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祖墳小洞裏的這顆腦袋,我淬不及防,嚇了一大跳。洞裏這人的姿勢,顯然是想朝外麵鑽,我下意識舉著手裏的鐵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算先給他一下子再說。


    我蓄勢待發,可是那顆腦袋就仰頭望著我,不再動彈。我心裏泛起嘀咕,跟對方相互對峙之間,陡然又是一驚。


    月光之下,我突然發現這顆卡在小洞的腦袋,好像沒有活氣了,這人的眼睛雖然睜的大,可目光灰撲撲的,泛著一股死灰氣。再仔細一看,他的臉色鐵青,臉頰上的皮肉稍稍有一點腐敗,顯然死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死在我家的祖墳裏?我楞了楞,腦子裏旋即冒出一個念頭,這個人,莫非是個“土爬子”?


    所謂的土爬子,是我們河灘鄉民嘴裏的土話,意思就是盜墓賊。中原腹地注重喪葬,隻要家裏麵有一點辦法,就會想方設法的請人選一塊風水上佳的吉壤,來安葬家中故去的死者。如此一來,就會招致專門挖墳掘墓的盜墓賊。


    我們陳家的祖墳雖然現在毫不起眼了,不過我覺得當時選擇墳地的時候也不是隨便選塊地就把長輩給埋了。時間一長,偶爾被盜墓賊察覺,也屬正常。


    不過,我心裏還是有點嘀咕,陳家老祖宗都故去了多少年了,眼前這個土爬子很明顯是死在墳裏的,這又是怎麽回事?


    想著想著,我一陣頭大,龐獨專門交代,祖墳裏有很重要的東西。不過,這個土爬子沒能出來,死在祖墳裏,看看周圍的痕跡,從他死後,這邊應該沒再來過人,祖墳裏的東西,大概不會被帶出去。


    一想到這兒,我手忙腳亂的就想把小洞裏的屍體先弄出來。但是洞口隻有一尺寬窄,聽人說,好多土爬子都練過縮骨,為的就是能盡量從小小的盜洞進出。我試了試,實在沒法子把人從這麽小的洞口硬拖出來,無奈之下,隻能先把洞口擴一擴。


    忙活了一陣子,洞口擴大了,我拽著這個人的肩膀,使勁朝外一拖。屍體死了這麽久,身子僵了,直挺挺的和一截木樁子一樣。我把他拖出來,看看身上的衣衫裝扮,再看看隨身攜帶的一些東西,果不其然,多半就是個土爬子。


    我在他身上搜了搜,想看看能不能查驗一下死者的身份。但土爬子行事謹慎,除了必要的工具,一般不會帶多餘的東西,不過,當我摸到屍體的腰間的時候,就摸出了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牌子。


    牌子沉甸甸的,好像是青金石打造的,很精致。牌子的一麵刻著水波和火焰,另一麵刻著“五行”兩個字。


    本來,死者無名無姓,想查找他的來曆有些困難,但這塊牌子一到手,我就隱約猜出這人的身份了。


    要是我沒猜錯,這人該是黃河灘三十六旁門中五行堂的人。


    五行堂的開山祖師是個陰陽先生,博學多才,精通陰陽五行術數,這在老年間隻是混飯吃的手藝,但是隨著時局的變化,聚在周圍的人多了,漸漸就變成了一個宗派。時過境遷,五行堂再也不是昔年給人看風水算陰陽的江湖術士,他們養著一些打手,門下又有精通五行術數的高人,總體人數雖然不多,卻是不容小覷的一方勢力。


    這種青金石的牌子,不能不帶在身上,因為這是身份的證明,三十六旁門的人那麽多,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會發生衝突,要是沒什麽證明,空口白牙就說自己是誰誰誰家的,對方也不會輕信,所以這種象征身份的牌子是很有用的。


    難怪,我猜到對方來曆,心頭恍然大悟。陳家的祖墳已經從外表看不出來了,但墳頭消失,風水地脈卻不會變,這個五行堂的人必然精通地脈,才會找到陳家的祖墳。


    但是,這人是怎麽死的?


    我查看一番,看不出他身上有外傷,過去聽走船的老人說過,墳裏麵或許會有毒氣,或許會有機關,反正凶險的緊。我不知道祖墳的深淺,所以就打算先從這個打好的小洞朝裏看看。


    我這邊站起身,把那塊五行堂的腰牌收起來,邁步就想朝小洞湊湊,我這邊剛一站起來,冷不防那具平躺在地上的屍體,呼的甩開一條胳膊,搭到了我的腳麵上。


    我根本沒防備,這人已經死了至少七八天時間了,想不到會突然動起來。我一驚,頭皮也頓時緊了一圈,一抬腿朝後躥了兩步。


    啪……


    我這一撤,屍體的胳膊直挺挺的啪一下拍在地上,我正緊張的琢磨著這是怎麽回事,仰麵平躺著的屍體,身子慢慢的一翻,臉朝下的趴著,另條胳膊用一種很生硬又很詭異的姿勢朝前一伸。


    這樣一來,我徹底就毛了,轉頭朝四周看了看,黑泥穀這邊如此荒涼,又在深更半夜,一個人影兒也不見。我拔出身上的刀子,可是又覺得不趁手,搶上去一步,把丟在地上的鐵鍬重新撿了起來。


    沙沙沙……


    鐵鍬剛一握在手裏,平趴在地上的屍體就朝我這邊挪動了一點,那模樣,真的怪到了極點。


    我趕緊朝後麵退,但是我退一步,屍體就挺著硬邦邦的朝這邊爬一步。我分辨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盡管屍體爬的很慢,卻不停的逼近,我越往後退,就越沒辦法。


    “娘的!”我可能是緊張到極點了,腦子轟的一漲,一股熱血仿佛瞬間就湧到了頂門,我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能叫一具屍體給嚇住?


    這個念頭一出現,我就完全豁出去了,噗的吐了口唾沫,把手裏的鐵鍬舉了起來。


    沙沙沙……沙沙沙……


    我幾乎連周圍的風聲都聽不見了,隻能聽見屍體在緩緩爬行之間,衣服和地麵發出的沙沙聲。


    不過看到這時候,我心裏算是明白了,這具爬動的屍體是挺嚇人,可它爬的那麽慢,而且除了爬,別的好像也不會怎麽樣,奈何不得我。我的膽氣頓時壯了幾分,我相信自己拿著鐵鍬,就能把屍體給拍的稀爛。


    我沒再多想,咬著牙前衝了幾步,舉著鐵鍬使勁拍下來,這一出手就停不住了,乒乒乓乓連拍了幾下。


    果不其然,幾鐵鍬一拍下去,屍體就不動了,但是還不等我喘口氣,眼神又是一滯,隻覺得牙根子都開始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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