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極為缺乏食用油,幾乎完全依賴動物油。偏偏大部分動物的脂肪含量其實並不高,豬的比例算是最高了,但也產出很少。


    因此,東漢即便是貴族,也吃不到炒菜,更別說是油炸食物了。


    今天劉封拿出來的油炸食物,幾乎橫掃全場,給了會稽土鱉們一個超越時代的美食震撼。


    吳範十分機敏,聽見劉封的話後,當即拜倒曰:“不想我等竟如此有福,竟能嚐到將軍私家美食。”


    兩漢時期,遠遠沒有後世對庖廚的鄙夷和蔑視。


    實際上這是一個不斷嚴苛的過程,即便到宋朝時,蘇軾對美食的開發依舊當時之人稱道的雅事,而並非是自甘下賤的醜事。而在東漢,很多貴族子弟聚會時,也會親手炮製魚膾和烤肉,並以此取悅友朋親故。


    會稽本地士族好像們能夠品嚐到剛剛打斷他們脊梁的征南將軍家的私房菜,自然是喜不自禁。


    這不恰好說明了他們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嗎?


    劉封給了吳範一個讚許的眼神,讓他自己去領會,隨即卻是衝著魏滕道:“周林先生何在?”


    魏滕猛的聽見自己的字,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片刻之後才應聲而起。


    劉封卻是毫無不虞之色,等到魏滕慌忙起身,衝著自己行禮的時候,才笑吟吟的阻止道:“周林先生於百姓有德,於我有情分,於朝廷有功。”


    說到這裏,劉封舉起酒盞道:“我在此敬汝一杯!”


    這話一出,在場的縣官、士族、豪強們眼睛都紅了,對魏滕是各種嫉妒。


    不過隨即想到魏滕捐出了大幾萬畝田地,占了這半個月來投獻土地的八九成,這份嫉妒又淡了下去。


    土地可是各家的命根子,魏滕此舉何異於敗家子。


    眾人雖然羨慕,但心裏也有看魏家日後笑話的想法,隻是這並非一朝一夕,他們眼下還得捧著魏滕。


    魏滕卻是顧不得其他人的眼光,趕忙舉起酒盞,陪了劉封一杯。


    飲完之後,劉封並未將魏滕放回席中,而是將對方召到近前。


    一時之間,堂上眾人的目光都聚焦了過來,落到了劉封和魏滕的身上。


    吳範心裏也有些緊張,緊盯著兩人,心裏隱隱猜到了幾分,覺得是劉封要嘉獎魏滕了。


    果然,劉封將酒盞放下之後,卻是麵帶淺笑的問道:“周林先生,你既有功,我怎能不賞,你有何願望,即可告訴於我。但凡在我力所能及之下,必為先生辦到。”


    魏滕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可真當劉封問他說出想要什麽封賞的時候,他卻也張口啞然了。


    他自然是有願望的,而且不止一個,乃至於他願意聽從吳範的意見捐出大量土地,也是為了能夠重振魏家,求取更高的官位,甚至是爵位。


    可這些話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啊。


    不管士族好還是壞,隻要不蠢透了,還是能分辨什麽價值觀是好,什麽價值觀是差的。


    當眾求官是東漢時代最為唾棄的行為了。


    與西漢截然不同,東漢的養望之術已經是一個極其成熟的刷名望手段了,但這手段造成的負麵作用就是主動求官的人會被天然的歧視。


    魏滕自然不想身敗名裂,在偷偷看見吳範正給自己使眼色後,他靈光一現,對著劉封搖了搖頭道:“滕之所為,一報天子、朝廷之盛德,二謝征南安定鄉土之隆恩,三感百姓困苦之深情,實非為一己之私也。”


    “征南賞罰分明,處事公正。”


    魏滕一邊說著,一邊衝著劉封拱手作揖:“今欲行犒賞之意,乃征南大公無私之舉,滕不敢誤將軍大事,滕有一願,請將軍行之。”


    劉封當即應允道:“周林先生可盡管直言,但為合情合理之請,封無有不允。”


    魏滕當即大拜行禮,額頭觸地道:“建安二年以來,先有孫策肆虐,後有不法叛亂,鄉土為兵災所侵,百姓流離失所,青壯死傷慘重。今滕懇請將軍豁免會稽今年夏收、秋收三成田賦,以活鄉梓百姓。”


    吳範心中大喜,他素來知曉魏滕剛直急躁,沒想到他這一次回答居然如此機敏。


    賈逵在一旁聽了,臉色也是軟化了下來。


    別看賈逵對著官吏鐵麵無私,但對百姓卻是相當的仁善,在各地都有很好的官聲,而且最喜推動地方興修水利,開墾荒地。


    賈逵當豫州刺史時,功績甲於天下,興修水利梁渠,拷問貪官汙吏,被曹丕評為各州此時之法。


    魏滕的話無疑說到了賈逵的心尖上了,不然也不會讓素來冷麵的賈逵也露出了欣賞的笑容。


    劉封哈哈大笑起來,從案後轉了出來,親自將魏滕攙扶起來。


    這魏滕當真是知情識趣,於是當即答道:“周林先生之功,即便免除會稽一年田賦也是綽綽有餘,為何求懇卻是如此保守?”


    魏滕正色答道:“將軍於會稽之地征討山越不臣,收攏流民,安撫百姓,修繕水利,興修文教,皆需錢糧。滕之初心,是為鄉梓父老減負,卻並非是為將軍添亂。若是會稽免征,所需糧草皆需從江北轉運,一石之耗,運費數倍,非我本願也。”


    劉封聽罷,長歎一聲:“不意江東也有周林先生這般英士。”


    眾人頓時齊聲稱讚,對魏滕不遺餘力的誇獎起來。


    劉封沉吟片刻道:“減稅之事,就依周林先生。隻是單憑此賞,不足以酬功。”


    劉封故意在堂上度了幾步,隨即扭頭道:“先生可知雪鹽、霜糖、香油乎?”


    魏滕愣了下,先是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回稟將軍,滕隻聽說過雪鹽、霜糖,家中也曾經買到過一些,確實是人間美味,讓人不舍。隻是不曾聽說過香油。”


    這裏的香油並不是日後供奉佛教,用來點燈的香油,而是食用的麻油、豆油等可食植物油。


    東漢時代已經有少量的花生,而芝麻在西北和司隸也已經有批量種植,至於大豆,那更是主要的農作物之一,名列五糧之中。


    可偏偏沒有壓榨技術,也不知道花生、芝麻和大豆能夠壓榨出食用油這個秘密。


    因此,東漢坐擁寶貝在手,卻依然隻能可憐兮兮的靠著動物脂肪煎製出的動物油,來進行簡單的煎炸廚法,實在是暴殄天物。


    劉封在去年開始,就在廣陵一線安排了大量的花生、芝麻以及甘蔗、甜菜等作物耕種,至於大豆,那數量巨大,根本不需要劉封特地安排。同時,還在河流處建設了上百座風車磨坊,不但能夠製作麥粉,米粉,還能夠壓榨植物油。


    如今,有了固定的原材料的供應,以及大規模擴建出來的工坊,劉封手頭的雪鹽、霜糖、香油等物資極為充沛,這些物資雖然價格昂貴,卻依舊供不應求。????在嚐過添加了雪鹽的菜肴,融有霜糖的茶水,香油煎炸的肉類,絕大部分的人是完全無法放棄這些美味的。況且這些本質都是消費品,每年的需求量都是客觀存在的。


    如今最大的幾個市場無非就是四個,一個是河北,一個是荊州,一個是益州,而最後一個,就是以江東為核心的揚州。


    因為這幾個地方遭到戰爭破壞的影響最小,傷亡的人數最少,被摧毀的田宅最低,這裏不但人口眾多,而且還有足夠的經濟實力消化這些屬於奢侈品檔次的消費品。


    劉封原本就在思考該如何推廣這些東西,來給劉備集團增加額外的收入。


    看見魏滕之後,劉封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那就是讓魏滕這樣效忠於自己的士族豪強擔當分銷商,在回饋補償他們的同時,也能夠將這些奢侈品鋪開。


    這些人不但本身有錢有需求,而且結交的人也都是潛在客戶,他們在本土本身就是商鋪和渠道的擁有者,隻能說是再合適不過了。


    既然如此,那就讓專業人士去做專業的事情。


    魏滕就是劉封精心挑選的代理商。


    他捐出了近半身家,還積極投效賈逵,對征南軍極其順從。


    這樣一個人,顯然會成為其他士族豪強矚目的對象。


    劉封這也算得上是豎立一個標杆,希望能夠起到城門立木的效果。


    “周林有所不知,此三物,皆是我徐州之特產也。”


    劉封笑著給對方解了疑惑,隨後反手一個大餡餅扣在了對方的腦殼上:“不知周林是否願意為我代理上虞、乃至北會的特產銷售?”


    “代理?”


    魏滕聽的有些懵逼,不明白劉封的意思。


    “對,就是代理。”


    劉封解釋道:“我可授權周林,可自徐州購買這些物資,然後運回會稽本地進行銷售。經我之授權,可保證周林家中商隊,可在徐州取得最為優惠的價格。”


    這話一出,剛剛才淡化了幾分嫉妒之情的眾人眼睛又直了,這些人家中也曾多少購買過雪鹽、霜糖。


    雖然沒買過香油,但這東西能和雪鹽、霜糖並列,想必也是極為珍貴的好東西。況且剛才征南將軍也說了,今日午宴上所上的菜色裏,就有倚靠香油所製而成的佳肴。


    堂上眾人很是眼紅,其中有個小豪強胡藝在席位上突然叫喊道:“將軍,不知我等是否也可如周林一般,為將軍代理會計商務。”


    “此何人也?”


    劉封臉色頓時一冷,不悅的開口問道。


    胡藝心頭大懼,剛才他也是因為喝多了,酒意混雜著貪念,再加上劉封表現的很是親民,於是腦子一熱,開口喊了起來。


    現在看到劉封冷了下來,他身後的許褚和堂上的賈逵等人目光森然,猶如刀劍一般射來,直把他溺水都給嚇出來了,幾乎昏昏欲暈。


    胡藝此時後悔死了,恨不能回到十幾個呼吸前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手忙腳亂的爬出席位,找了個方向就對著劉封口頭道:“在、在下……下……胡、胡……藝,見、見過……將軍。”


    劉封緩緩走到胡藝身前,而對方卻像是一隻鴕鳥一般,隻是深深的埋首在地,完全不敢抬頭。


    “哼!汝有何等功勞,可盡述於我。諸位先生名士俱在堂上,我必當秉公持正,犒賞於汝。”


    胡藝聽著從腦袋上方傳來的消息,心中徹底涼透,此時此刻,他無比後悔,隻能硬著頭皮求饒道:“將軍恕罪,將軍恕罪!在下也願投獻土地,在下家中還有三千畝田地,願全部獻出,還請征南應允。”


    看著此人痛哭流涕的模樣,劉封卻是苦笑搖頭。


    這廝這番喊話,倒像是自己故意下黑手敲詐勒索士族豪強家產了。


    果然,聽到胡藝的喊聲,堂上的士族好像們偷偷的觀察起劉封的神色來。


    “汝醉矣,酒後失德,醉態難看。”


    劉封並沒有理會對方願意投獻的言辭,當即就以喝醉為借口,將其趕了出去。


    胡藝卻是如蒙大赦,趕忙連滾帶爬的退了下去。


    看見胡藝並未被懲罰,堂上眾人心中頓時一鬆,他們剛才可是十分擔心劉封當真接受了胡藝的投獻。


    他們雖然不敢反抗劉封了,但如果劉封真這麽做了,恐怕在會稽的名聲要一落千丈了。


    別看之前那麽多的會稽本地士族豪強起兵造反,支持孫策來跟劉封對壘,還拉攏了大量的山越蠻兵。


    可劉封在會稽的聲望卻是不低,否則也不會有這些士族豪強們站在劉封的一邊了。


    他們站在劉封一邊的原因各有各的,但有一個基礎點就是希望劉封得保護他們的既得利益。


    因此,劉封早早的就把工作重點放在度田上。


    東漢初年就曾經發動過度田,但因為保守派以及開國功勳們的堅決反對,最終也隻是完成了部分的任務。


    如今,劉封倒是撿了起來,打算先在東南揚州,尤其是江東地區試驗一下。


    同吳郡相比,會稽郡中的阻力無疑要小的多,畢竟大部分人都被劉封給解決了,剩下的也都是些許軟骨頭。


    吳郡雖然骨頭還不如會稽硬,但它留存的士族豪強人數太多了。


    因此,劉封第一個選定的度田地區,就是會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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