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忍受著計程車司機異樣的眼神,安芸夏樹總算回到住處,在大樓警衛的協助下順利進入家門。


    像個下半身殘廢的人,他必須扶著牆壁才有辦法走路。


    平時隻要花一分鍾就可以走到房間,現在卻花了十倍的時間。他以前雖然不隻一次抱怨過這間過大的房子,但是像現在這樣痛恨的心情還是頭一遭。


    忍著火燒般的疼痛,他拖著隱隱作痛的身體走入浴室。


    熱水不停打在身上,氤氳的水氣使眼前一片朦朧,安芸夏樹半昏沉地坐在浴缸裏。


    半晌後,要不是突然清醒過來,說不定他會一直坐在浴缸裏睡到天亮。


    害怕穿褲子時的動作會引起疼痛,他幹脆連內褲也不穿,就套上浴袍出了浴室。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鍾,時針和分針正好同時指向—點。


    一跛一跛地爬上床,為了讓那個地方舒服一點,他趴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連翻身的勇氣都沒有。


    睡著,就不會感覺到痛了吧!他這麽安慰自己。無奈那個被粗暴撕裂的傷口,持續傳來灼燒般的刺痛感,幹擾著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經,怎麽樣也安靜不下來。


    無法入睡的時候,那些特別不願意麵對的事情總是會故意似地浮現在腦海裏,惹人心煩。


    和龍崎匡弘有關的種種記憶片段,就像是幻燈片,在他眼前一幕幕播放。


    他相信隻要再過幾天,身體的創傷就可以愈合;再過幾個月,心靈的傷痛也可以複元。可是,不管經過多少時間,他仍然不會忘記那個在他生命中,第一個對他溫柔,也使他成長的男人。


    意識到以後再也見不到龍崎匡弘的時候,安芸夏樹猛然一驚,一陣痛楚倏地湧上心頭。


    撕裂般的疼痛堵住他的胸口,強烈的失落感使他模糊了視線,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的那一瞬間,他頭頂上的對講機居然傳來龍崎匡弘的聲音。


    (夏樹,你睡了嗎?是我……龍崎匡弘。)


    「唔,好痛!」安芸夏樹立刻從床上彈跳起來,因為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一陣尖銳的疼痛使他發出哀鳴。


    (原來你在啊!幫我開個門好嗎?)


    看著龍崎匡弘英俊的臉龐出現在對講機螢幕上,安芸夏樹差點忍不住就把大門開關壓下去。不過,回過神來之後,還是壓抑住這股衝動把手收了回來。


    「不要。」他簡潔有力的回絕。


    龍崎匡弘先是一愣,然後是一聲苦笑。(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


    (那為什麽不開門?是因為我做了那些事,所以不願意見到我?)


    「不是,不是那樣。是我說過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男子漢說到要做到。」


    (那簡單,你把臉遮起來不就好了。更何況,是我來找你的。)


    「我……我?」他的話鮮明地勾起安芸夏樹不久前的記億。


    安芸夏樹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著,那樣的經驗一次就夠他受的,他不想再受到傷害了。「不要!你回去!」他用力吼著。


    (夏樹,把門打開,我不想對著機器講話。)


    不管什麽理由,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不該再去見你,也請別再讓我看見你!


    我不想再比現在更淒慘了……


    安芸夏樹咬住嘴唇,忍不住在心中呐喊。


    他縮起不斷發抖的身體,抱著膝蓋,身心承受著無法形容的痛苦。


    (數到三,你再不開門的話,我就自己進去了。)說完,他便開始計數。


    「已經很晚了,請你回去!我不會開門的,絕對不會!」


    他家的大門是加了三道防盜鎖的真空鎖,除非他有鑰匙,要不然絕對不是這麽容易打得開的。


    才這麽想著,數到三仍不見他改變心意的龍崎匡弘,竟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打開門走了進來。


    他怎麽會有我家的鑰匙?來不及找答案的安芸夏樹忍住痛,急忙從床上跳下來。


    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


    他不想見他……不,應該說是不想讓他見到自己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另一方麵,也許是因為身體還清楚地留著被他施暴時的記憶,因而感到畏懼。


    說時遲、那時快,在安芸夏樹正要關上房門的那千分之一秒,龍崎匡弘已經出現在他的麵前。


    猶如驚弓之鳥的安芸夏樹振翅想逃,無奈卻受到傷口的牽製雙腳一時發軟,在他就快要跌坐在地時,龍崎匡弘的雙臂及時接住他正在往下墜的身體。


    「你在哭嗎?」


    親切的關懷,溫暖的臂彎,以及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在令安芸夏樹目眩心痛。


    當他看著這個不久前在自己身上蠻橫馳騁,讓他痛不欲生的強悍男人時,恐懼使他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個哆嗦,下意識地想要掙脫。


    一想到龍崎匡弘有可能再對他進行一次相同的處罰,那個地方被撕裂的疼痛便再度蘇醒過來。


    明知徒勞無功,他仍然死命地用手想要推開龍崎匡弘的身體。


    他到底為了什麽而來,又要對我進行什麽樣的責罰?


    越來越混亂的思緒,衍生出越來越多的恐懼。


    於是,不知如何是好的安芸夏樹,不顧一切的哭喊出來。


    「拜托,我不會再去騷擾你了,真的、真的不會……求求你不要……不要再那樣對我……不要……」說著,他便哭了起來,原本沒有打算讓他看到這一幕的。


    龍崎匡弘沒有回答,隻是用力把拚命想要逃走的安芸夏樹拉進懷裏,像是要撫平他不停的顫抖般……把安芸夏樹抱得好緊、好緊。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再也不會了。」龍崎匡弘一邊撫摸著他的頭,一邊在他發白的臉頰上溫柔地親吻著。


    被他這麽柔情的親吻著,安芸夏樹的全身都在顫抖,眼前一片茫然。


    「我愛上你了,夏樹。所以我絕對不會再做出傷害你的事情,相信我。」


    被告白的那一瞬間,安芸夏樹好想捂住耳朵,他實在難以相信龍崎匡弘會說出這種話。


    他啞著聲音說:「你不需要這樣的……不需要!」


    他一定是為了他在他身上造成的傷害想負起責任才這麽說的。


    可是,這是自己做錯事必須付出的代價,他真的不需要這麽做。


    「沒人教過你,要聽大人的話嗎?」龍崎匡弘用雙手固定住他的臉,強迫他麵對他繼續說下去:「我比你大八歲,我說的話就算數。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聽到沒有?」


    「哪……哪有這種事?你喜歡的人明明就不是我……你,你不要亂說好嗎?因為……因為你這樣說,我一定……一定會信以為真的。」


    龍崎匡弘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明明很討厭他卻又不忍心對他不好,所以自己才會因他釋放出來的溫柔而傾心。


    是他不好,把龍崎先生的善意解釋成對自己的好感,產生誤會和期待……甚至是深深的眷戀,隻因為他身上擁有自己從小就一直渴望的成熟男性的溫柔。


    而且,同情和負責,都隻是一時的。那並不是真正的愛,也不是他想要的。


    「我不想再自作多情了,也不想清醒過來後讓自己過得這麽痛苦。所以,請你回去好嗎?」不要再讓我聽見那些會動搖我心智的話,也請不要再讓我聽見你溫柔的聲音,更不準再對我好了……不要了!


    「回去……請你回去……龍崎先生……」安芸夏樹的淚水不聽使喚的流著。


    「夏樹……不要哭了。」


    安芸夏樹企圖用哭泣的聲音將龍崎匡弘不斷動搖自己的溫柔話語給掩蓋住,然而……


    「可惡,你這個難纏的小鬼!」


    安芸夏樹驀地聽見龍崎匡弘抱怨似的低咒,隨後立刻被他抱了起來。


    「放我下來!龍崎先生!你要做什麽?快放我下來!」


    在安芸夏樹驚慌失措大叫的同時,龍崎匡弘已經抱著他走到床邊,也已經把他放在柔軟的大床上。


    「既然用說的你聽不進去,那我還是用行動來證明好了。」


    龍崎匡弘一邊向他宣告自己接下來的計畫,一邊脫去身上的衣服,露出令人怦然心動的精悍肌肉。


    「你……你想做什麽……」倒抽一口氣的安芸夏樹,背脊整個緊繃了起來。


    「我要幫你療傷,心理的……還有生理的。」


    龍崎匡弘的話裏隱含著強烈的暗示,令安芸夏樹不禁又戰栗起來。


    「那種事……死、死不了的,不過是一點小傷。」


    「夠了,以後不準你再說這句話!」龍崎匡弘用不容違抗的命令語氣警告他,然後走到他麵前,扯下他浴袍的腰帶。


    「不要!」


    安芸夏樹邊叫邊轉身想從床的另一側逃走,卻沒想到背對著敵人是最大的失策,正好讓他有機會輕而易舉地脫下他身上唯一件可以用來遮蔽身體的衣物。


    真是悲慘得一塌胡塗……


    ***


    因為一時大意,安芸夏樹不僅光著身子被逮個正著;更慘的是,還被迫擺出屈辱的姿勢——趴在床上,腰部高高地抬起……


    無法負荷的歡愉正如浪濤般向他們席卷而來……


    ***


    短暫的睡眠後,安芸夏樹從龍崎匡弘的臂彎裏醒來。


    龍崎匡弘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那種眼神就好像站在育嬰室櫥窗外,看著新生兒的溫柔眼神。


    充滿慈愛的光輝,也洋溢著幸福。


    是因為自己嗎?安芸夏樹害羞得想要把臉別開,卻被龍崎匡弘攔住。


    「怎麽了?」他稍微伸長了身體,親吻安芸夏樹的臉頰。


    「沒有……總覺得這樣……」


    「嗯?」


    龍崎匡弘在安芸夏樹臉上落下雨點般的親吻,然後一點一點向下移動……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愛他,要他成為他的人,但他還是有好多問題想要弄清楚。


    例如,他是怎麽有他家的鑰匙的?「等一下……啊……暫停一下啦!」


    「怎麽了?想上廁所嗎?」


    「才、不是咧!」他紅著臉說。


    龍崎匡弘笑了,在他臉頰上又親了一下。


    這還是他頭一次這麽密集地看見他微笑。


    「那還有什麽事?我已經等不及……」


    龍崎匡弘輕輕咬了咬他的耳垂,使他癢得縮起脖子。


    「啊,龍崎先生,好癢……這樣……嗯……我沒辦法……說話……啊……」


    「現在還叫我龍崎先生,太見外了吧?」


    「那……我應該……」他對他投以求助的眼光。


    「匡弘啊。」他理所當然的回答。


    「可是……」龍崎先生大自己八歲,怎麽說都是長輩,這樣直呼他的名字,似乎不太禮貌。


    「什麽禮不禮貌?我們已經是情人了,這樣叫才親密。」


    聽見他很認真的說出那幾個字,安芸夏樹高興得幾乎快要死掉。


    他說,他們已經是情人了……他們已經……是情人了。


    「有什麽事就快說吧,如果你再不說,我就要開始羅。」龍崎匡弘催促著他。


    「那個……你是怎麽有我家鑰匙的?」


    「是我拜托堇給我的。」


    「堇?」


    「看完你的信之後,我擔心你不肯見我,所以來找你之前,先去俱樂部找堇。他一開始還有點猶豫,後來我把信拿給他看後,他才願意把鑰匙給我。」


    「原來是這樣……那你又是怎麽確定你……」


    「你就別想那麽多了,這些事情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說給你聽。現在,你隻管放輕鬆,好好享受就對了。」


    龍崎匡弘抓住他的下巴,迅速低下頭封住他的唇……


    那一夜,在龍崎匡弘全心全意的治療下,安芸夏樹身上的、心裏的傷,都痊愈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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