跑到了箴王後的朝陽殿,她正要說些什麽,可是就在她張嘴的瞬間,一隻利劍直插如她的後心,血飛濺開來,王子翊宣當時正在朝陽殿摹寫蘭亭序,血就濺到他麵前鋪開的雪浪紙上,他當時就哭了出來。


    箴王後驚呆了,她看見自己的宮殿正門前站著一個斯文的少年,少年明亮的眼睛如同百丈深邃的冷譚。


    他說,“王後殿下,臣是新選東宮侍讀昊秀遠。這名老婦膽敢私闖正宮,罪在不赦。”


    這是昊秀遠第一次進入禁宮中,他先來參拜王後。


    和蘇匆忙感到正宮的時候就聽見少年這麽站著對箴王後說話,他沉靜的氣質就和他的出生地一樣,凝重而寒冷。他知道父王在北疆最古老的貴族中為他挑選了一名少年作為侍讀,但是他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


    和蘇潮濕的頭發還滲著水滴,他對當時的秀遠微微笑了。


    那個時候,和蘇忽然很清楚的記得王子翊宣的哭聲很大,有些孩子任性要引起旁人關注的意味。和蘇本來想覺得他很討厭,但是當和蘇看著翊宣小小臉上染著溷濁暗紅色血液的時候突然有些說不清楚的傷感。


    也許,在這個禁宮中沒有人可以活的幸福。


    上次他給自己桃花而被自己拒絕的時候,翊宣也哭了,但那個時候的他,與其說是哭,更不如說是鬧。而如今翊宣被箴王後摟抱在懷中,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和蘇看。這是和蘇第一次從翊宣的眼中看不見和煦的笑容,而隻剩下一種恐懼。


    和蘇很想留下來哄一哄這個弟弟,他甚至已經向他不自覺的伸出了手。箴王後一聲尖叫阻止了一切溫情的發生,她恐懼地看著和蘇,歇斯底裏地叫著,“走開,你這個魔鬼,不要奪走我唯一的兒子。”


    和蘇習慣眯著眼睛來掩飾自己內心翻動的情緒,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恭敬地給王後行禮,然後說,“王後受驚,和蘇多有冒犯。和蘇退下了。”


    說完甩了袖子和秀遠一起回東宮。


    從此他再也不輕易主動伸出自己的手。


    箴王後無法原諒血濺朝陽殿,但是鄭王將這件事情消弭於無形中。他不願意這樣的事情再次在後宮發生。也許箴王後真的得到了鄭王嚴厲的旨意,從此,她對和蘇退避三舍。


    從此和蘇在後宮中度過了一段相對安寧的日子,一直到他七歲,奚朝大祭祀接他到大鄭神宮。


    離王後身後給和蘇留下一本書稿,據說那是王後產下和蘇後身體一直不好,臥床兩年期間寫的,記錄了大鄭宮這些年來的一些往事,還有離王後想對和蘇說的話。和蘇進學後就一直在看,裏麵包含了一個母親對無法看著兒子成年的遺憾,但是更多的是期望和祈禱。


    這些都是用蠅頭小楷在灑金雪浪紙上寫就的,十分的工整。


    和蘇每都夜深之時都會細細的看,看著看著,他居然會感覺也許母親就是身邊,沒有遠離。


    “我曾經祈禱上蒼賜給我一個孩子,於是我看見了你的出世。那是一個飄雪的夜晚,神把你帶到了我的身邊。你幼小的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襟,一雙黑黑的小眼睛看著我笑。也許從那個時刻開始,我對你的愛超過了我的生命……”


    “……看來我是沒有緣分參與你的未來,和蘇。這些天來我感覺胸口就如同刀割一般。我的兒子,在孤獨的成長,我的心比現在任何病痛帶給我的痛苦都要深重……”


    “和蘇,寫到這裏的時候,我已經看見我的時日不多。這些天愈加感覺身體的寒冷,但是外麵禦花園中的紅蓮花已經開了,現在已然是盛夏。我看見了張氏家族的箴妃走進了王宮。我也看到了她臉上的笑容還有日漸隆起的肚子。我在祈禱,如果上蒼垂憐,你將得到一個妹妹。”


    最後的幾頁寫的非常潦草,和蘇知道,那也許就是母親最後的時刻了。


    和蘇每次看到這裏手都是顫抖著。


    “孩子,這也許是我最後對你說的話了。今夜你就在我身邊安靜的睡著,我真的很想親親你,但是我不敢,我怕吵醒你……”


    “……和蘇,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這些天我都不敢入睡,我貪婪的看著你,一直看著你。我想把你的樣子刻入我的腦中,陪著我走完最後的人生。”


    “和蘇,終於到了最後,我的手幾乎無法承受毛筆輕薄的重量。孩子,母親舍不得你,但是最終還是不能不放手。和蘇,我可憐的孩子,我知道你的生命必將是殘缺的,我得到了你的父親立你為儲君的承諾。他在神明和曆代先王麵前發誓,你必將是下一代鄭王,永不更改,如果他違背了誓言,整個大鄭王朝都會遭到詛咒的。”


    “大鄭宮裏沒有失敗者,在這裏,失敗的人是沒有資格生存下去。隻有成為唯一的勝利者,你才能有尊嚴的活下去。”


    “所以,孩子,勇敢一些,無論多麽困難都要堅持下去,你必將是下一代鄭王,你的名字將做為一個國家的年號被載入史冊,而不是被那些無聊文人在感慨曆史的時候偶然提起。”


    “我會為你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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