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打人事件之後,過了幾天。


    懷有幾分愧疚的小澤嶽亞主動邀約川崎聰見而,想當麵向他道歉,並且保證蓮城康成不會出席,川崎聰才終於點頭答應。


    這家新開的餐廳由於食材鮮度、料理手法,以及服務態度都獲得高度評價,所以即使坐落的地點靠近知名的風化區,仍吸引許多人前來光顧。


    服務生撤走餐具、送上甜點和飲料之後,小澤嶽亞才切入今天的主題。


    “康成的個性比較急躁鹵莽,不過他並沒有惡意。”


    “什麽叫作沒有惡意?不是故意羞辱人就可以做到那種地步,他要是認真起來那還得了?”


    川崎聰拿著打火機不停輕敲著桌麵。


    “川崎先生……”


    “夠了,我今天來不是想聽你替他說情的。小澤,企劃案的事就麻煩你再找其他廠商合作吧!市場上業績好、形象佳的百貨公司又不是隻有他們一家。總而言之,我不想和那個家夥再扯上關係。”


    “對不起,川崎先生,我無法同意。”


    “什麽?”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但是這個企劃案我是針對兩家公司所做的規劃,目的是為了求一個雙贏的結果,所以我不能接受您在氣頭上所做的決定。”


    “那才不是氣話,我是真的討厭那個狂妄自大的家夥,而且我也不想再見到那個自以為是的臭小子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那天我不擅自做主安排你們兩人見麵,也許事情不會演變到今天這種局麵。”


    “不是你的錯,小澤。是那小子不好,誰教他這麽惹人厭!”


    “要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呢?我是真的很想促成這個合作計劃……”


    看見小澤嶽亞沮喪的低下頭,川崎聰才發覺一味臭罵蓮城康成的自己,根本忘了顧慮到小澤嶽亞的感受。


    撇開姻親關係不談,蓮城康成是小澤嶽亞的換帖好兄弟,聽見別人這麽咒罵自己的好朋友,換作是任何人都會覺得氣憤難平,或者感到難過吧。


    “對不起,小澤。我不該這麽說你的朋友。”


    “沒關係,他也有不對的地方。隻是,如果因為這樣而必須中斷這個合作案的話,我真的覺得很遺憾。”


    看見小澤嶽亞失望的表情,川崎聰內心動搖。


    “其實,要我答應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嗎?”小澤嶽亞眼中燃起光芒。


    “如果你願意讓我吻你,我就答應這個案子。”雖然知道這麽做可能會讓他瞧不起,可是川崎聰無論如何都想要一親芳澤。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比小澤嶽亞的吻,更能夠消毒蓮城康成那小子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氣味和感覺了吧?川崎聰這麽想。


    小澤嶽亞陷入兩難的局麵,但他很快就做出決定。


    “如果隻是一個吻的話,我答應你。不過,企劃案的事就請交給我全權處理。”


    達成協議後,川崎聰拉著小澤嶽亞的手走進餐廳旁邊的暗巷裏。


    街上到處是打扮時髦的年輕男女,以及喝得醉醺醺、衣杉不整的上班族。閃爍的霓虹招牌照亮街上的每一個角落,還不時可以聽見小鋼珠店和電玩中心傳出來的熱門歌曲,熱鬧非凡。


    小巷裏卻恰恰相反,幽暗、寂靜得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下著綿綿細雨的緣故,路麵上到處都有積水。


    遠離身後熙來攘往的喧囂人潮,川崎聰將小澤嶽亞的身軀緩緩逼向高聳冰冷的水泥牆,兩人麵對麵相視著。


    距離小澤嶽亞背後的牆麵不遠處,有扇狀似啤酒屋或俱樂部的後門,邊緣有著斑駁的鏽痕,上麵有盞小燈,為黑暗的小巷帶來一絲光線。


    川崎聰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小澤嶽亞在黑夜中依然閃亮的雙眸。


    遠處喧囂的嘈雜聲,以及落在身上如絲線般的細雨,勾勒出超脫現實的氣氛。


    凝聚在川崎聰眼裏的認真,讓小澤嶽亞也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並不單純。但是他並沒有逃走,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川崎聰是為了確認什麽才這麽做。


    “小澤。”


    川崎聰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微微彎下身子靠了過去——


    “怎麽搞的,還沒停啊!”


    “真他媽的帶衰!每次跟你出來都會下雨。”


    耳邊傳來幾個粗鄙男人說話的聲音,小澤嶽亞急忙把頭轉過去。一旁的鐵繡門被打開來,幾個身穿花襯衫和廉價西裝、胸前還掛著粗大金項鏈的男人從裏頭走了出來。


    由於事出突然,反應不及的川崎聰愣在原地,視線恰巧和第三個走出來的男人不期而遇。


    “哇靠!站在那裏悶聲不吭的,想嚇唬人呐!”驚見陰暗陋巷裏還有其他人,男子的驚呼引起其他兩位同伴的注意。


    其中一人眯著眼睛朝他們看了一看,等他看清楚小澤嶽亞的臉後,發出令人發毛的大笑。


    “你們看!原來是兩個大帥哥在這裏談情說愛耶!”


    他們存心找碴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而顧慮到小澤嶽亞的安全,川崎聰不打算理會他們的無聊挑釁,拉起小澤嶽亞的手準備離開。


    “等一下,陪我們玩一下嘛!”其中一名男子張開雙臂擋住川崎聰的去路。


    意識到危險的瞬間,川崎聰趕緊將小澤嶽亞拉到身後,用身體擋住他。


    “哇靠!仔細一看,這個小帥哥長得還真不賴耶!”男子伸手想要撫摸小澤嶽亞的手,在半空中被川崎聰攔阻下來。


    “這位先生,請你放尊重點!”


    “唷,我們這位大帥哥生氣嘍,我好害怕喔!”


    男子裝模作樣的聲音惹得其他兩人跟著大笑,川崎聰趁勢想跑,沒想到小澤嶽亞卻被突然衝上來的男子抱個正著。


    “川崎!”受到驚嚇的小澤嶽亞大叫。


    “放開他!”


    “別這麽臉紅脖子粗的嘛!我們又不是壞人。”


    “是啊、是啊,我們隻是想跟這位漂亮的小哥做個朋友嘛。”男子輕佻地用手指掂起小澤嶽亞的下巴,還把酒氣衝天的臉湊過去嗅了嗅。


    “不準碰他!”川崎聰氣急敗壞地衝上前去抓住男人的肩膀,趁他轉過頭的瞬間,卯足全力朝他醜陋的臉揍了下去。


    “哇啊——”發出哀鳴的男子失去重心摔倒在一旁的泥水中,濺起的髒水將來不及躲開的狐朋狗友弄了一身濕。


    趁對方陷入混亂之際,川崎聰一個箭步上前抓緊小澤嶽亞的手,奮力一拉,頭也不回地往街道上跑去。


    “站住!不要跑!”男子像瘋狗般從背後追趕上來。


    川崎聰對自己的腳程向來很有信心,可是一隻手拉著小澤嶽亞,還要不時回頭張望,要順利脫身似乎不如想像中容易。


    才跑了一小段,眼看幾個混混快要追上,川崎聰連忙用力拉過他的手腕,將他往大街上用力一推。


    “快跑!不要管我!”


    川崎聰喊著的同時,其中一名混混企圖從身旁抄上小澤嶽亞,他連忙衝上去撲倒對方,緊接著追上來的兩人則因為來不及煞車,四人全撞在一塊。


    四個人摔倒在地的同時,川崎聰仍不忘掙紮地抬起頭對著呆在原地遲疑的小澤嶽亞大喊:“快走——”


    見小澤嶽亞就快跑出視線範圍,壓在上頭的男子起身欲追,川崎聰見狀趕忙伸出手抓住他的腳踝,使他當場跌進正前方的一處水窪裏,摔個狗吃屎。


    從地上爬起來的男子抹擊一臉臭水漬,側著嘴吐出一口吃進嘴裏的髒水後,將那雙小得不能再小的老鼠眼瞪得快要凸出來,咬牙切齒地大喊——


    “他奶奶的混帳東西!給我打——”


    ◇◆◇fanjian◇◆◇fanjian◇◆◇


    凹凸不平的地上到處都是蓄滿積水的坑洞。


    和惡棍們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的川崎聰,衣服一下子就濕透了。


    對手雖然人多勢眾,但川崎聰也不是省油的燈,小時候學過的一點武術還可以應付得過他們三腳貓的身手。


    從剛剛就站在一旁觀望的混混頭子眼看川崎聰就快要占了上風,不知打哪兒找來一根生了鏽的鐵棒,趁著川崎聰不注意的時候,朝他腳踝的位置用力一掃——


    感覺身體騰空的下一秒,川崎聰已經重重地摔倒在地。


    “可惡!竟然玩陰的!”川崎聰用不甘心的咒罵來取代因為疼痛而差一點脫口而出的哀號。他才不想在這些下三濫的人渣麵前喊痛。


    “哼哼,這下子站不起來了吧?”混混頭子一邊用鐵棒敲打自己的手掌,一邊猙獰著臉向川崎聰逼近。


    “想英雄救美是吧?這下變成落水狗熊了,你們說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土狼般的笑聲在濕冷的陋巷裏顯得格外刺耳,但是川崎聰並不害怕。


    因為他最擔心的小澤嶽亞已經全身而退。


    “你想怎麽樣,就盡管放馬過來吧!”


    “唷,都死到臨頭還想耍帥啊!我告訴你,我們大哥下手可是絕對不會手軟的,這一點,你的腳踝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小混混說著的同時,一腳踩住川崎聰被鐵棒打中的左腳踝。


    要不是緊咬住牙關,川崎聰大概已經叫出來了。


    “啐!還真能忍。”男子不屑地向地上吐了一口痰。


    “大哥,不如就給他個痛快吧!”


    “那有什麽問題!倒是你們覺得老子我應該從哪裏下手好呢?是先打斷他的腿、兩隻手,還是先把他那張我看了就討厭的臉打爛呢?”


    於是,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小澤嶽亞呼喊的聲音從街口的方向傳了過來,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就在前麵!”


    “你們幾個在那邊做什麽?不要跑!”


    看見幾個身穿製服的警察跟在小澤嶽亞身後朝他們這邊跑了過來,發覺苗頭不對的幾名惡棍嚇得拔腿就跑。那一哄而散的驚惶模樣,像極了遇到殺蟲劑就到處亂竄的蟑螂。


    ◇◆◇fanjian◇◆◇fanjian◇◆◇


    被這個意外的插曲一折騰,眼看時間就快要超過和蓮城康真約定的門禁十一點,小澤嶽亞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雖然知道兩人水火不容,趁著川崎聰在警局進行筆錄,已經沒有其他人可以求救的小澤嶽亞還是打了一通電話給蓮城康成。


    因為小澤嶽亞不能讓蓮城康真知道自己和川崎聰單獨見麵的事,即便隻是為了公事,蓮城康真那個超級醋壇子還是會大發雷霆的。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加上小澤嶽亞確實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替他把受了傷的川崎聰送回家,所以隻好情商蓮城康成幫忙。


    “他怎麽會在這裏?”


    搭著小澤嶽亞的肩膀,一跛一跛走出警局的川崎聰,克製不住驚愕的情緒,故意提高語調大聲說話。目的是要那個靠在車門邊抽煙的家夥知道,他一點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見到他。


    用力吸進最後一口煙,蓮城康成朝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白了一眼,把煙撚熄在攜帶型煙灰盒裏,走了過去。


    “你以為我愛啊?”淡紫色的白煙隨著蓮城康成說話的同時,吹向川崎聰的臉。


    “不喜歡就不要來啊!又沒有人叫你來!”被他充滿挑釁的行徑惹惱,川崎聰劍拔弩張地大吼回去。


    “要不是小亞拜托,你以為我會來這裏替你擦屁股?”


    蓮城康成輕蔑的眼神加上語帶雙關的挖苦,直教川崎聰氣得血壓上升。要不是手扶著小澤嶽亞,腳又受了傷,他肯定狠狠踹他一腳,才不會像個木頭人呆站在原地接受他的侮辱。


    “臭小子,想替我擦屁股,那還得看你夠不夠格!”川崎聰不甘示弱地頂回去。


    朝川崎聰氣到鼓脹起來的腮幫子輕浮地拍了拍,蓮城康成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邪佞微笑。


    “是嗎?那就走著瞧。到時候看是誰求誰!’


    那是什麽意思?難道又是雙關語?


    直覺告訴他,蓮城康成的話裏有詐,但是他一點也不想浪費心思在一個臭小子挑釁的言語上作文章。反正他是不可能再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討厭家夥有機會碰他一根寒毛。別想,永遠都別想!


    “川崎先生,抱歉……是我拜托康成過來的。你的腳受傷了,需要有人送你回住處,所以我擅自做了決定。”


    “什麽……”小澤嶽亞的一番話,讓川崎聰突然覺得一陣尷尬。


    原來那小子是受了小澤嶽亞的委托才來的……


    也對。如果不是小澤嶽亞,他有什麽理由特地跑到警察局來送一個他不喜歡、甚至討厭的人回家。


    倏地,一股莫名、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怪異感覺,纏上了川崎聰。


    他想知道蓮城康成臉上的表情,視線卻怎麽也抬不起來,隻能停留在鞋尖上打轉。


    太奇怪了……這種心情。


    “小亞,你先走吧。再晚,老哥會擔心的。剩下的就交給我處理。”


    蓮城康成溫柔的說話口吻,是川崎聰從沒聽過的。


    憤怒一下子從胸口湧了出來。“混帳,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作‘剩下的’?你說誰是剩下的?”


    翻了一下白眼,要不是腳受傷,蓮城康成相信他大概已經氣得跳腳。


    不理會川崎聰莫名其妙的怒氣,蓮城康成把小澤嶽亞推向路邊,伸手替他招了一輛計程車目送他離去。


    被心裏翻湧的莫名情緒困擾著,止不住的憤怒不斷衝擊著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的川崎聰。


    這股情緒到底……


    他好想搞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可是遠遠望著蓮城康成的背影,心情又更加煩躁起來。


    不想被沒來由的情緒持續困擾著,川崎聰壓抑著舉步維艱的不耐,扶著樓梯旁的把手,用極不自然的動作勉強走下台階。


    送走小澤嶽亞,回頭看見這副景象的蓮城康成快步走向前去。


    “要幫忙的話就開口啊。”


    “準希罕你的幫忙!我有腳,自己可以走。”


    “真是受不了你。”蓮城康成嘴上抱怨著,卻已經動手將川崎聰抱了起來。


    “喂,你以為這裏是哪裏!當心我告你綁架!放我下來——”被這突如其來的接觸嚇得心慌意亂的川崎聰,拚命掙紮著想要脫身。


    “安分一點!信不信我在這裏摔斷你另一條腿?”蓮城康成言詞犀利的恐嚇著。深不見底的黑色瞳孔散發出不容違抗的逼人氣勢,完全不見方才對小澤嶽亞說話時的溫柔。


    莫名其妙的異樣感覺,在川崎聰毫無心理準備的胸前肆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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