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軀裏,有兩個人?這是什麽意思?”我不太明白九尾的話,接著又想到了鬥雞眼,想到了當時在小洞裏看到的情景:“那個人叫道無名,他是不是已經死了?我見過他的屍體。”


    “他沒有死,從來沒有真正的死過,即便你見過他的屍體,他也沒有死。”九尾前一次在五龍船的時候大殺四方,應該沒有真正注意道無名,而這一次雙方短兵相接,以九尾的眼力,必然看出了一些蹊蹺:“他隻是活著的方式不一樣,你體會不到,也察覺不到。”


    “你說的他身軀裏,有兩個人,這個意思是……”我想了一會兒,大概有了些印象,問道:“是不是……”


    “他原本不是瘋癲的,若是一直瘋瘋癲癲,也不可能把功夫練到這樣的地步。”九尾不等我說完,就接著解釋道:“隻因為他身軀裏有兩個人,才會神誌不清。”


    九尾這麽一解釋,我明白了過來。身軀是廬舍,一具廬舍裏,隻能有一條魂魄。她說的道無名的身軀裏有兩個人,其實就是身軀中有兩條魂魄的意思。如果身軀僅有一魂,那麽這個人言談舉止都很正常,可兩條魂魄同在一具軀體內,必然會因為主掌權發生衝突。


    “你能看出來,他身軀裏的兩個人都是什麽人嗎?”


    “我對他知道的不多,剛才沒有看出,但我知道,其中一個人,是身軀的原主,另一個,是之後才硬擠進去的。”九尾說道:“這樣的人,不分是非黑白,行事完全看當時的心境,今日或許是佛,明日或許就是魔,你現在實力不濟,遇到他,最好敬而遠之。”


    “這事情弄的……”我隻覺得頭疼,道無名是不對勁,可是我沒想到他的事兒會如此複雜。一具身軀中兩個人,一個是原主,另一個又會是誰?


    是鬥雞眼?


    我自己想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鬥雞眼什麽德行,我心裏清楚。九尾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道無名身軀中的兩個人,不管是原主,還是後來者,都不是一般人。


    九尾也看不出更具體的詳情,我沒辦法。但現在仔細回想回想,道無名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多半都和天崩有關。不管是前一次他夜襲蓮花神木,還是這一次獨闖五龍船,已經可以說明這一點。


    “別想了,你相信嗎,這世上沒有什麽永遠解不開的秘密。”九尾看我皺著眉頭冥思苦想,就跟我說道:“有些隱秘沒有答案,那是因為,還未到答案揭曉的時候,你現在年輕,若將來歲數大一些,你就會知道,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並非好事。”


    我把這些疑問,暫時全都壓下來了,雖然從九尾嘴裏沒有得到所有的詳情,不過,最起碼讓我知道了道無名身上的些許秘密,這也總比一無所知的強。


    我心裏就盼望著九尾說的是對的,這些疑問,到該解開時,會有一個答案。


    趕車的車夫被道無名殺了,屍體就在路邊的一條土溝裏。我去掩埋屍首的時候,心裏莫名傷感。現在的世道,已經是亂世,人命如草芥,說死就死了。如果真讓天崩爆發,那世道將會變成什麽樣?我甚至連想都不敢多想。


    沒有車夫,我隻能自己到前麵去趕車,九尾沒有真正的目的地,大車就沿著距離河灘較近的一條路,一直朝北邊走。


    大概兩三天之後,我暗中察覺到九尾的狀況似乎越來越不好,她身上的靈性乃至活氣都好像在慢慢的消散,那雙明亮的眼睛不再明亮,如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我和你說件事。”九尾很少說話,趕路途中總是在車裏靜靜的坐著,到了第三天,她突然就跟我說道:“他的殘念,或許還在,還在大河,隻是我見不到他,若將來有一天,你還能再見他,不要跟他說起,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嗯。”我點了點頭,一下子就明白她的話是什麽意思,她說的殘念,必然就是禹王留存下來的殘念。


    禹王生前死後,都經曆了太多的磨難,他的殘念還在嗎?還會在這個世間嗎?我並不知道。


    “我不要他看到我不好的樣子,以前不要,以後也不要……”九尾似乎沒有什麽力氣了,斜斜的靠在大車裏,眼睛從窗子望了出去。


    她好像還在追憶,追憶從前的鳳鳴山,追憶那個人,追憶一起度過的一生裏最美好的時光。


    她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麵,留給禹王。


    我的心情,變的沉重起來。我原本隻以為這個世上隻有我們河鳧子七門的人是最苦最累的,為了一個目的,七家人成百上千年都不得安寧,父親死了,兒子頂上,兒子死了,孫子又前赴後繼,隻要家門不絕,那麽七家的子孫永遠不能離開自己要走的這條路。


    一直到遇見了九尾,我才知道,並非我們河鳧子七門的人在承擔這些,還有別的人,可能比我們付出的更多更多。


    趕路的途中,我們路過小盤河,以我的習慣,每次從這裏路過,隻要條件允許,我就會偷偷溜到村子裏,去老屋看看那隻被深深掩埋的白瓷龍瓶。不過這一次我沒有停留,白瓷龍瓶應該無礙,雖然九尾肯定不會把白瓷龍瓶的事情泄露出去,可我想著,這種事情,能不讓人知道,還是不讓人知道的為好。所以,我直接就過了小盤河,繼續向北。


    我們又走了好幾天,這幾天時間,肯定無法把整條河流經的地方都走一遍,九尾好像不願再走了,她的狀態不太好,愈發覺得時間緊迫,所以就在這裏和我道別。


    我知道,她的去意已決,挽留不住也勸阻不住,但看著她現在的模樣,我於心不忍,還是勸了幾句。


    “人世間的事,就是這樣,悲歡離合,月圓月缺,有生,就有死。”九尾慢慢搖了搖頭,一個人朝著來時的路,想著西南的方向走去:“你不用送我,這一去,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若我真的有所收獲,我會來找你……盼望你,莫忘記我的囑托,有一天,你還可以見到他的話,不要告訴他我的樣子,不要告訴他,你曾經見過我……”


    九尾留下這些話,漸漸的走遠了,不用我相送,也不用我陪伴,她要一個人去走自己該走的路。


    等我目送走了九尾,琢磨著自己要去哪裏。我說不清楚現在具體該幹什麽,也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想的頭暈腦脹,反正現在不能總在這兒呆著,所以,就打算朝南去,走哪兒算哪兒。


    這條路不久之前剛走了一次,再次返回,又路過了小盤河。九尾走了,隻剩下我一個人,就打算再去老屋那邊看一眼。


    小盤河雖然有點偏僻,畢竟是個村子,白天人多眼雜,我不想惹麻煩,就在村子的西邊一片荒地裏藏身,想等到夜深人靜再進村。


    荒地沒有一個人,或許是這些天太累了,藏著藏著就睡了過去。這一覺整整睡了幾個時辰,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圓月高懸,夜半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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