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柳條顯然是想起了當年的事,但是一時間又有點反應不過來。歲月無情,他當初救下青羅老太婆的時候,對方還隻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可再見麵,都已經七老八十了。


    我在旁邊聽著,心裏就覺得,這個老太婆倒是個很念情的人,金柳條估計就是碰巧救了她,可老太婆卻記了一輩子。就因為金柳條,她一直都沒有嫁人。老太婆念舊,對我們來說真是個好事,最起碼可以在眼下的危局中稍稍緩解一下。


    “老金,我覺得吧,這件事你真不該忘記。”我已經摸清了老太婆此刻的想法,故意在旁邊勸道:“先不說咱們是不是敵人,單憑她這份心,就萬金難換,你想想,剛才在鎮子裏,要不是她故意放手,你能跑得掉?能活的下去?退一步講,她為了你,可是一輩子都沒嫁人啊。”


    這番話簡直就說到了老太婆的心坎上,她很高興,略略的一低頭,偷眼瞧著金柳條,就好像瞧著什麽稀世珍寶一樣,稀罕的不得了。


    “你……你胡說什麽……”金柳條發不出脾氣了,吭吭哧哧的說道:“就是那麽一隨手的事兒,跟嫁不嫁人有什麽關係,你這小子,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這個年輕人說的在理。”老太婆就因為我剛才那番話,似乎對我的印象好了許多,扭頭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後的如蓮,眼睛眯了眯:“你是專為了救這個女娃子,才跑到小土鎮的?”


    “是……”我有點難為情,可是又不得不說實話:“是為了救她……”


    “有情有義,有情有義。”


    “說起來,我們和九黎沒有仇。”我看著和老太婆搭上了話,趕忙就跟著說道:“不僅沒有仇,之前我和你們九黎的丹雲還算是朋友呢。”


    “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剛到河灘,我們的族人就把河灘這邊的事兒都跟我說了。”老太婆說道:“你剛在鎮子裏露頭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是你,黒木倒把你的身份給先識破了,你是我們小祖親自發話要保的人,不管西邊怎麽樣,至少我們九黎不會把你如何,否則的話,你以為那邊那個小白臉引了一片雷雲,你們就能藉此逃出小鎮麽?”


    這麽一來,我一下子覺得雙方把話都說開了,這個老太婆平時看著猙獰可怖,不過因為有金柳條在,而且我和他們九黎多多少少能扯上那麽一點關係,所以眼下也不用害怕老太婆再對我們不利。


    氣氛一緩和,老太婆就眉開眼笑,擠著我們坐了下來,故意和金柳條坐的很近,金柳條皺皺眉頭,還想朝旁邊挪,但是被我使眼色給製止了,現在小白傷重,又離小土鎮這麽近,凡事都要以大局考慮,他受不了,也隻能暫時忍一忍。


    “老哥哥,這些年你過的如何?”老太婆的心思都在金柳條身上,一坐下來就噓寒問暖,語氣親熱之極:“我瞧的出來,你的壽元不多了,你不用擔心,我也不打算在大河灘呆了,準備回九黎去,你隨我去九黎,現如今九黎的宗主是我嫡親的侄子,我潑出這張老臉,去找他要一條黃金鰍……”


    “黃金鰍……”金柳條一聽這三個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黃金鰍是世間罕見的至寶,傳言中,這是可以延年益壽的東西,不要說九黎,走遍天下,這樣的至寶最多也就是寥寥幾條而已。但是金柳條是多精明的一個人,他自然知道想得到黃金鰍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跟著青羅老太婆去九黎,再續前緣:“這個這個……這件事再說吧……”


    “老哥哥,我這一片誠心,你難道真的瞧不出來嗎?”


    “瞧的出來。”金柳條趕忙就故意引開話題,指著我問老太婆:“對了,剛才在小鎮裏頭,那個黑臉老頭兒說什麽阻天者阻天者,接著就把我們攆的雞飛狗跳,這到底咋回事?這邊這小子,就是什麽阻天者?”


    “這件事,我們九黎不是很清楚。”


    老太婆當真是把金柳條當成了自己命裏的那個人,什麽都不隱瞞,金柳條一問,她就立刻全都說了出來。


    九黎跟西邊,其實來往不算特別密切,因為當年九黎始祖的部眾分割之後,等於各立門戶。從根本上來說,九黎獨立門戶以後,部眾的信仰也發生了改變,原本隻信奉九黎始祖,後來卻慢慢開始信奉九黎小祖。


    更重要的是,九黎遷徙到了西南以後,生活安定,漸漸的就忘卻了當年的那些往事,而西邊則不同,他們繼承的是正宗的九黎始祖的道統和遺念,始終沒有忘記複仇,也沒有忘記天崩。


    在九黎內部,大半的人都不願意和西邊一起摻和大河灘的事情,隻不過這一代的九黎宗主苗尊是個胸懷大誌的人,因此,為了施展抱負,九黎算是和西邊的交往密切了那麽一些。


    前段時間,西邊派了人去拜訪苗尊,因為西邊人推演,天崩已經快來了,到時候大亂將至,西邊僅靠自己本部的人,估計控製不了那麽大的地方,說到底,他們和九黎還算是同宗,所以隻能找苗尊商議,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如果照西邊的人的遊說,這件事情對雙方都有好處。苗尊雄才大略,內心深處並不甘心永遠偏居一隅,所以他心底還是願意跟西邊的人合作的。


    “我那個侄子,心高氣傲。”老太婆嗬嗬笑了笑,說道:“他年輕的時候,來過大河灘,但是本領不濟,在這裏受挫了,從那時候開始,他就發過誓,除非萬不得已,否則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大河灘半步。”


    苗尊不會親自來大河灘,但和西邊的合作必須找一個至親至信的人,苗尊隻有一個兒子,歲數還小,不堪大任,想來想去,也隻有青羅老太婆這個嫡親的姑姑,算是很親近也很信任的人,所以,老太婆這次來到大河灘,是受了苗尊的委托,和西邊商量具體的事宜。老太婆本身沒那麽大的野心,所以跟黒木談判的時候,也心不在焉。


    “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那個什麽阻天者嘛。”金柳條聽老太婆講的這麽仔細,有些不耐煩了,嘀咕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啊。”


    “別急,不把這些講清楚了,你怎麽知道阻天者是怎麽回事?”


    據說,九黎始祖當年從昆侖山得到了一件東西,那東西是個卦盤,推演占卜,靈驗無比,和七門以前掌握的文王扶乩圖差不多。這麵卦盤被稱為三苗卦盤,也叫天機盤。


    天機盤一直都是由九黎始祖親自保管的,後來九黎始祖挑戰禹王,葬身大河,天機盤也隨之消失。西邊的人找不回天機盤,隻能慢慢的琢磨出了一件仿品,但仿製的天機盤肯定不如真品那麽好用,往往是祭奠祈求一百次,才能正常推演一次。所以,西邊的人也很少動用仿製的天機盤。


    但他們知道,天崩快要來了,為了保證天崩順利爆發,西邊的人進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推演,想把其中一切可能影響天崩爆發的因素推演出來,結果推來推去,仿製的天機盤竟然真的推演出了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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