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劉封早已覬覦荊州,孫策才得以活命。否則,僅僅隻是山陰背刺,還真未必能夠買得了他那條命。


    孫策對荊州有著極大的影響力,隻是這部分影響力並非在北部,而是在南。


    孫堅任長沙太守時,以其強大的武力震懾了長沙,同時又清剿了長沙周圍的荊蠻部落。


    這給了長沙本地士族豪強們很大的震動,荊南名士之中的桓階就曾被孫堅舉為孝廉,出任孫堅麾下功曹,是孫策陣營之中,僅次於朱治的名士。


    孫堅戰死襄陽的時候,桓階本不在孫堅身邊。


    恰逢其父去世,桓階返鄉奔喪。


    結果在聽到了孫堅身死,屍首為劉表所得之後,桓階毅然北上,從長沙直抵襄陽,單騎入城,遊說劉表,最終劉表感其忠義,交還孫堅靈柩。


    劉表對桓階極其欣賞喜愛,做夢都想要留桓階輔佐自己。


    這份喜愛到了什麽地步呢?


    劉表居然想和桓階做連襟!


    沒錯,劉表想要把自己老婆蔡夫人的三妹蔡氏許配給桓階為妻,並許以高位實權。


    毫不誇張的說,桓階但凡膝蓋軟上一些,荊北三郡的太守不一定能坐得上,畢竟大佬實在太多,黃家最輝煌的時候甚至父子雙太守。


    但對桓階來說,荊南三郡的太守當真是可以隨便挑了。其中例外的乃是長沙郡,這裏是桓階的故鄉,因為三互法的存在,桓階自然要避嫌。


    可桓階的骨頭就是硬朗,死活看不上劉表,甚至冒著生命危險拒絕了劉表的指婚,最終成功脫逃。


    桓階此時雖然未必還忠於孫策,但孫家對其必然還有很大的影響力。


    況且劉封想要利用孫家乃是順水推舟,因勢利導,並非無中生有。


    在原時空中,桓階因為欲為孫堅報仇,再加上本人看好曹操,全力煽動當時的長沙太守張羨背刺劉表。


    正是張羨的反叛,使得劉表錯過了參與官渡之戰最好的時間。


    劉封想要鯨吞荊州不假,可如果荊州能夠碎成兩半,那劉封顯然會更為輕鬆。倘若能夠在荊州碎成兩半,北邊討伐南邊的時候出兵,那更是可收漁翁之利。


    正是考慮到這一點,劉封最後才選擇放過了孫策。


    隻要孫策能夠說服桓階,為劉封爭取來這樣的機會,那劉封放他一條活路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除此之外,劉封本來的拉攏對象還有馬、習、馮等不得勢的荊州大族,卻還真的沒想過拉攏龐家。


    無論如何,龐家畢竟還是劉表時代的四大家族之一。


    拉攏龐氏太過敏感顯眼了。


    可誰能想得到,龐統居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仔細想想,龐氏所在的南郡,那位置其實是相當重要的。


    要不然日後周瑜也不會舍江夏而取江陵。


    曆史上劉表南下討伐張羨,其前進基地就是江陵,而不是襄陽。


    從襄陽出發,討伐長沙,路途實在是太過遙遠。


    可從江陵出發,不但近了一半以上的路程,而且全程水路,暢通無阻。


    長沙甚至都無險可守,湘水自長江直抵長沙城下。


    從江陵到長沙,隻需要走一千裏水路即可,沿途長江、湘水,俱是水量充沛的大江大河,能行大船。


    這使得劉封忍不住遐想起來。


    如果,僅僅隻是如果,在劉表派出大軍南下征討張羨,兵臨長沙城下時。


    劉封自下遊以水軍為主力,直接衝過黃祖的阻擊,直抵江陵城下,內有龐氏為應,奪取其城,然後回師湘水,斷南下劉表大軍糧道和歸途。


    這畫麵可太美了。


    美的讓人不敢直視。


    一旦這畫麵出現了,那可真能在一年之內,抵定荊湘啊。


    因此,劉封對龐氏兄弟的熱情也就很好理解了。


    此時的龐統,遠遠不是日後為司馬徽所其中的南州冠冕,也不是被龐德公譽為鳳雛的天下英才,更不是為周瑜所重,任以大事的南郡功曹。


    此時的龐統,既沒有名聲,也沒有能力對著顧邵說一句論帝王之秘策,攬倚伏之要最,吾似有一日之長。


    他還僅僅隻是一個袋中之錐,堂下毛遂。


    隻是麵對劉封的熱情和欣賞,龐統的心卻噗噗直跳。


    當晚,劉封在府中設宴款待龐統和龐樺。


    兩人大醉而被留宿。


    龐樺被送入客房安歇,而龐統卻被送至後院書房之中。


    龐統心中一驚,不知道劉封所欲為何,隻能故意裝醉。


    卻不想片刻之後,劉封的聲音在房間門口響了起來:“士元先生可醒了?”


    守在門口的淩統、呂蒙立刻回答道:“先生不曾醒,還在酣睡之中。”


    “善。”


    龐統聽見劉封走進屋中,隨後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怎可如此輕怠先生。”


    “為何不為先生寬衣去靴?”


    劉封的聲音很是不滿,責怪道:“如此醉眠,若感風寒,當如何是好?”


    劉封的聲音越靠越近:“阿統,汝去端一盆熱水來,先生滿麵塵土,我要為先生淨麵。”


    淩統應了一聲,就往外跑。


    龐統隻覺得自己這裝醉裝的實在是太煎熬了,早知道劉封會如此行事,他就是真醉了也得硬挺著啊。


    自己裝醉是想聽聽劉封有何企圖,沒想到反倒是把自己置於水深火熱之中了。


    很快,淩統就打來熱水,劉封親自打濕了毛巾,為龐統擦拭麵龐。


    熱乎乎的毛巾敷在臉上,本該是非常享受的事情。


    可龐統卻像是火燒了屁股似的,想要醒來,卻又找不到適合的時機。


    就在龐統打算硬著頭皮醒來時,突然覺得腳上一輕。


    周圍登時響起了三四聲叫喊,許褚、呂蒙、淩統等人皆是驚慌的叫喊起來:“將軍,使不得!”龐統隻覺得有人為自己脫去靴子,然後將雙腿擺到榻上。再結合呂蒙、淩統的叫喊聲,龐統怎麽可能還意識不到是劉封為自己脫去了鞋履。


    登時出了一身冷汗的龐統不敢再繼續裝睡了,在榻上翻身而起,直接跪倒,衝著劉封叩首道:“將軍這是要折殺統嗎?”


    劉封的嘴角微微翹起,心中哂笑,我還以為你想裝睡到底了。


    “先生何出此言?”


    劉封上前按住龐統肩膀,輕拍幾下之後,將對方攙扶了起來:“可是封失手弄醒了先生?”


    龐統感激流涕曰:“將軍如此厚恩,統如何敢當?”


    劉封笑吟吟道:“以封觀之,士元先生之才,乃天下之才也,是吾南下以來之翹楚。”


    說著,劉封扶起龐統,握著對方的手道:“先生當為南州之冠冕也!”


    龐統此時可謂是百感交集,此時的他平平無奇,又沒什麽名聲,雖有才學,卻隻能孤芳自賞,不為人知。


    他做夢也想不到到,劉封居然會以自己為南州年輕士子第一人。


    這一份獨具慧眼的器重,讓龐統感動非常,頗有對劉封拜倒


    劉封卻是心中發笑,水鏡先生司馬徽如今,可未必有我劉封有名。


    劉子升的知人之明,如今已經在東南聲名鵲起。


    這其實也並不奇怪,如今劉備父子手底下的能臣猛將,除了劉備最早的一批元從和徐州骨幹外,剩餘的又有幾人不經劉封之手舉薦。


    對此,劉備也從來沒有掩飾的意思,相反,還時常在宴會之上替自家好大兒揚名。


    故此,劉封麾下諸多謀士猛將,無不清楚自己真正的伯樂並非劉備一人。


    跟隨龐季出訪劉備,於江北壽春逗留數月的龐統自然也知道這些。隻是知道歸知道,可依舊想象不到當自己親身麵對這些時的劇烈感受。


    “統,一階凡夫俗子,不意將軍如此看重。”


    龐統痛哭流涕,拉著劉封的手感歎道:“將軍但有吩咐,統無有不從!”


    劉封頓時大喜,心中刹那之間做出決定。


    “我如今已得揚州,荊州居揚州之上,地勢險要,民富國隱,兵精糧足,名士輩出。”


    劉封感慨道:“劉景升與袁本初貌恭實驕,外忠內逆,天子常懷憂懼,曾與我父曰,漢室江山傾退至此,何人之責也?”


    “我父赤膽忠心,不避嫌隙,直言桓靈之失。”


    劉封這就有些撒謊了,劉備眼下倒是有這資格在天子麵前痛斥他爹為非作歹,隻是他的性格卻決定了幹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隻是龐統難道還能跑去詢問劉備此事真假不成?


    所以劉封這個謊話撒的是一點都沒心理負擔。


    “天子深以為然,隻是天子雖然年少,卻極為聰慧。”


    劉封麵露憤憤之色:“天子曾對我言,天下板蕩,袁氏之禍也!”


    “劉景升身為宗室,卻不思精忠報國,與袁本初南北呼應,定交結盟,實乃國姓之恥也!我父力有不逮,為報天子之恩,不得不虛與委蛇,先破袁公路。”


    劉封痛恨道:“我父子激戰連場,赴湯蹈火,方才擊破袁術,擒於壽春。可劉景升竟招降納叛,公然包庇袁術部將,偽廬江太守劉勳。其人藐視朝廷,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鋪墊了這麽多後,劉封終於圖窮匕見道:“如今,揚州已定,江東安泰。封欲興義兵,朔江而上,為天子、為朝廷討此逆賊,以斷袁本初一臂。隻可惜封才疏學淺,苦於不得其法,未有全勝之算。先生乃荊州王佐之才,天下俊傑,還請先生教我!”


    龐統心叫果然。


    對於劉封的器重和厚愛,龐統又不是傻子,自然很清楚對方有所圖謀。


    至於圖謀什麽,龐統這麽個聰明人早就已經看破了。


    對於龐統來說,由始至終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要不要下注在劉備父子身上。


    “統雖心如鐵石,亦為將軍所化。”


    龐統很快做出了決斷,翻身下榻,跪拜叩首道:“蒙征南不棄,願為將軍門下,助您光複荊湘八郡,匡扶漢室,重振國家。”


    劉封登時大喜,趕忙將龐統攙扶起來,坐回榻上。


    龐統看著劉封眉飛色舞,喜不自禁的模樣,心中有些壓力,不得不辯解道:“將軍,光複荊州一事,還需從長計議。倉促之間,統亦無有良謀也。”


    劉封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隨即拍著龐統的手背,鄭重其事道:“士元謬也。吾今喜不自禁,實非為得荊州也,實為得士元而喜也!”


    龐統實在是沒想到劉封還能這般恩重。


    別說劉封這話說的真情實意了,就是妥妥的虛言,也足以讓龐統銘記五內,感激涕零了。


    龐統深吸了一口氣,神情凝重,一絲不苟道:“統能得將軍如此厚愛,此生無恨也!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雖百死而終不悔也!”


    想到落鳳坡,劉封眉頭一跳,卻是作色道:“士元何出此言,光複漢室不過是第一步,我等還需輔佐天子,重振朝綱,三興炎漢。此等大事,如何離得開士元?日後切不可以隨意言死,當保重自身,留待將來。”


    龐統隻恨不能早遇劉封,如此關懷備至的主上,實乃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明主。


    如今統能得此明主,夫複何求?


    許褚、淩統、呂蒙三人站在劉封身後,也是感動的虎目含淚,恨不能立時就為劉封上陣殺敵,報效性命。


    “恭喜主公得龐先生投效,如虎添翼!”


    三人一起下拜,衝著劉封和龐統行禮。


    龐統心中也是驚訝,許褚三人性格完全不同,年齡也差別巨大。


    最大的許褚沉穩穩重,呂蒙性格輕佻,而年齡最小的淩統頗為果敢。


    三將均有不俗的氣度,哪怕是剛滿十歲的淩統,做事也頗有章法。


    如今呂蒙和淩統都被劉封收在身邊培養,顯然未來是要當做嫡係而用的。


    至於許褚,那更是親衛第一將,隨侍劉封左右,旦夕不離的親信。


    龐統暗暗咋舌,這可隻是劉封身邊的親衛,竟就有如此良才美玉。


    難怪世人皆以徐州謀臣如雲,猛將如雨,今日一見,果不欺我也。


    隨後,劉封讓許褚帶著呂蒙和淩統退下休息,留甲士在外守護即可。


    許褚應命而退,但卻留下了呂蒙守衛書房大門。


    劉封本人則留在書房之中,與龐統秉燭夜談,同榻而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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