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意思?”我正和敢布說著,冷不防他的口氣突然變了,讓我心裏沒底:“為什麽下次見了就是敵人?”


    “你的身份,我們知道。”敢布搖了搖頭,好像又歎了口氣:“本來,有青羅姑奶奶和丹雲的麵子,我們九黎人誰都不會跟你為難的,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我們的苗尊從萬裏之外傳來了話,大河灘上的九黎人,自此以後再不能對七門的人留情了。”敢布又歎了口氣:“我們不敢不聽苗尊的話……”


    “是這樣。”我聽完敢布的話之後,倒是比之前輕鬆了一點。九黎和西邊同脈同宗,這一次麵臨天崩,西邊和九黎已經達成了協議,要齊心協力,就因為這樣,黒木來到了大河灘,苗尊也讓青羅老太婆來到大河灘。


    自古以來,阻撓天崩的就是我們河鳧子七門,他們雙方既然達成協議,那七門就是他們共同的敵人,苗尊在九黎至高無上,他一旦發話,下麵的人都不敢違抗。


    “這件事,我們說了不算。”敢布的語氣裏好像帶了一點點的歉意。


    “沒事,以後是敵人,現在不是還是朋友麽?”我腦子轉的飛快,苗尊既然發話,那麽事情肯定已經成為定局,我要是把著苗不同不放,那倒顯得沒一點肚量。


    所以,想了一會兒之後,我笑了笑,讓敢布叫他的同伴把苗不同給帶了過來。


    “那個人,我認識。”我指著苗不同說道:“我要是說了,多半你也認識。”


    “我也認識?”


    我不說話,等到人把苗不同帶過來之後,我抽出了身上的金竹刀,遞給敢布。


    “這個?”敢布是九黎人,歲數不大,不過該知道的事情他肯定知道,金竹刀鏽跡斑斑,但看了一會兒,他就辨認了出來,臉色立刻一變:“這是我們苗尊年輕時用過的金竹刀!”


    “還有這個。”我把苗不同的上衣掀開,頓時,他身上的紋身就顯露了出來。九黎的男人幾乎個個都有紋身,看到苗不同的紋身,他們就訝異了。


    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看看苗不同,又看看我,敢布徹底迷茫了,忍不住問道:“這個人?是……是我們九黎的?”


    “這個人一直流浪在大河灘,什麽也說不出來,什麽也不知道,我無意中遇見了他,覺得他可憐,就收留了他,又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慢慢知道他是九黎的人。”我不想把火猴給露出來,編了一通瞎話,說道:“聽人說,苗尊以前有個兒子。”


    “是!”敢布一下睜大了眼睛:“我們苗尊以前是有個兒子,叫苗不同,小的時候,讓人擄走了。”


    苗不同被火猴抓走了之後,苗尊肯定心裏不好受,因為這樣,他才又要了一個兒子。苗不同是苗尊的隱痛,整個九黎的人都知道。


    “敢布老哥,我不敢把話說死,不過,這肯定是你們九黎人。”我說道:“你們把他帶走吧,安頓一下,送回九黎去。”


    “他……他的確有點像不同啊。”


    “不同小時候脖子上有顆痣,他也有!”


    敢布的這些同伴歲數都不算大,比苗不同大了幾歲,九黎的孩子年幼時肯定經常一起玩耍,這些人辨認了一番,愈發感覺,這就是苗不同。


    “你們把他帶回去吧。”我看著也差不多了,就打算要走,盡管苗尊有話,九黎的人以後不會再對七門留情,不過,我賣給他們這個大個人情,大河灘的九黎人再見到我,總不可能和仇人一樣咬著牙拿命來拚。


    “陳家兄弟,這事情……”敢布好像愈發的為難,總覺得心裏不舒服,在那裏猶豫了半天,說道:“我們把人送回去,讓寨子的人好好辨認一下,若真的是不同,那這次可就欠了你個大大的人情,到時候,我們苗尊說不定……說不定會改變主意……”


    “大家各自為政,該怎麽樣,還是會怎麽樣,我把他的身份和你們說了,可不是為了賣你們人情。”


    話說到這一步,其實已經說透了,我不再耽擱,轉身就走。


    我們幾個人調轉方向,從山窪的另一邊離開村子。從這裏前往盤龍山,恰好要經過胡靈的家,反正是順路,所以,我就和胡靈商量,能不能把丹朱老人當年留下來的畫兒讓我先看一下。胡靈滿口答應,我們走了一個白天,入夜之前到了胡靈家裏。


    胡靈取了一隻箱子,箱子裏都是丹朱老人的遺物,保存的特別好。她把畫兒拿出來,平鋪在桌子上,當年丹朱老人記錄那場大戰的畫兒,一共有四張。


    胡靈已經和我說過這些畫兒的詳情,但是親眼再看看,就會發現丹朱老人的畫工果然出眾,簡直把當時的一幕一幕情景如數的記載了下來。


    當我看到這幾幅畫的時候,心裏就打定了主意,必須趕往盤龍山。


    我們在胡靈家裏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馬不停蹄的朝著盤龍山而去。有三個妖仙隨行,就不怕什麽麻煩,一路走的相當順利。汛期過了大半兒,河灘上還是看不見人,這倒省了不少麻煩。


    因為趕路趕的急,所以原本十天左右的路程,我們七天就到了。


    “那邊就是盤龍山了。”老藥朝著遠處指了指,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那邊的一片山。


    群山起伏,有一座最高的山峰鶴立雞群,那邊肯定是之前大河的一條故道,水雖然幹涸,不過河道仍在。故道就貼著群山蜿蜒而過,我也說不清楚這條故道的水是什麽時候幹涸的,但丹朱老人當年目睹大戰時,故道裏還有水。他留下的畫兒特別詳細,那團烏黑的雨雲還有排教的教祖,就是在山峰旁邊的故道上方展開生死搏鬥的。


    我們繼續朝前走,一邊走,我就一邊在想,事情過去那麽多年了,這裏還會留下一些相關的線索和痕跡嗎?


    一兩裏地的路,轉瞬就到了,我們站在故道的這邊,對岸就是那座聳立在群峰之間的盤龍山。


    “這就到盤龍山了,可是……”老藥伸手在故道兩邊比劃了一下:“這麽長一條故道,咱們從哪兒開始找啊,還有,老六兄弟,我還不知道,你究竟要找啥啊?”


    “就從離盤龍山最近的地方找吧。”我記得,丹朱老人的畫卷上,戰團距離盤龍山很近,如果想看看還有沒有當年的痕跡,就得從盤龍山腳下開始尋找。


    “那還等啥,走唄。”老藥樂嗬嗬的,走起路來一搖三晃,好像年輕了幾十歲,有胡靈在身邊,老藥是永遠不會覺得累的。


    我的腳步剛剛一動,突然覺得眼皮子突突的一陣跳動。河灘人迷信,俗話說的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此時此刻,我的右眼皮子仿佛壓不住似的,一個勁兒的在跳。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有一點點慌亂,感覺這好像不是個好兆頭。可是已經到了這裏,不可能因為眼皮子跳了就離開,我忍著什麽也沒說,繼續朝前。


    故道幹涸的時間很久了,風沙堆積,已經沒有從前那麽深,我們順著一個合適的地方走到了故道的底部,這個時候,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故道旁邊的盤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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