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朱的果然沒有傻子……”坐在馬車上的姚廣孝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回身進了皇宮的朱高熾,和尚微微一笑之後,再次自言自語的說道:“皇位傳到你的手上,和尚也算安心了……”


    說話的時候,有些萎靡的姚廣孝坐在車廂裏麵睡了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和尚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隨後幾個熟悉的聲音對著他說道:“道衍禪師……您回到慶壽寺了,弟子們要背您進去休息……”


    姚廣孝睜開了眼睛,看著站在車廂外麵的小和尚,微微一笑之後,說道:“和尚還沒到圓寂的時候,背什麽……空明,你過來扶一把,和尚我自己走。”說話的時候,姚廣孝已經站了起來,在幾個小和尚的攙扶之下,向著寺廟裏麵走去。”


    就在姚廣孝邁腿跨過門檻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對著幾個攙扶著他的小沙彌們說道:“對了,你們見到灌無名了嗎?半個多月不見了,剛才他沒有回來嗎?”


    扶著他的小沙彌回答道:“老禪師您真是佛爺轉世,子時的時候,灌無名師兄還到過寺裏。他把弟子喚醒,詢問老禪師您去哪了。聽說您去了皇宮之後他便離開了,看他的樣子匆匆忙忙的,好像是有什麽急事要找老禪師您……”


    “子時才來……他這才想起來和尚了。”姚廣孝微微一笑之後,不再說有關灌無名的話題。當下在小沙彌的攙扶之下先去了自己的禪房,換好了幹淨的僧衣之後又去了佛堂。


    此時這裏已經聚集了上百個和尚,在等著這位出名的大和尚為他們講授早課。今天講授的是法華經,姚廣孝講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白頭發的男人走進了佛堂。他站在眾僧的後麵,麵無表情的聽著姚廣孝為和尚們講授經文。


    來人正是姚廣孝之前剛剛詢問過的灌無名,和尚見到自己的弟子前來,當下衝著他微微笑了一下,隨後點頭示意灌無名留在這裏等著自己講授完早課,再和他說話。


    不過此時的灌無名顯得有些焦躁,看到姚廣孝沒有立即終止早課,他便有些不耐煩起來。當下灌無名皺了皺眉頭之後,並沒有按著姚廣孝示意的留在佛堂等他。而是一轉身走了出去,看著他去的方向,應該是去了姚廣孝的禪房。


    看著灌無名從佛堂離開,姚廣孝輕輕的搖了搖頭,他繼續講授法華經。直到今天的早課完畢,他這才在小和尚的攙扶之下回到了自己的禪房之內……


    回到禪房之後,果然見到了灌無名坐在這裏等著自己。當下,姚廣孝散退了幾個小和尚,隨後笑著對灌無名說道:“在皇宮的時候,還有人問到過你。想不到你我師徒多日不見,竟然被一句戲言遇見相聚之時。你等一下,我讓那些小和尚們送點素點過來。昨晚和尚被陛下宣召進宮,隻是半夜喝了碗粥,早飯都沒有吃,就回來主持早課……”


    “長生不老的身體沒有了,術法也被封住了。現在你連辟穀都舍棄了嗎?這樣和一般的凡人有什麽區別……”看著姚廣孝囉囉嗦嗦的說起來沒完,灌無名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自己師尊的話。隨後他看了一眼姚廣孝,繼續說道:“不用繞來繞去了,你知道昨晚安國公府發生的事情了吧?”


    “和尚連長生不老和術法都能舍棄,辟穀這種苦熬的法門還留戀什麽?”姚廣孝微微一笑之後,對著自己的弟子繼續說道:“那就是說安國公府的事情就是你做的了?想要用邵家小姐和江右郎來挑撥廣仁、火山和吳勉的關係?真是難為你了……”


    “我現在做的不就是你之前做的事情嗎?”灌無名到現在為止沒有說出來一句師尊,言談話語之間顯得極為不耐煩。看了姚廣孝一眼之後,他繼續說道:“之前你不是也算記過吳勉和廣仁、火山他們嗎?你作得的事情我就作不得嗎?”


    “我沒有用邵家小姐作餌,甚至從沒有想過用邵家的女人要挾吳勉。”姚廣孝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是掛著一絲微笑。看了看灌無名,隨後繼續說道:“吳勉、歸不歸不是傻瓜,他們倆一眼就能看出來破綻……”


    “我知道瞞不住他們倆,我用邵南華挑鬥的是火山……”灌無名突然笑了一下,隨後他繼續說動:“吳勉、歸不歸就算知道邵南華不是江右郎擄走的,也要去找火山理論吧?隻要這個時候江右郎‘死’在吳勉的手裏,火山的性子一定會遷怒他們倆的……”


    “和尚我明白了,你的目標不是吳勉和歸不歸他們,你的目標是那兩位大方師。”沒等灌無名說完,姚廣孝終於收斂了笑容,隨後他看著自己的弟子繼續說道:“你想挑撥吳勉、歸不歸了結廣仁和火山,然後逼的海外的大方師徐福回來替自己的弟子徒孫報仇。大方師不能久居陸地,了結了吳勉、歸不歸他們之後就要馬上回到海上,到時候吳勉、歸不歸死了,廣字輩的四個人也沒有了。陸地上論術法便要以你為尊了,是這個意思吧?”


    “不全對……不過也差不多了。”灌無名深深的吸了口氣之後,繼續說道:“原本這樣的事情應該你來想辦法,結果你長生不老的身體沒有了,術法也被吳勉封印住了。指望不上你這個師尊,那我隻能自己親自動手了。”


    “那你以為這麽做就沒有破綻了嗎?”姚廣孝的眼睛緊盯著灌無名,頓了一下之後,他繼續說道:“實話實說,當年和尚我也想過類似的計策,知道我為什麽一直都沒有實行嗎?因為不可能會成功的,火山不是當年和你一爭長短的火山了,他是方士一門最後一任大方師。”


    說到這裏姚廣孝歎了口氣,說道:“放了邵家小姐,你回頭是岸吧……”


    “我回過頭,看不到岸……”說完這八個字之後,灌無名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後他看著自己的師尊,說道:“所有的破綻可以彌補的,隻要師尊你死在江右郎的手裏……”


    說話的時候,灌無名好像變戲法一樣的變出來一個人頭,正是三天之前被他親手所殺的江右郎。灌無名將人頭擺放在了和尚的麵前,頓了一下之後,繼續說道:“江右郎為情所困,在邵南華大婚之夜殺了新郎,擄走了邵家小姐。他想找師尊去向吳勉、歸不歸說合,結果師尊你大怒之下訓斥了這個江右郎。他惱羞成怒之後殺了師尊,這樣一來便和我沒有關係了。到時候就是吳勉、歸不歸和火山、廣仁的事情了,我這裏還有一把幹柴,可以再燒的猛一點……”


    “你還是把和尚也算進去了,南無阿彌陀佛……”姚廣孝高聳了一聲佛號之後,繼續說道:“無名,什麽時候你變成這個樣子了?當初你跟著和尚我離開了方士一門……”


    “你也知道我是跟著你離開了方士一門?”灌無名打斷了和尚的話,隨後他向前一步,幾乎和姚廣孝臉貼著臉,說道:“這麽多年了我一直跟著你,什麽事情都聽你的。結果你是怎麽做的?你放棄了長生不老的身體,送上門去讓吳勉封印了你自己的術法。你這樣現在還能活幾年?你死了我還能去依靠誰?既然這樣的話,你反正也是要死的,為什麽不能為我死一次?我之前什麽事情都是替你去想,現在應該為自己想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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