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我聽到中年人的話,心差點就從嗓子眼蹦出來,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中年人在胡說八道。


    “那個駝子,幾年前就已經死了……”中年人顯然能看到我所流露出的不信的表情,此時此刻,他的命就在我手裏捏著,唯恐我一怒之下把他給殺了,咳嗽了兩聲,不顧牽動傷口的痛楚,掙紮著解釋道:“我沒有說謊……”


    我的疑惑,隻是一閃而逝,這個中年人瞧著是很精明的,總不會傻到為了想活命就騙我。可是他說的話,太讓人難以置信,我定了定神,叫他仔細的說一遍。


    這個中年人的確是三十六旁門的,姓劉,家裏排行老二,所以別人都叫他劉二。他是三十六旁門裏“鐵釘劉”家族的人,這個家族過去靠打鐵為生,沒有什麽特別出眾的絕技,所以在旁門中是個不太起眼的小家族。不過,劉二這個人有眼色,又會說話,跟旁門裏好多人都聊的來,人緣還算不錯。


    大概是四年之前,劉二到了一個叫做沙子營的小鎮,小鎮附近有幾個旁門的家族,因此,平時在沙子營活動的,多半也都是旁門人。劉二到沙子營辦完了事,恰好遇見幾個熟人,一起吃了飯喝了酒,跑江湖的人喝酒賭錢是司空見慣的事,等到酒足飯飽,劉二就跟三個人一塊兒賭錢玩兒。


    “當時,那駝子也在……”劉二說道:“我和他不熟,卻認得他,知道他是……他是藥神廟老楚的親弟弟……”


    幾個人在一起賭錢,因為都喝了酒,所以說話可能毛糙了些。鬥雞眼那樣子,天生愛沾小便宜,掉到錢眼裏就拔不出來的那種人,在賭桌上因為幾個小錢,跟一個叫丁烈的人發生了爭執。


    三十六旁門裏,有一戶叫“丁家刀”的家族,這個家族之前就是習武出身,沒有亂七八糟的江湖手藝,但功夫卻很說的過去。丁烈是丁家的人,脾氣耿直暴躁,看不慣鬥雞眼扣扣索索的樣子。而且,鬥雞眼的嘴皮子不饒人,碎的很,說來說去,就把丁烈給說惱了。


    幾個人都喝了酒,酒勁兒上來,那個叫丁烈的人腦子估計就熱了。他是練武的人,不善言辭,說不過鬥雞眼,直接一掀桌子,拿刀動手。劉二和另一個人想去攔,卻遲了一步,這一刀竟然把鬥雞眼給捅死了。


    “你親眼看見的?”


    “何止親眼看見……”劉二的嘴皮子來回蠕動了幾下,又咽了口唾沫,說道:“我走江湖這麽多年,別的……別的本事沒有……可人是死是活,我怎麽會瞧不出來……”


    等到鬥雞眼倒在血泊中,幾個人都慌了,藥神廟是三十六旁門裏的大派,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生病的,所以一般人都和藥神廟處的好。鬥雞眼是藥神廟老楚的親弟弟,如果這件事傳出去,在場幾個人全脫不了幹係。


    最後,他們一合計,趁著夜深人靜,把鬥雞眼的屍體弄到沙子營之外十幾裏的一塊荒地,挖坑給埋了。


    這個事情,不僅殺人者丁烈守口如瓶,劉二和另外一個人為了自保,也把事兒爛到肚子裏。一晃四五年過去,劉二幾乎忘了鬥雞眼死去的事情。直到今天,猛然又看見鬥雞眼,他一下子就和見了鬼一樣。


    劉二講述這些的時候,我暗中觀察他的神色,看不出說謊的樣子。聽完了之後,我的腦子也暈了,鬥雞眼當時死的很透,李二說,他們抬著鬥雞眼的屍首去掩埋時,屍首完全都僵硬了。


    我知道,整個天下除了我們河鳧子七門有續命圖可以續一條命之外,其餘各門各派的人,死了就是死了,隻有一條命。有些世外高人,或許死後殘念不滅,可鬥雞眼那德行,我怎麽看都不像什麽高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隻覺得頭暈腦脹,一個死了四五年的人,鬼使神差一般的出現,而且跟著我這麽多天,讓我看不出任何破綻和端倪,這可能嗎?


    我心裏發毛,先不說鬥雞眼死掉的這件往事,首先考慮的,是他為什麽要跟著我。既然跟著我,就一定有目的。我直接去問,他肯定不會承認。


    我很明白,這時候絕對不能打草驚蛇,如果驚動了鬥雞眼,他臨時逃跑,或者是狗急跳牆,對我非常不利。我隻能周旋,不動聲色的和他周旋,想辦法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該說的……都說了,說的全是實話……我雖然身在三十六旁門……可平時沒有為非作歹過啊……”劉二看著我不說話,頓時慌了,以為我在考慮要不要殺他滅口,忙不迭的央求道:“這一次到這兒來,也是……身不由己啊……”


    我不假思索,趁著劉二還沒把話說完,一掌劈在他的脖頸上,把他劈昏過去。我應允過,他隻要說實話,我就留他一命,至於他能不能活下來,那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等劉二一昏過去,我拔腿就朝剛才掩埋屍體的地方跑,快跑到地方的時候,我看見鬥雞眼正在東張西望。我裝著拍拍手上的灰,過去問道:“你到哪兒藏馬去了,去了這麽久。”


    “老子還想問你呐,你跑哪兒去了?”


    “我害怕屍首都堆在路邊,又埋的淺,會被人察覺,專門把屍體都拖那邊去了。”


    “哎呀就不要費這些功夫了,逃命要緊,胡亂一埋就行了。”鬥雞眼幫著我在那些屍體上鋪了一層沙土,簡單一掩埋,拖著我跑到路上,翻身上馬,揚鞭遠去。


    馬匹的腳力比人快的多,我們隻求徹底脫險,一上馬就沒有停過,從這時候直直的跑到了天色微微發亮。兩匹馬累的半死,算算路程,現在已經跑出去最少三四十裏,旁門的人數總歸有限,不可能在這麽大一塊地方均勻的分布人手。鬥雞眼瞧著馬兒也累的跑不動了,就把馬放了出去,跟我一塊到河邊兒,攔了一條早起的渡船,順河又漂了好幾十裏,這才算放下心。


    我把從劉二那裏聽來的話,都藏到心裏,一句也沒有吐露。鬥雞眼則像是沒事人一樣,什麽也看不出來。原本,我是打算趕緊叫他配了藥以後就分開的,但經過劉二的提醒,我把分開的念頭暫時壓下去,每時每刻都在暗中關注鬥雞眼,想看看他的意圖。


    但連著觀察了差不多十來天,我沒有察覺出一丁點破綻,鬥雞眼還是和以前一樣,除了趕路,就是吃飯睡覺,吃的傻多,睡的傻香。我就覺得,如果他真有問題,那掩飾的實在太好了,我不一定能瞧得出其中的端倪。


    時間一久,我有些熬不住了,我不能每天都跟鬥雞眼在這裏耗日子,必須得想個辦法。


    想了很久,我突然想起一個人,張龍虎。


    張龍虎是個奇人,本事很大,跟我也有過一麵之緣,聊的還算投機,我知道他現在住在鬆樹嶺。我相信,鬥雞眼真要是像劉二說的那樣,借屍還魂了,那麽等見到張龍虎,他肯定藏不住,會原形畢露。


    一想到這兒,我心裏就興奮起來,但是表麵不動聲色,跟鬥雞眼編了個瞎話,當天就啟程上路,把他朝鬆樹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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