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重子直直衝到穀尋崖麵前,怒吼:“臭小子,你安得什麽心!”“師叔此話怎講?”穀尋崖淡淡笑道,笑容中卻帶著一股詭秘。“你設計害我,讓我差點連命都沒了!”武重子怒火中燒,大吼道:“說!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有意要置我於死地?”“師叔的話,師侄真是越聽越糊塗了。”“少裝糊塗!你唆使小悅兒來對我說他奶娘手裏有價值連城的寶貝,叫我來偷。結果,我出了這門沒好久,就有人來截殺我,還指明了要我交出玉佩就饒我一命。你說,我偷東西的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我東西還沒捂熱呢,就有人堵在路上找我要。不是你串通別人坑我嗎?”


    事情到此,令所有人都驚奇不已。古悅己指責穀尋崖與武重子串通。現在武重子又說他與別人串通。眾人都不明白了,穀尋崖究竟玩得什麽把戲?穀尋崖神色仍不動,平靜地問:“是誰劫走了你的東西?”“‘武林第一殺手’荊萬一!”武重子氣呼呼地道。其他人聞言也為之一動。


    穀尋崖卻笑得高深莫測,低聲道:“蛇終於出洞了!”“你這樣做隻是為了引蛇出洞?”古悅修詫異地道。穀尋崖不屑地道:“正所謂‘一動不如一靜’。有些事,時機不到,你再想知道也無從入手;可時機到時,你縱不想知道也不行。既然他會自動顯身,我幹嘛還要費力不討好的四處尋找?”


    “那荊萬一難不成就是當年之事的主謀?”徐扶弱猜測到。“那荊萬一十八年前已經成名於江湖,而且與古家素無恩怨糾葛。他如此做,莫非隻是為了半月玨?”黃除強不解地道。“是不是,隻要找到他問問不就成了!”古悅己不以為然地道。“事情真若如此簡單就好了!”黃除強顧慮重重地道:“以荊萬一的劍法,在當今武林,能與之媲敵的不過三人。”“而且,”古悅修接道:“他未必是一個人。能挑撥精武堂對付古家,又將有關人等滅口,這般勢力不容小覷哪!”


    武重子不管他們說了些什麽,隻是揪住穀尋崖不放,道:“小子,這筆帳,你要怎麽跟我算吧?”穀尋崖輕笑道:“算什麽?你偷東西的倒還理直氣壯了!要不要讓簡老爺再送你去官衙,打上五十大板?”武重子聞言,急忙鬆開手,躲開遠遠的。看他那狼狽的神情,被打板子反倒比碰見荊萬一更令他懼怕。


    天下事當真是巧,這邊剛說到簡大名,他那裏好似聽得到似的,立即就出現在門口。他每次來都會大呼小叫的,這次反倒進了門,也未吭一聲。徐梅姑見眾人正在商討大事,見他一頭紮進來,忙拉住他低聲責怪:“你又來做什麽?”簡大名也低聲道:“我聽說那老小子回來了,我來找他的。”說著看看武重子。武重子瘦小的身子幾乎縮到牆角裏去了。


    徐梅姑正要打發他先走,忽聽黃除強驚奇地道:“你?就是你!”徐扶弱不解地問:“二哥,誰啊?”黃除強三步並做兩步奔到簡大名麵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喝道:“就是你!當年在古家門外鬼鬼祟祟的人、精武堂的的漏網之魚、渾號‘猴子’的人就是你!”所有人都是一驚。


    簡大名聽黃除強揭了自己的老底,臉色刹時慘白。“好哇!”古悅己大步衝過來,揪起他的衣領怒喝:“原來古家是被你害的!你居然還在此大模大樣的裝什麽大老爺!我……”說著提起拳頭就要打。


    “二弟!”“己兒!”古悅修同徐扶弱齊聲喝止。而黃除強也抬手握住他的手腕,道:“他不過是精武堂的一名小嘍羅。一條小泥鰍翻得起多大的浪!你莫先動手,我還有話要問他。”古悅己這才憤憤地收起拳頭。


    黃除強看看簡大名,見他身如篩糠,隻差沒尿褲子了,便放開他,放緩語氣問:“你不必害怕,隻要你將所知的真相如實講來,咱們也不為難你。”簡大名雙唇哆嗦,竟吐不一句話。徐梅姑走上前,氣急敗壞地道:“死人,你究竟做了些什麽事?還不快說出來。難不成你真想死啊!”簡大名看看她,似是想要解釋,可實在怕得無以複加,兩瓣嘴唇哆嗦得象兔子嘴。


    忽聽“吱”的一聲,一把椅子滑過來,剛好撞在簡大名的雙腿上。他的腿本就顫抖得幾乎站立不穩,這一撞雖不太重,也是兩腿一軟,他整個人就癱在椅子上。穀尋崖涼涼的話語傳來:“你們看不見他被你們嚇得三魂七魄都快出殼了嗎?這種人怎可能有膽子去殺人?還是好聲好氣慢慢地問吧。”


    黃除強看看閑坐在一旁的穀尋崖,他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但無論他們說到什麽關節上,又都少不了他,一時也摸不清他倒底意欲何為。


    “簡麻子,你不必害怕。你把你所知的都說出來。你既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我們也不會把你怎樣。”徐扶弱畢竟和他相識已久,早知他膽小如鼠,越是用強反而越會問不出什麽。簡大名此時臉上才稍稍恢複了些血色,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什麽也……沒幹……”“那你當年在古家門外做什麽?”黃除強問。簡大名抬頭看看徐梅姑。徐梅姑急切地道:“你看我做什麽?黃二爺問你話呢!我老老實實說出來,就沒事了。”


    簡大名咽下口唾沫,才顫聲道:“這事要從頭說起。那年,我得知梅姑被賣到開封,就跟著去找她。那時她做了林家小姐的陪嫁,一起進了古家。我想著要怎麽帶她走,卻又無計可施。後來,聽人說精武堂跟古家不和。我就想能不能借助他們救出梅姑。”“看不出你這個老實人,還有幾根花花腸子。”徐扶弱嘲笑道:“居然想得出借刀殺人的辦法。”“我……沒有……”簡大名的臉又刹時蒼白。


    “後來呢?”黃除強追問。“那韓世昌知道我和梅姑的關係後,就命我去古家找梅姑,看看能不能通過梅姑找到古家的弱點。所以我才去了。”簡大名眼看著徐梅姑的臉色越來越差,聲音也就越來越小。“你這個死人!”徐梅姑怒道:“你怎麽幹出這種事,以後我怎麽去見九泉之下的老爺和夫人哪!”“我就隻去了那一次,正好你不在,我沒見到你。所以我並沒有探到古家的秘密!”簡大名急切地解釋。


    “那你後來為何不再去了?”徐扶弱雙問。“那是堂主他找到了更可靠的靠山,有了更好的法子。所以就用不著我了。”“那靠山是誰?”古悅修忙問。“我不知道。”簡大名搖頭。“你說實話!”徐梅姑怒瞪著他。“我真不知道。”簡大名忙爭辯:“那人隻有堂主見過,他從不對別人提。何況我本來也隻是一個小嘍羅,就算說也不會對我說。”這一句倒是讓人無從辯駁。


    原本以為找到了重要的線索,誰知到頭來還是此路不通,眾人不免有些灰心喪氣。簡大名見沒人再追問,就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問:“諸位若是無話可問,我是不是能走了?”黃除強與徐扶弱對望一眼。徐扶弱道:“諒他也不敢有所隱瞞,再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有什麽事隨時可傳他來詢問。”黃除強點點頭,剛欲開口,卻聽穀尋崖慢條斯理地道:“你們問完了,我還有一句話要問。”


    黃除強不知他又有什麽花樣,於是決定靜觀其變。穀尋崖似笑非笑地盯著簡大名,道:“在下有兩件事不明,想要請教簡老爺。”簡大名笑笑還禮,懾懦地道:“不敢!不敢!”他笑得實在比哭好不到哪兒去。“請教簡老爺,黑熊是誰?你這份家產又是從何而來?”穀尋崖平靜地道。但一句話卻無異於投石入水,激起狂瀾。簡大名的臉色一下血色全無,假若方才隻是慘白,那現在就成死灰了。


    穀尋崖仍是神色不動地道:“你道自己隻是個精武堂的小嘍羅,可精武堂剛被滅,你就回鄉做了你的簡大員外,難道這家產是從天而降不成?”簡大名一下跌回椅子上,瞠目結舌,啞口無言。所有人都盯著他,等著他一句解釋。倘若他講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他們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半晌,簡大名才緩過一口氣來,垂頭喪氣地道:“我說。我都說了。當年韓世昌找齊人手,便對古家動手。我當時也跟著去了。可是我不會武功,又生來的膽小如鼠,別說殺人了,就是見到血腿就發軟。那天夜裏,我是偷偷躲在一旁,等他們停了手,我才進去的。”說起當年之事,他全身戰栗不已,麵如土色:“那裏是血流成河,屍橫遍地,我……我到如今還是夜夜做惡夢!……”驚恐之下,竟無法成言。


    “這才叫做賊心虛,倘若你不做虧心事,何怕半夜鬼叫門?”徐梅姑怨恨地罵道。簡大名將臉埋進雙手裏,哽咽道:“我平生就做了這一件錯事,老天就罰我一輩子不得安寧!”“少廢話!”古悅己不耐煩地道:“快說後來又怎樣?”


    “後來,韓世昌命人將古家的財產洗劫一空,搬運到一處藏起來。我和另一個綽號叫‘黑熊’的就被派去看守財產。所以後來精武堂被滅門時,我們倆個才能逃過一劫。”簡大名垂頭喪氣地道:“當我們聽到精武堂被滅的消息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但黑熊看到那批財產就動了心,和我商議兩人平分了。我膽小,怕以後有人會找上門來跟我算帳。但要是不答應,又怕他起疑心,殺了我獨吞。所以我逼於無奈就答應了。那批財產中有一張地契,據說是古文英為他的小老婆買的。我一看這莊子就在家鄉,還有田地山林,所以就提出要了這份地契和一小部分的銀子,其餘大部分就歸了他。”


    “那個黑熊叫什麽名字?他會不會知道些什麽?”黃除強問。“我進精武堂時日短,到最後很多人還都不認的。那黑熊我也是被派去看守財產時才見到的,並不知道他的真名實姓。我們兩人分完了髒,就各奔東西。這些年我也再沒見過那個黑熊!”簡大名如實地道。


    “問來問去,還是個什麽都不知道啊!”古悅己泄氣地道。“但至少知道爹確實想娶一位女子進門。而此地離青龍山不遠,那名女子必是巧女無疑了!巧女懷了古家的骨肉,此事娘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在臨終前才交待我們找回三弟。”古悅修看看穀尋崖,問:“你還有何話說?”


    穀尋崖笑笑,卻答非所問:“或許我知道那個黑熊的下落呢。”“在哪兒?”古悅己忙問。穀尋崖卻不急於回答,看著簡大名,道:“此事還須簡大老爺幫忙才行。”


    簡大名驚慌地道:“我說的是實話,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兒?”穀尋崖笑道:“我又沒說你知道他在哪兒,你怕什麽?”“那你說讓我幫忙是……”簡大名呐呐地道。“在下隻是想借簡大老爺的風水寶地一用,了一件公務。”穀尋崖道:“不知簡大老爺可否應允啊?”簡大名沉默不語——他怎敢說不字,眼前這一幹人,哪一個伸伸手指頭不象捏死個臭蟲似的捏扁他。


    “如此就算簡老爺答應了。”穀尋崖得寸近尺地道。雖說簡大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看著穀尋崖如此囂張,古悅己還是替簡大名抱不平:“你就差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了,誰敢不答應!”穀尋崖也不與他鬥嘴,一笑帶過。


    其他人不知他葫蘆裏又賣的什麽藥,心知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倒不拭目以待,反正穀尋崖總能帶給他們一些驚喜。這一次說不定能將古家之謎破解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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