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肯罷休,讓織夢再想一想。但是織夢說出那些話的時候,神智正不清醒,等現在去回想,實在想不起來了。


    也就是因為這樣,我陡然間反應過來,如果按白瓷龍瓶裏那個溫和小孩兒的話來說,前代人一代又一代的為了終結天崩而奮鬥,他們用生命和鮮血鋪就了一條道路,應龍正是走在這條路上的最後一個人。天崩這種持續了千百年的大事件,當最後真正被終結的時候,終結天崩的人,可能一輩子都平安順利嗎?


    我的心立刻又焦躁了起來。


    “你剛才說的話,我的確想不起來了。”織夢看見我低頭不語,還覺得我在回想著這些,她理了理自己雜亂的頭發,說道:“但是有別的話,我想跟你說一說。”


    “你想說什麽?”


    “我遇到了一些人,那些人是從外地來的,初開始,我以為那是九黎人,但卻不是。”


    織夢一直都在河灘各處行走,期間和白蓮女接觸了一段時間,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兩人分道揚鑣,織夢沒有再結交別的朋友,一個人闖蕩四方。


    大概是一個來月之前,織夢到一個小村子裏去尋找食物,恰好遇到了幾個人。那幾個人一看就不是河灘本地人,衣著長相還有言談舉止都很奇怪。織夢上了心,想要打探打探對方的底細。


    她注意到了對方,對方也注意到了她。雙方各有圖謀,在相互接近的同時,織夢攝拿了其中一個人的夢境,而對方則放出了幾條蟲子。織夢倉皇奔逃,跑出去好遠之後也沒有甩脫追擊,被一條蟲子給咬了。


    從那之後,織夢完全喪失了神智,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隻是出於生存的本能,在村鎮之間流浪,餓的受不了的時候,會搶奪別人的食物。這次在小鎮遇見她,純屬意外。


    織夢從那個人身上攝拿的夢境,都已經解讀了,等她神智恢複的時候,還記得這些線索。


    那幫人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織夢隻是攝拿了其中一個人的夢境,不可能把對方的來意全部讀取出來。但是織夢走南闖北,知道的事情很多,根據讀取來的零星的線索,再加上自己的所知,就推斷出了這幫人的來意。


    “他們的來意,大概是兩個,其一,想加持一顆心。”


    “一顆心……”我聽織夢說起這個,心頭立刻了然,傳說中的九黎始祖和禹王大戰,敗亡身死,落入了大河中,他的身軀早就四分五裂,隻剩下一顆心。禹王無法磨滅九黎始祖的心,心若不死,遲早還會卷土重來,所以,大河才有了河眼,河眼是專門鎮壓這顆心的。


    “其二,他們想毀掉那尊蓮花神像。”


    蓮花神像是禹王的聖棺,我的經曆告訴我,每當河眼中那顆心壓製不住的時候,蓮花木像就會出現,雷霆萬鈞般的把河眼的老井蓋壓住。


    我想的很明白,織夢遇到的這幫人,多半就是古苗的人,銀青和金不敵花了很大的功夫和代價請他們來到河灘,就是來做大事的。古苗的人要是毀了蓮花木像,再做做別的手腳,河眼裏那顆被鎮壓的心,或許就能衝出重圍。


    那顆心如果真的脫困了,將會發生什麽,我不知道。但九黎始祖當年是和聖王爭鋒的人物,要是他複蘇過來,現在的世間,還有人能製得住他嗎?


    聽到織夢帶來的消息,我憂心忡忡,擔憂蓮花神木,同時又擔憂應龍。我再也沒心逗留了,想趕到小盤河,把應龍好好安頓一下,讓我暫時沒有後顧之憂。


    “織夢,現在的河灘不太平,在外奔波,風險太大,你還是回家去吧。”


    “是啊。”織夢低下了頭,她現在的樣子,自己也看得見。織夢和莫天晴一樣,是個心氣很高的女人,總想憑自己在外麵闖出一片天地,但這一次的事情,對織夢打擊很大,大河灘藏龍臥虎,她想出人頭地,非常困難:“我要回家了。”


    我給織夢留了一點錢,然後匆忙在這裏分開,以最快速度趕回了小盤河。有張龍虎守護,這段日子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我已經想清楚了,我是七門的人,身上的職責推卸不掉,要是常年在外奔波,就顧不上自己的家人。廖七兒拿應龍當自己的孩子看待,可她畢竟是個女人,身手有限,一旦真出現什麽意外,廖七兒應付不了。


    應龍被張龍虎照看了一段時間,和對方混熟了,由張龍虎帶著,也不哭不鬧。我硬著頭皮,跟張龍虎商量著,能不能把應龍送到鬆樹嶺暫住。隻有張龍虎這樣的絕頂高手帶著應龍,我才能放心。


    “有什麽不能的,這個小家夥,跟我很是投緣。”張龍虎喜歡應龍,笑著說道:“他是陳家的人,生下來就身屬七門,否則,我收他做個徒弟也沒什麽不行的。”


    張龍虎是個豁達的人,既然答應了,就會說到做到,也不用我去道謝。


    “咿呀……”應龍還是認得我的,在我和張龍虎說話的時候,他伸著小手,白白胖胖的笑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他笑的很甜,無憂無慮,可是看在我眼裏,卻如同一萬根鋼針紮心般的疼。當初我剛剛知道自己身世的時候,曾經怨過我爹,甚至恨過我爹,恨他生下我卻不管我,把我丟在燕子山就一去不回,任由我寄人籬下,四處漂泊。然而到了現在,我才真正體會他當年的心情。


    或許,當年爹把我送到燕子山的時候,心中也像是被針紮一樣的疼,疼的徹骨,疼的難忍。


    張龍虎第二天就收拾東西帶著應龍和黃三離開了,我一直把他們送出去二十裏。臨分別之前,我想再看看應龍,可是我不敢,我害怕看見他,就會想起死去的如蓮,害怕自己淚流滿麵。


    把應龍安頓好了之後,我暫時沒有別的顧慮,也離開了小盤河。我先到了小盤河南邊三十裏左右的河邊,這裏前不挨村後不著店,荒僻之極。我在這兒召回了懸掛著王鍾的空船,然後又用王鍾傳訊,等著龐獨來找我。


    兩天之後,龐獨到了,我把自己得到的線索和他說了說。蓮花神木絕對不能出事,必須得打破古苗人的企圖。


    這麽久不見龐獨,他兩鬢的白發,好像又多了一些。隻看他的頭發,覺得他仿佛已經七老八十了,其實,他也隻是三十歲不到,正當壯年。


    我的心,一下子就酸了,替龐獨心酸,也替自己心酸。


    “老六,這些日子,你還好不?”


    “哥……”我本來不想把自己家裏的事情告訴他,免得讓他傷神,但我一直拿他當自己的親哥哥一樣看待,等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實在是憋不住了,眼睛裏的淚水奪眶而出,把家中的慘事,原原本本的和他說了一遍。


    龐獨聽完,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流淚。兩個大男人,在石棺中哭的稀裏嘩啦。


    但是家事畢竟隻是家事,身上的重擔不能放下。我和龐獨在這裏商量好了之後,各自行動。我以小盤河為起點,開始順著朝下遊走,走的非常慢,一路上全力關注著,看能不能發現古苗人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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