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得,下一刻我就得死在這個人的手裏,那種脖子將要被掐斷的感覺非常不好,我的腦子昏沉之極,想要反擊,卻連涅槃化道的經文都轉動不起來。


    “把人放了!”龐獨可能知道威脅不到這個偷襲者,語氣一下子軟了,憑他的個性,哪怕死了都不會跟人求饒,隻不過事關我的安危,龐獨不顧臉麵,帶著央求說道:“有什麽事情,可以商量!”


    龐獨能說出這樣的軟話,已經很不容易,可是他的話好像沒什麽用處,偷襲者還在慢慢的加力,我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了。


    唰!!!


    麵前陡然間火光一亮,是龐獨點燃了一支火把。火把的光映照不出太大的範圍,不過足以讓我和偷襲者出現在光亮之下。


    當火光亮起的一瞬間,偷襲者的手似乎停了停,他在我身後,又把我的脖子卡死了,我扭不過頭,也看不到他。但我能看見他架住我的那條手臂,手臂上裹著黑衣,隱隱還沾有血跡。


    我的腦袋本來就暈,看到偷襲者的手臂之後,更加迷茫。盡管我沒有真正看到偷襲者本人,可我記得清清楚楚,道無名就是穿著一襲黑衣,和黒木他們血戰許久,衣衫破裂,血跡斑斑。


    趁著偷襲者的手暫時停止的機會,我使勁的掰著他的指頭,等到能吸進一絲氣的時候,我用盡所有力氣,斷斷續續的說道:“你是……道無名……”


    當我勉強說出這幾個字之後,偷襲者頓了頓,手似乎是真的鬆開了,我好像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等他的手一鬆,我立刻掙脫了出來,身子朝前一撲,用力咳嗽了幾聲,這才喘過氣。


    龐獨立刻擋在我身前,龍頭棍斜斜的指著偷襲者。我不假思索的轉過身,等目光落在對方身上的那一刻,我看見,偷襲者果真就是道無名。


    我徹底就暈頭轉向了,道無名這個人因為神智不怎麽清晰,所以行事根本沒有章法可言,誰都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當時西邊的人逃走之後,河眼隻剩下我和他兩個人,如果他有心殺我,那時候就是最好的機會。但他偏偏不動手,非要等到我再次進入河眼,才偷襲擊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雙方無聲的對峙著,道無名暫時不動手,龐獨也就不動手。借著火把的光,我能看見道無名的表情,雖然他的臉還是和石頭一樣,冰冷生硬,但他的眼神,在瞬息萬變。


    我看不懂他的眼神,也形容不出,他的目光黯淡,卻在不停的變幻著。當我看到他來回飄忽的眼神時,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我們兩個人在河眼的時候,他不是不想殺我,隻不過沒有拿定主意,他其實一直躲在河眼裏麵沒有離開,就是在這段時間裏,他可能又下定了決心,等我再回河眼,一定要把我殺掉。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如果我沒有猜錯,道無名多半就是當年叛逃出自然道的章遼,我們彼此沒有交集,沒有冤仇,他為什麽要殺我?


    如果章遼當年沒有叛逃自然道,依然是自然道的門人,那麽他要殺我,還說的過去,畢竟自然道的人一直都在暗中推波助瀾,催動天崩,而我們七門則在全力的阻撓天崩,可這個人既然叛門逃出,又何必做這樣的事?


    這一刻,我把認識道無名之後所發生的那些事情,全都飛快的回想了一遍。可是想來想去,也琢磨不透,這個人的神智無常,不能用常理去判斷。


    但我又很疑惑,自然道的叛徒,為什麽對河鳧子七門,對河眼這麽熟悉,他還知道怎麽滅殺鎮河陰兵身上的血線蟲。


    “你想幹什麽,和我說。”龐獨把我又朝後麵推了推,舉著龍頭棍朝道無名逼近了一步:“不要為難他,他什麽都不知道。”


    道無名不理會龐獨,他的眼神還是在不斷的飄忽,我和道無名也算是比較熟了,我能看得出來,他眼神飄忽的時候,就是再做什麽難以抉擇的決定。此時此刻,他能做什麽決定?無非就是殺不殺我。


    我在後麵輕輕拽了拽龐獨,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道無名這個人很難對付,真的要是動起手,我和龐獨加在一起,也斷然不是他的對手。


    我很緊張,目不轉睛的盯著道無名,唯恐他的腦子一亂,又要和我們打成一團。不過,道無名的眼神轉來轉去,最後漸漸平靜下來。


    “我的時間不多了。”道無名的聲音略微有些嘶啞,對我說道:“你以後的命數,我不知道,可你現在的命數,是注定的。”


    “我現在是什麽命數?”


    “你遲早要去昆侖山,不去昆侖山,有的死結,一輩子都打不開。”


    “你怎麽知道我要去昆侖山?”我心裏暗暗吃驚,去昆侖山的念頭,在我心裏不斷的堅定著,現在隻不過礙於自己實力不夠,否則我肯定會迫不及待的前往昆侖,但這個念頭,隻在我心裏,和誰都沒有說過,道無名是怎麽知道的?他難道真有窺心之術?


    “你要走的路,都是天注定的,就算你逆天而行,也總逃不過命數。”道無名緩緩邁動腳步,一邊走,一邊說道:“自然天宮,我在那裏等你。”


    說完這句話,道無名朝著廣闊空間另一端的河眼出口走去,我站在原地猶豫無措,他好不容易自己走了,我要是再追過去問東問西,他一發瘋,我收拾不住。


    可是他最後兩句話讓我震驚,又讓我詫異,我忍了幾忍,最終還是沒有追問,強行忍耐了下來。


    道無名這一次走,估計是真走了,不會再回來。我回過神,從身上拿了藥,讓龐獨幫我敷到後背。後背上的刀傷幸虧不算深,過段時間會愈合。


    “老六。”龐獨幫我敷好了藥,可能看到我脊背上斑斑駁駁的傷疤,他的語氣有些傷感:“我在河裏鎮河,什麽事情都幫不上忙,裏裏外外,靠你一個人,叫你受苦了。”


    “哥,我沒事,都是一點小傷。”我趕緊安慰龐獨,說心裏話,我雖然在河灘上不停的奔波,風裏來雨裏去,時常還要跟人做殊死搏鬥,可是我總覺得,這樣的日子比龐獨好一些。


    我還年輕,承受不住孤獨,我想著,要是把我一個人放到大河裏,每天就這麽轉來轉去的,別說十年,就算十個月下來,我估計也會憋瘋的。


    我們倆人立刻回到河眼通道,道無名一走,那些被他做過手腳的鎮河陰兵都不動了。但這些陰兵已經不能再用,我們倆挨個把鎮河陰兵搬到前頭,收集了一些燈油,澆上去放火點燃。


    前後費了幾個時辰的時間,才算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做完。我和龐獨離開河眼,回到滯留在淺灘的石棺裏,盡管心裏不舍,但我們各有各的事,總是要分別的。


    “哥,你平時鎮河,又不能上岸,有什麽事要吩咐的,你交給我。”


    “沒什麽事。”龐獨低著頭想了想,不易覺察的歎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朝著不遠處的河岸望了一眼:“我什麽都不惦記,就是……就是許久許久都沒有見到狗子了……心裏著實掛念他……老六,等你有空的時候,替我去瞧瞧孩子。”


    龐獨說的狗子,是他獨生的兒子,河鳧子七門的人,生來命苦,龐狗子的娘早就沒了,龐獨又在鎮河,那麽小的孩子,跟著他舅舅顛沛流離,非常可憐。


    “哥,你放心。”我看著龐獨,也覺得難受,龐獨不是無情人,隻不過他的情,一直都裝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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