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肉”破窗而入的同時,我的心開始突突亂跳,幾乎連想都沒想,自然而然的抓著旁邊的一把椅子砸了過去。


    這灘“爛肉”的動作有點遲緩,椅子砸過去的時候,它似乎連躲避的意思都沒有。嘭的一下,一把結結實實的椅子直接在它身上散架了。


    就是我丟出椅子的時候,手裏已經攥住了打鬼鞭,打鬼鞭精準的纏住了它,還沒等我使勁,爛肉驟然伸出了一條血糊糊的手臂,直接抓住了纏在它身上的打鬼鞭。


    與此同時,它似乎抬了抬頭,望向了我。之前兩次遇見它,都沒怎麽看清楚就落荒而逃,直到此刻,我才察覺到,這灘“爛肉”,似乎是一個人。它有一頭亂糟糟又髒的不像樣子的頭發,亂發披散,沾滿了塵土和草屑,透過這一片髒兮兮的亂發,我能看到它的臉。


    它的臉,完全爛了,全部都是沒有愈合的傷口和膿瘡,血水混著膿水,緩緩淌落下來,讓人惡心的不行。一看到這張臉,就得連做半個月的噩夢。


    它的臉爛的麵目全非,就隻剩下一雙眼睛,似乎還算完好。麵對如此恐怖的“人”,我不僅惡心,而且還有強烈的危機,手上一用勁兒,想要收緊打鬼鞭,好歹先占據一點主動。


    我一用力,這個“人”的手似乎也跟著用了點力,隻不過,它已經爛成這樣子了,傷勢極重,也沒多少力氣,被我一用力就從窗戶外給拖了進來,噗通一聲落到了地上。


    “啊……”


    這個“人”落地之後,忍不住叫了一聲,同時還使勁的仰著頭望向我。我覺得,它似乎就和小白一樣,不能說話,隻能從喉嚨裏發出一點啊啊的音節。等它抬起頭,張開嘴巴出聲的一瞬間,我的頭皮又麻了。


    這個“人”的嘴巴裏,隻剩下半截舌頭,舌頭似乎是被利刃割去的,舌頭隻剩了半截,肯定說不出話,它能在這樣的傷勢中活下來,已經算是個奇跡。


    “啊……”這個人又叫了一聲,同時用自己的手拚盡全力的抓著打鬼鞭,它的手也爛的一塌糊塗,一抓打鬼鞭,一股血就順著鞭稍開始流淌。


    我頓時停住了,因為這個人連著喊了兩聲,雖然不是什麽很明顯的話,可是我能聽得出來,這是個女人的聲音。


    更要緊的是,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你是!?”我一下子驚覺了,腦子裏的念頭來的莫名其妙,我像是突然回過神一樣,感覺這好像是一個我認識的人。


    這個“人”答不出話,它的舌頭沒有了,除了“啊啊”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它似乎也能察覺出我的遲疑,抬著頭,一動不動的望著我。


    這一刻,它那雙還算完好的眼睛裏,氤氳著一片水汽。這些水汽最終凝化出一滴眼淚,在眼眶中來回的打轉。


    “你是?”我真的認不出來這個人,盡管感覺認識它,可是它已經變成這樣,根本無從辨認,我鬆開了打鬼鞭,慢慢的蹲了下來,想看的再仔細一些。


    這個人無法回答我,它也跟著鬆開了打鬼鞭,伸出那條已經血肉模糊的手臂,用兩根手指在地上寫了一個“九”字。


    “九!!!”我的心頭一震,在這個人寫下這個字的那一瞬間,我仿佛辨認出了它的眼神。


    白衣如雪,麵若桃花,我的思緒好像一下子飄飛了到以前,飄飛到了那個剛剛看到鎮河銅鼎的時候。


    那段日子,河灘正在流傳著妖王出世的消息,我先見到了妖王鼎,隨後見到了傳說中的妖王。


    “九尾!?”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攥著,攥的我喘不過氣來:“你是……九尾……”


    啪嗒……


    一直都在對方眼眶裏打轉的那滴眼淚,直接滴落了下來。


    不用它再多說什麽,我已經辨認了出來,這個一團爛肉般的人,竟然是當時精華絕豔的妖王九尾!!!


    這是真的嗎?我無論如何還是不願意相信,不相信當時那個淡若雲,飄如仙的九尾,會變成這樣。


    它落下了一滴眼淚,但就這麽一滴。不管到了何等地步,九尾還是一身傲骨,身軀哪怕碎成萬段,也絕不以淚示人。


    “九尾,快起來。”我分辨出它的身份,立刻把它輕輕扶了起來,拽過一張凳子,讓它坐下。


    看著她一身已經開始腐爛的傷口,我匆匆忙忙就拿過包袱,把裏麵所有的傷藥全部翻了出來,不管怎麽說,先要救她。


    但是我剛拿出傷藥,九尾就伸出手,想要阻止我。她或許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想用流滿膿血的手碰到我,輕輕的一晃,示意我不用再拿傷藥了。


    “傷口得用藥,不用藥,怎麽會好?”


    她搖了搖頭,那張已經辨別不出來的臉上,好像動了一下。我能看得出來,她在笑。


    我分不清楚,這是微笑,還是苦笑,可在九尾拒絕用藥的時候,我才明白了,她身上的傷,不是這種普通傷藥可以醫治好的。她號稱大河妖王,即便真正的實力還不能領袖群妖,但九尾絕非泛泛之輩,她不能自愈的傷,傷藥就自然無用。


    我隻覺得自己滿心都是苦澀,曾經多麽清秀的九尾,可是……可是卻變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九尾,別急,有什麽,你慢慢的告訴我。”我心裏有數,九尾之前就找到了我,可是我認不出她,她又不能說話,因此錯過。她既然一直都跟著我,那就說明,她有話想和我說:“你不是去了昆侖嗎?”


    九尾點了點頭,伸出手指,想在桌子上寫字。看到她的手,我的心又是一酸,趕緊輕輕攔住她,跑到小屋那邊的櫃子跟前,翻騰了一陣,翻出一些紙張筆墨。


    “九尾,你說不出話,就寫下來吧,不管有什麽想說的,都寫下來。”


    九尾提起筆,在紙上寫道:“自昆侖回歸,已經半月有餘,一直都在找你。”


    “你……是在昆侖受傷了嗎?”


    “他當年去找的那個人,依然還在……”九尾提筆繼續寫道:“那個人說,我是該死之人……”


    九尾去昆侖的目的,臨行之前和我說過,她是要去尋找禹王當年尋找過的人。但除此之外,她就再沒說別的。事情很明顯,就是那個人,傷了九尾。


    我真的想不出來,這世上會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人,重傷了九尾,甚或割掉了九尾的舌頭。而且,那個人既然能把九尾傷成這樣,就肯定能把九尾殺掉。可那人偏偏留了九尾一條命,對現在的九尾來說,生不如死,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百倍。


    “那個人是誰?”我急忙問道:“那人還在昆侖山嗎!?”


    “不要問這些。”九尾拿著筆寫道:“我留了一口氣,回到大河灘,又千辛萬苦找你,隻是為了告訴你一句話。”


    “你說,什麽話?”


    “這一生,你都不要踏入昆侖半步,千萬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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