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西京長安的那個朝廷都快被李傕、郭汜等涼州武夫給玩壞了,可地方上朝廷的威信還是不低的。


    別的不說,最少廣陵郡的袁綏就不會像現在這麽抵觸劉備,很大可能會聽從劉備的命令,向郯城開始輸送稅賦糧食等物資了。


    光這一點,就對劉備產生了極大的誘惑力。


    劉備有些意動,神情鄭重了許多:“那依從事之見,備該如何派人前往西京?又該派何人前往呢?”


    韓循當即推薦道:“此事可依陶公所在時之舊例,請別駕出馬。”


    “別駕?”


    劉備想起別駕正是糜竺,眼下州中諸多事務,全靠糜竺居中調協,元龍幫忙指點。


    按照道理來說,派遣別駕前往西京,是最具誠意的行為,可劉備覺得自己委實離不開他們二人,況且此時西京兵荒馬亂,讓麋子仲冒險前往,恐會引得對方離心,更有恩將仇報的嫌疑。


    “不妥不妥。”


    劉備連連搖頭:“子仲乃是我左膀右臂,須臾不得離開。”


    韓循倒是沒有繼續勸說,而是轉而又推薦起其他人來:“別駕既然走不開,州中治中又空缺,那可從長史和功曹中擇一前往。”


    漢代州級官吏中,除了州牧刺史是空降主管,其他四大史吏都是本地人。


    這四大史吏乃是別駕、治中、長史、功曹。


    其中以別駕為最,治中從事次之。


    長史和功曹又次之。


    眼下徐州別駕糜竺、功曹陳登肯定是不能派去西京的,而治中從事這個位置又暫時空缺。


    既然別駕和功曹不能出馬,治中又空缺,那就隻剩下長史曹宏了。


    但曹宏稱病已久,自從劉備接掌徐州後,曹宏便抱病請假,至今已有月餘。


    劉備即便再怎麽討厭曹宏,也不可能逼他帶病出使西京。


    這不但會讓劉備失去仁厚的人望,同時也是對朝廷的不敬,更會讓丹陽派臣子們產生兔死狐悲之情。


    劉備忍不住歎息一聲:“別駕、功曹都有重任在身,無法離開,治中之位空缺,而長史又身患重病,一時之間,州中竟無人可擔此重任啊。”


    韓循感覺火候到了,主動毛遂自薦,起身朝著劉備大禮參拜,請纓道:“明公勿憂,循不才,願為明公前往西京,參拜朝廷,向朝廷敘述明公忠謹恭順之心。”


    劉備大受感動,上前將韓循攙扶了起來:“卿之心,我已盡知。”


    不過劉備並沒有一口答應了下來,如此大事,他是一定要和陳登、陳群、糜竺以及自己寶貝兒子商量的。


    “此事我已知曉,卿且先行退下,容我三思。”


    韓循知道這時候多說無益,便就此告退。


    等韓循離開之後,劉備在殿堂內轉了幾圈,決定先聽聽自己兒子的意見。


    “來人,去將大公子請來。”


    這時候劉封在自己的屋內,同潘璋一起吃飯。


    吃了一半,聽見劉備派人來傳召,心裏有些奇怪。


    不過他卻是沒有耽擱,直接丟下飯碗就走,能在吃飯的時候讓大耳哥派人來找,應該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了。


    很快,劉封就見到了劉備。


    看到劉封,劉備臉上浮起笑容:“封兒近前來坐,為父有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劉封近前行禮,然後跪坐下來:“父親,不知是何要事?”


    劉備斟酌了下後,開口解釋道:“就在剛才下值之後,儒林從事韓循單獨求見為父,並向為父提議派人前往西京拜見天子,並述忠義之心。


    他說當今天子雖年少卻神明,為父又是漢室宗親,必能得天子讚賞。其後封官拜爵,更可受朝廷封拜徐州牧之職。”


    “為父覺得這韓循所言甚有道理,隻是子仲、元龍都脫不開身,長史曹宏又告病在家。恰好治中之位還空著,為父考慮了下,有意準備以長文為使,拜為治中,再以韓循為副使,前往長安拜見天子,為為父謀求徐州牧,封兒你意下如何?”


    劉封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陷入思考。


    片刻之後,劉封失笑起來:“父親,你可清楚這個韓循是哪邊的人?”


    劉備有些驚訝,仔細想了想後答道:“此人乃是丹陽人,也是陶公帶來徐州的老部下。其儒林從事之位也是陶公在時所辟。隻是其人一向低調,與丹陽老鄉走動也不多,為父以前倒是從未有注意過他。”


    劉封聽完,頓時冷笑起來:“韓循此人非蠢即壞,他這計策看似很好,實則漏洞百出,更有可能藏著陰私鬼祟的陰謀,想要坑害於您。”


    聞言,劉備頓時臉色一變。


    他知道自己兒子說話向來有的放矢,難道自己真的被這韓循給騙了?


    “封兒,你這是何意?”


    劉備壓住內心的焦急,看著劉封,等著後者給他解釋。


    “父親,也虧的是你先找了我商量,若是陳功曹先知道此事,必請您立斬韓循。到那時候,事情可就要鬧大了。”


    劉封的話讓劉備更為緊張起來,能讓陳元龍開口喊殺的,那一定是出大問題了。


    劉封上前給劉備剖析起來:“今天子遠在西京,雖名為皇帝,可朝廷大權盡數落在了李傕、郭汜等涼州武人手中。”


    “關東諸雄,尤其是河北袁冀州與涼州武人勢不兩立,至今仍被朝廷打為逆賊。”


    “其官職也多為互表自立,毫無朝廷背書。”


    “父親你接任徐州牧,立時就與袁冀州和解,結為盟友。”


    “在如此情況之下,您派人前往西京敘述忠心會是一個什麽結果?”


    “別說李傕、郭汜等人了,甚至就連天子都不會相信伱,而袁冀州則要開始懷疑你有背盟之舉。”


    “您此舉既討好不了天子和涼州武人,卻又得罪了袁冀州和曹兗州,憑空樹敵,莫過於此。”


    “更糟糕的是,您的徐州牧乃是自表,完全是徐州各派勢力相互妥協之下,共同讓步的產物。不論是法理還是程序,都無朝廷背書,在這種情況下,托詞道路險阻尚可維持顏麵和權威。


    可如果您派了使者前往西京,卻最終沒能帶回徐州牧的任命,甚至朝廷另外委任了一名徐州牧,到那時候,父親你又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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