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pa!”


    羽田大樹高聲喊出,這是“河童”的日語發音。


    但來不及了,河童抓住了光的腳脖子,哧溜就把她拽入水中。秦北洋衝上去撲了個空,但又有河童拽住他,一同墜入地宮中的河流。


    這水冰涼刺骨,恍若來自地下寒冰所化。秦北洋差點抽筋,幸好他的水性不錯,在水裏瞪大眼睛,竟看到幾十隻河童,快活地在四周遊弋,如同幼兒園的遊泳池。這些小家夥也沒有傷害光,就是圍繞著小女孩一起嬉戲相撲。但河童可在水下呼吸,人類卻做不到。難怪日本民間傳說,河童會把幼兒拖入水中溺斃,原來並非惡意,隻是想一起玩耍。


    秦北洋抽出背後的唐刀,一刀下去,將一隻河童劈成兩半,水中噴射出藍色血液。河童開始慌張甚至尖叫,原來都是些膽小的生物。秦北洋奮力砍殺這些小家夥,將它們遠遠地驅趕走,終於把光給抓住了,就像抓住一團柔軟的水草。


    童男童女鎮墓獸也是幹瞪眼,難道他她也怕水?九色倒是克服了對水的恐懼,正要衝下去時,秦北洋腋下夾著光浮出水麵,被羽田大樹和齊遠山拉上來。


    光吃了好幾口水,已經沒了呼吸,麵色蒼白,命懸一線。九色用腦袋摩擦女孩,用鎮墓獸的熱量,替她驅散水底的寒氣。


    秦北洋拚命做人工呼吸,瘋狂叫喊光的名字,不管不顧地嘴對嘴,將自己的氣息吹入女孩口中。


    終於,光悠悠醒轉,睜開眼睛,看到秦北洋的嘴唇。


    她大口嗆出了冰水,劇烈咳嗽一番,還陽回到人間。女孩重新閉上眼睛,虛弱地說:“歐尼醬!謝謝。”


    秦北洋在水邊喘息著,看到一群幸存的河童,仍然戰戰兢兢地在水下注視著他呢,大概在思量從哪裏來的凶神惡煞?


    河童,又稱為水虎,也是從中國傳到日本的。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沔水中有怪物,如三四歲小兒,鱗甲如鯉,射之不可入。七八月中,好在磧上自曝。膝頭似虎,掌爪常沒水中,出膝頭。小兒不知,欲取弄戲,便殺人。”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也寫到了水虎。


    齊遠山小心地蹲在水邊說:“徐福墳墓的地宮之下,怎麽會出現那麽多河童?我看這裏成了它們的巢穴!”


    “兩千多年啊,何況這裏地震頻發,再堅固的墳墓,也禁不住這麽震動。”羽田大樹做出了解釋,“我看這些水,都是山泉的活水,必然有秘道通往外界。而這河童順著水流,就能進入徐福墓的地宮。外邊有人類的侵擾,河童不得安生,隻有在這個地方,它們才能快活地生活。也許,它們是日本最後的河童。”


    “小木已被河童拖入水中淹死了吧?”


    “毫無疑問!”羽田大樹捶胸頓足,“可惜這個混蛋,偷走了長生不老之藥啊!若是真的,不但能讓我們延年益壽,要是逃脫這座地宮,出去仔細研究仙丹的成分,將是科學上的一大進步,能幫人類克服生老病死的大難題!這是我們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啊。”


    “全人類長生不老?”秦北洋輕描淡寫地回答,“做夢吧!”


    “我們要不再找找?徐福身上的漆木盒子!一定在這片水底。”


    齊遠山也被吊起了胃口,說著就想跳下水中,卻被秦北洋一把攔住:“都得了失心瘋是嗎?你也想淹死?”


    眾人正要爭吵,光已漸漸恢複,幽幽地說:“剛才我在水下,感覺水流很急。這座地宮並非絕對封閉,一定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否則,河童也無法在生存。”


    “有道理啊,光!”


    秦北洋攙扶著小女孩,向著地宮邊緣搜索。終於,他發現在河流盡頭,明顯有一股強烈的水流在往外流淌。


    齊遠山提醒一句:“水往低處流,這不是往地底而去嗎?”


    羽田大樹搖頭說:“不,吉野山的地形複雜,旁邊有深切的山穀,即便是在山坡的地下,也可能高於穀底。或許,外麵就是一道山泉溪流?”


    “明白了,中國古墓,大多造在山腳下,因此隻會越挖越深,跟這裏的地形不同。”


    秦北洋想到房山大墓下的北京海眼,上回就是從水底下逃脫的。他也不管河童會不會害人,背著唐刀跳入水中,摸索出一個狹窄的洞口。不過,成年人絕鑽不過去,隻有河童這種小孩體型的物種。


    不過,他們中還有一個人可以過去光,她就是小孩子,體型與河童相識。


    “不,我不走。”剛被秦北洋從鬼門關裏救回來的女孩,黏在他身邊說,“哥哥走,我才走。”


    秦北洋必須趕她走:“我不要你這個妹妹了,從今天起,我不是你的哥哥,你快點走!”


    “歐尼醬!”


    小女孩哭了出來,羽田大樹在她耳邊說:“光,你不逃出去,我們所有人都會在這裏困死。但隻有你出去,才能找人回來救我們啊。”


    終於,光被說服了。


    她捶了捶秦北洋說:“哥哥,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


    秦北洋繼續在水下警戒,羽田大樹也跳下來幫忙。光憋了一口氣,潛入狹窄的水下縫隙。她費了好大力氣,才順著湍急的水流鑽出去……


    光消失了。


    她究竟是逃生了?還是溺死了?抑或又被困入下一個地宮?


    秦北洋、羽田大樹、齊遠山,還有鎮墓獸九色,枯守在徐福墓的地宮,看著永無休止的日月星辰,兩千多年前的齊魯風光。


    不知等了多久,突然一陣巨響爆起,地宮牆壁上的“泰山”,竟被炸開一個大洞。盡是彌漫的煙塵,秦北洋命令大家都趴下,害怕會不會又是餘震?


    不,他看到了太陽。


    漫長一夜已逝去,兩千年來,初升旭日首次射入這片地宮,吉野山如同畫卷展開。


    童男童女在陽光下凝固的同時,密密麻麻的槍聲響起……


    一挺加特林,一挺馬克沁,還有手榴彈,齊遠山聽得清清楚楚。童男童女鎮墓獸,已被狂風暴雨般的子彈掃倒。幾枚手榴彈在它頭上爆炸,將青銅外殼炸成碎片。


    這不是第一尊被現代武器消滅的鎮墓獸,但是第一尊流血的鎮墓獸。


    秦北洋和羽田大樹震驚了童男童女的殘骸流出鮮紅的血,不是油汙,也不是某種液體,而是真正生命的鮮血。


    槍聲停止了。秦北洋感到不可思議,他不僅看到了血,還有皮膚,連著血絲的肉,斷裂破碎的骨骼,甚至白花花散開的腦漿……


    終於,鎮墓獸裏露出兩張麵孔,這是活人的麵孔:一個男孩子,一個女孩子,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十來歲的雙胞胎孩子。


    不,現在變成死人了。


    來自秦朝的活生生的童男童女,被兩千年後的機關槍子彈打得粉身碎骨。


    秦北洋腦中浮現一幅畫麵這對雙胞胎兄妹,三千童男童女之二,跟隨徐福東渡日本。他倆年紀最小,沒到豆蔻年華,徐福大人就已躺入棺槨,指令孿生兄妹陪葬。不是死了的殉葬,而是活著陪葬。也許自願,也許被迫,兄妹服用了長生不老之藥,被封存在鎮墓獸外殼中,就跟石棺裏的徐福一樣,冬眠了漫長的兩千多年。


    活體鎮墓獸?


    這可是《秦氏墓匠鑒》沒記載過的大秘密啊!它到底是真鎮墓獸,還是偽鎮墓獸呢?


    忽然,從童男童女的心口位置,滾落出一顆熱氣蒸騰的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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