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下了一整天的雨終於在放學前畫上句點。混濁不明的天色,讓人的心情也跟著受到影響。


    結束了最後一堂課,宮城浩介把參考書統統塞進背包裏,跟本田教授確定好星期六見麵的時間才離開教室。


    今天,是他在mondayhich工作的最後一天。


    在前往車站的路上,宮城浩介的腳步比平常沉重許多。車站明明就在前方不到五十公尺的地方,怎麽就是一直走不到。


    行動電話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但他沒有理會。


    這已經是吉原尚人今天打來的第二十五通電話。


    不出一分鍾,他的手機就立刻收到第二十五封簡訊,還有第二十五通留言。


    吉原尚人是個擁有大好前途的有為青年,最近雖然被不利的新聞纏身,但是宮城浩介相信他一定會平安度過。


    隻是被媒體緊迫盯人跟蹤的他,如果不小心被拍攝到和自己在一起的照片,有可能被當成下一個攻擊他的武器。


    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瓜葛,更不能讓他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與傷害,否則他會責怪自己的。


    育幼院的修女曾經對他說過:無法帶給別人幸福不是你的錯,但是絕對不要成為讓他人不幸的根源。


    屬於兩個人的過去,早在他結婚當天就已經成為回憶,就好像是收進紙箱裏的相簿,雖然它存在,卻再也不會被拿出來翻閱。


    於是宮城浩介從此鐵了心不再接聽他的電話,也決定辭去調酒師的工作,答應接受本田教授一直替他居中牽線的工作機會,也好乘機切斷吉原尚人再次找上門的可能。


    等本田教授替自己介紹的工作安排妥當之後,他會再找個時間更換手機門號。


    如此一來,自己就可以完全斷絕與他的過去了。


    隻是……


    舊的問題還沒完全解決,新的問題卻又浮上台麵。


    上次和吉原尚人見麵時,心動的感覺已經不複存在,這一點令宮城浩介非常放心。


    當時如果不是他以自殺為要挾,宮城浩介說什麽也不會單獨跟他進入廁所,也不會被他強行侵犯,更不會為了封口而和那個來曆不明的渾小子發生一夜情,甚至還在他麵前哭了出來。


    長這麽大,即使在孤兒院裏被其他小朋友欺負,或是在學被同學排擠、被取笑是沒人要的小孩,他都不曾留下一滴眼淚,然而他竟然會在一個陌生的高中生麵前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麵。


    如果讓今井翔知道自己的眼淚是因為他的擁抱,一定會被他瞧不起吧。


    為了不讓吉原尚人是同性戀的八卦流傳出去,他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爭取,就衝動的答應與他發生一夜情作為封口的條件。


    而他就是那個新問題。


    現在才擔心他是不是個守信用的人已經來不及,不過從他出手相當大方這一點來判斷,倒是不必擔心他會把消息賣給媒體賺取零用金。


    宮城浩介算過今井翔花在酒吧一個月的娛樂費,當然包括他招待朋友吃喝玩樂在內,足足超過自己五個月的薪水。


    回想起在休息室發生的不真實片段,宮城浩介不禁懷疑在自己對他那樣大吼之後,他今天還會來嗎?


    昨天在他用力甩門離去時,臉上憤恨的表情簡直凶猛得像是一隻想要吃人的野獸。


    他一定很生氣吧?


    但是為了什麽呢?是因為那一巴掌嗎?


    幹嘛擔心這些!


    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就算他今天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也隻是他的顧客,如此而已。


    如果隻是這樣,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覺得胸口隱隱作痛呢?


    該不會是對一夜情的對象有了感情吧?


    別開玩笑了!


    宮城浩介把荒唐的念頭拋到一邊,今天是他最後一天擔任調酒師的工作,可得好好表現才行!


    ***


    他大概不會來了。


    舞廳的營業時間都已經過了兩個小時,每天都會來吧台報到的今井翔到現在都還沒出現。


    雖然不停告訴自己沒什麽大不了,但是宮城浩介就是沒有辦法不去介意那個專屬的老位子到現在還是空著的事實。


    二個半鉀頭過去,雖然投有特別規定,那儼然已經屬於今井翔的座位卻依然冷冷清清的空在那裏。


    有一種少了什麽東西的感覺一直騷擾著自己,迫使宮城浩介不得不像個患有強迫症的病人一樣,隻要一有空檔就不停地檢查自己身上的東西。


    光是確認行動電話有沒有關機,他就從口袋裏拿進拿出了不下十次;明明已經洗好和擦幹淨的酒杯又拿起來檢查再檢查;或是打開抽屜看了好一會兒,卻又什麽都不做的把它關上。


    ***


    “麻煩你給我一杯長島冰茶。”一位頂著黑人頭的年輕男客坐上吧台前唯一的空位。


    “抱歉,這個位子已經有人預約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鋼琴區那邊還有座位,我可以請服務生幫您把酒送過去。”臉上掛著心虛的笑容,宮城浩介對自己說謊的行為感到十分不解。


    他為什麽要說謊?


    那個座位本來就不屬於任何人,更沒有人預約。如果今井翔今天不會來,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座位嗎?


    幸好沒有人知道,要不然莫名其妙的作了這種傻事的自己,還真像個在等他出現的笨蛋呢。


    若下一個客人過來,這個座位就是屬於他的,然後他還要多送客人一杯酒,感謝他填滿吧台前的位子。


    才做好決定,低著頭洗杯子的宮城浩介眼角餘光注意到有客人來了,他趕忙抬起頭招呼。


    可是“歡迎光臨”四個字卻像根魚刺般,紮實地梗在喉嚨說不出來。


    是他!


    今井翔看起來很不一樣,好像有特地打扮過似的。


    黑紫色的西裝外套搭配刻意露出結實胸膛的黑色襯衫,散發著成熟雄性的費洛蒙;塗抹大量慕斯的頭發,簡單地抓出俐落感十足的發型,把他明顯的輪廓更加凸顯出來。


    更不一樣的是,今天他的身邊多了兩個身材玲瓏有致的性感美女;而他放在兩名女性腰間的手,都已經可以觸碰到她們豐滿圓潤的胸部了。


    “喂!給我的女人來點刺激的酒,我們今晚不醉不歸廠今井翔坐上老位子,改摟著兩個女人裸露的香肩,還用手指不停地搔弄著。


    女人發出嗬嗬的笑聲,撒嬌似地往他身上鑽。


    “很抱歉,這裏的座位不夠,是不是可以麻煩你們移駕到鋼琴區,我會請服務生幫你們帶位?”


    沒禮貌的家夥!


    忍住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宮城浩介擠出僵硬的笑容,婉轉地提出請他們更換座位的建議。


    “座位不夠?怎麽會,她們可以坐我的大腿啊!”


    今井翔說完後,兩名女人用嬌嗔的聲音裝出害羞樣。


    無法反駁他下流的話,宮城浩介隻有無奈地保持沉默。


    “喂,給我的女人調一杯‘強力春藥’還有‘高chao’。”


    兩個女人一左一右地吸吮著今井翔的耳垂,發情的模樣果然很適合他點的兩款酒。


    這小子命令人的嘴臉還真討人厭。 宮城浩介在心裏大聲的罵了一句混蛋後才開始調酒。


    帶女人來這裏親熱演活春宮不說,開口閉口就是“我的女人”,他該不會是故意表演給他看的吧?


    笨蛋!


    他在想什麽?他有什麽理由要演這出戲給自己看?


    如果這家夥以為他會因此而有什麽反應的話,那他就錯了。


    上回被這小子羞辱過一次已經夠了,他可不想再出什麽差錯被他抓到把柄,因此努力聚精會神的調著酒。


    越想越氣憤的他繃著一張臉,盡管如此,他還是盡責的做好甩瓶動作,並且注視著自己拋在半空中的酒瓶。


    “討厭!小翔的那裏硬起來了啦!”


    女人的聲音像捏著鼻子說出來的,高八度尖銳的頻率在重低音環繞的舞曲節奏裏格外明顯。


    不知道為什麽,宮城浩介明明確定抓在手中的酒瓶,在一眨眼的瞬間就已經摔落地麵,酒瓶破碎的聲音和女客尖叫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


    等宮城浩介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四周的酒客都睜大眼睛看著自己,一時之間他成為現場的焦點。


    “宮城,你流血了!”


    武田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身邊,關心的聲音把宮城浩介的注意力拉回自己手上。


    不停流出的血染紅了左手背,連傷口在哪裏都找不到。


    怎麽會這樣?


    宮城浩介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麽事時,就被武田急急忙忙的帶進休息室包紮。


    ***


    對宮城浩介懷有愛慕之情的武田,總是非常留意他吧台前的顧客,尤其是天天準時報到的小帥哥總是讓他保持高度的警覺。


    連生病感冒都會打起精神在顧客麵前強顏歡笑的宮城浩介,這幾天的狀況明顯不太對勁,武田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他不喜歡談及私事,武田對他的了解也僅止於舞廳裏可以看到的一切,其他的則一無所知。


    不過事情應該是從前幾天的那一通電話開始的,隻是不知道打電話來的人是誰?


    武田好幾次想問卻都開不了口,因為他知道那些試圖打采宮城浩介隱私的人是什麽下常所以他寧願什麽都不了解地繼續跟他當朋友,也不願意成為隻有點頭之交的陌生人。


    宮城浩介剛才失常的演出,跟那個闊少爺肯定脫不了關係。


    當自己摟著宮城浩介離開吧台的時候,雖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傷者的身上,但是武田從他的眼神中還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擔心與衝動。


    如果他們兩個人的角色替換過來,武田相信自己也會露出相同的神情。


    “這樣就沒問題了。”綁好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武田滿意的說。


    把剩餘的繃帶卷好,武田一邊收拾醫藥箱,一邊考慮該說些什麽才會幫宮城浩介打起精神。


    “謝謝。”宮城浩介摸摸被繃帶層層包住的手,有氣無力的回答。


    “那些年輕人也真是的,竟然在眾人麵前玩起來,也難怪你會分心。”無法不去在意那個年輕人的眼神,武田試探性的想要打聽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們三個人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床上開戰了。


    那個高中生酒量不錯,體力應該也很好,要不然一次怎麽罩得住兩個女生。“


    沒錯,今井翔的酒量的確是宮城浩介所有的顧客中排行屬一屬二的好,至於體力更是不在話下。


    記憶中,自己語意模糊的喊著求饒是在達到第五次高chao之後的事。


    那天晚上的今井翔像個情欲旺盛的青春期少年,無止境的需索著自己,令他想忘也忘不了。


    禁欲超過一年的宮城浩介,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對於一點點的觸碰都毫無招架之力,就連頭皮都能體驗到異常的愉悅感。


    敏感的神經在經曆對方連續不問斷的刺激與挑逗下,一波接一波的激烈快感如浪濤般衝擊著宮城浩介的身體。


    當時幾乎昏厥過去的意識在朦朧中隻記得,在體驗了欲仙欲。死的高chao後,今井翔都會放鬆身體趴在自己身上。


    雖然有點重,卻有一種被他緊緊包圍住的安心感。


    他沙啞低沉的聲音低回在耳畔,英挺的鼻子也不停地磨蹭著自己的臉頰,引起一陣陣舒服的搔癢感覺。


    由於當時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宮城浩介根本記不得他說了什麽,隻知道自己曾經暗中祈禱不要昏睡過去,也祈禱這一夜……


    不要結束。


    那天晚上在他的誘導下,拚命配合他的深入而擺動的腰部與大腿也因為運動過度,在之後的一個星期內呈現酸痛不堪的後遺症。


    他年輕的身體散發出旺盛的精力,光是回想起他裸露的上半身,宮城浩介的血液就逐漸沸騰起來。


    不難想像,以他的充沛體力要和兩個女人在床上大戰數回合,應該是遊刃有餘吧。


    頃刻間,莫名的痛楚如同冷鋒來襲,使持續升高的體溫來不及達到沸點便急速冷卻。


    宮城浩介不明白,今井翔想要跟誰上床都跟自上沒有關係,但是為什麽卻隱約有一點點苦澀的味道在心裏漾開呢?


    “宮城,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武田的叫喚聲把陷入沉思的宮城浩介拉了回來。


    武田帶著疑惑的眼神注視著發呆好半晌的宮城浩介。


    “不好意思,我沒聽清楚。你剛才說……”


    “算了,沒什麽。倒是你,今天應該沒辦法工作了。我去替你請個假,早點回去休息吧。”


    “可是今天……”


    還好宮城浩介警覺得快,趕緊把說到一半的話收回來。因為他為了避免一些麻煩的場麵出現,所以到目前為止,除了老板以外並沒有任何人知道他要離職的消息。


    “今天怎麽樣?你擔心吧台的事嗎?放心,有我就搞定了。”


    原本有著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鍾的堅持,但卻在左手無法使用的情況下被迫放棄。 宮城浩介接受武田的建議,在簡單收拾好隨身的衣物之後便靜靜地離開,結束了最後一天在舞廳擔任調酒師的工作。


    ***


    在武田把宮城浩介帶進休息室療傷止血的這段期間,吧台區的熱鬧氣氛並沒有因此受到影響,歡樂激昂的情緒依然在每一個角落燃燒著。


    在宮城浩介受傷的同時,鮮紅的血液在五彩霓虹燈的照耀下變成暗黑色,驚心動魄地映人今井翔的眼中。


    一心掛念著他的傷勢,今井翔的情緒根本無法恢複平靜。任由身旁的性感尤物使出渾身解數的挑逗,仍然沒有辦法讓他多看一眼。


    “夠了,你們統統滾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將身邊的性感尤物趕走之後,今井翔將手邊的酒一杯接著一杯喝著,直到營業時間結束都沒有等到調酒師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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