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在青州戰場可謂一戰揚名,先後以暴力摧毀東陵、郭縣兩城,讓大奉守軍直接潰散。


    雲州軍三線作戰,鬆山縣和宛平縣的戰事都不太順利,唯有姬玄率領的部隊勢如破竹,壓製了當時青州守軍中,唯一擁有三品術士的軍隊。


    這件事對大奉軍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個巨大打擊。


    對於這位新崛起的年輕強者,誰不忌憚?甚至有人把姬玄和許七安做比較,因為兩人都是年輕一代的超凡武夫。


    因此,在認出單騎兵臨城下的是姬玄後,城頭的守軍一下精神緊繃起來,緊張、慌亂、惶恐等情緒翻湧不息。


    他想幹什麽?


    單人破城嗎?


    誰,誰能攔住他?


    一個個念頭在青州守軍心裏閃過,帶來緊張和惶恐,以及一絲絲的絕望。


    “開炮!”


    城頭,一名將領喝道。


    但炮兵臉色發白,神情緊繃,像是沒有聽到。


    並非他有意抗命,而是過於緊張,全神貫注之下,忽略了身邊的動靜。


    那位將領一腳踢開炮兵,正要親自上陣,卻見姬玄停了下來,沒有繼續突進。。


    姬玄勒住馬韁,眺望城頭,淡淡道:


    “楊恭何在?讓他出來見我。”


    語氣平淡,聲音卻能清晰的傳入每一位守軍耳中。


    原青州都指揮使周密,按住刀柄,站在女牆邊,沉聲道:


    “有話便說!”


    姬玄抽出腰間的小刀,拿在手裏把玩,眼裏仿佛沒有周密:


    “你沒資格與我說話。”


    周密好歹是原青州都指揮使,權力最大的三把交椅之一,何曾被人這般侮辱。


    好在為官多年,武夫的桀驁性子打磨了不少,深吸一口,扭頭對副將說:


    “去請楊布政使。”


    不管怎麽樣,對方既然沒有立刻攻城,那總歸是好事,且聽他怎麽說。


    副將忌憚無比的看一眼遠處的姬玄,領命而去。


    俄頃,穿緋袍的楊恭登上城頭。


    “楊布政使........”周密迎了上去,傳音道:


    “雲州叛軍大規模集結,兵臨城下,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失去監正牽製雲州超凡強者,潯州如何抵抗叛軍的蠶食?


    周密之所以選擇傳音,是不想動搖軍心,盡管守軍們的士氣本來就不高。


    楊恭臉色凝重的頷首,走至女牆邊,沉聲道:


    “本官楊恭。”


    姬玄這才停止把玩短刀,掃過城頭眾守軍,高聲道: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雲州使團進京議和,遭逢許七安和長公主這對狗男女政變,此二人狼狽為奸,顛覆皇權,將我雲州使團下獄。爾等身為大奉士卒,不知清君側便罷了,我雲州皇族的威嚴卻是不容冒犯。”


    他停頓一下,目光在城頭一陣搜索,道:


    “許七安堂弟許新年身在潯州,速速交出此人,本將軍可放爾等一馬。否則,今日便踏平潯州,叫爾等化作灰灰。”


    說完,姬玄手裏的短刀,爆發出衝天的刀芒,他把短刀一撩,弧形刀光呼嘯而出,在地麵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然後“砰”的一聲斬在城牆上。


    哢擦哢擦........堅固的城牆崩裂出蛛網般的裂縫,城頭守軍同時感覺腳下一晃。


    何等囂張!


    守軍中的將領又懼又怒,可偏偏又拿人家沒有辦法。


    對方囂張不假,強大也是真的。


    能對付超凡武夫的隻有超凡武夫。


    將領們尚且能怒,普通士卒連憤怒都情緒都不敢有,一個個心裏發毛,脊背湧起寒意。


    就這一刀之威,如果是砍在城頭,砍在他們身上,十條命也沒了。多少人都不夠這個可怕的年輕人屠戮。


    “這小子如今口氣這麽狂妄了。”


    苗有方握緊刀柄,咬牙切齒道:


    “當初在雍州城,許銀鑼一個人打的他們屁滾尿流,現在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苗有方和姬玄是有仇的。


    當初龍氣還在身時,他被姬玄一夥人從青州追殺到雍州,而後在青樓中被抓。


    若非後來遇到許銀鑼,他苗有方哪來的今日?


    許新年貓著腰,低著頭,不給姬玄看到自己,臉色凝重:


    “你也知道是當初,現在這個姬玄也是超凡武夫了。”


    莫桑哼道:


    “我阿爹能一隻手打垮他。”


    後方,雲州軍陣營中,葛文宣握著一隻單筒望遠鏡,審視著城頭守軍的狀況,忍不住失笑:


    “姬玄公子真是一戰成名了。


    “一人一騎,嚇的大奉守軍噤若寒蟬,想來打下中原,在史書上添這麽一筆,青史留名啊。”


    各軍團的高級將領,手上皆有一枚單筒望遠鏡,密切的注視著潯州城牆。


    劈出一刀後,姬玄徐徐掃過城頭,見無人應答,失笑道:


    “怎麽?女人當皇帝之後,你們也成娘們了?”


    “休想!許銀鑼義薄雲天,有功於社稷,有功於百姓,我等便是戰死,也不叫你如願。”


    城頭,一名將領大聲喝道。


    姬玄二話不說,手腕一抖,短刀呼嘯而去。


    那名將領修為不弱,提前察覺到危機,朝側方一撲。


    “轟!”


    那片城頭直接炸出一道缺口,碎石四濺。


    那將領避開了這可怕的一刀,但被餘波震成重傷,倒地不起。


    “不識抬舉的,可以再站出來。”姬遠咄咄逼人。


    大奉守軍敢怒不敢言,憋屈的握緊兵器,咬緊牙關。


    見守軍始終不願配合,姬玄麵無表情的抽出了佩刀,俊朗的麵容掛起冷笑:


    “看來是不願接受本將軍一片好意,那今日,姬玄就一人破城,給你們的女皇帝一份登基賀禮。”


    若非考慮到可能一不小心,像捏蟲子一樣捏死許新年,他豈會浪費口舌。


    伴隨著長刀出鞘,超凡武夫的威壓釋放,如海潮,如山崩,降臨在城頭每一位守卒心頭。


    讓普通守軍如臨末日,失去抗爭勇氣。


    楊恭剛要施展儒家法術,鼓足“軍心”,助守軍擺脫三品武夫的威壓。


    就在城頭將士滿心恐懼之際。


    突然,天空雲層洶湧,疾速變化,凝成一張巨大的臉,俯瞰潯州,俯瞰渺小如螻蟻的姬玄。


    “區區三品,也敢大言不慚!”


    低沉且威嚴的聲音,從九天之上傳來。


    雲層凝聚而成的臉,在場的守軍裏不少人都認識。


    ——大奉銀鑼許七安。


    .............


    青州城。


    提刑按察使司兩街之外的酒樓,楚元縝站在窗邊,俯瞰著行人不是太多的主幹道。


    “我當年遊曆青州時,此地繁花似錦,百姓安居樂業。沒想到短短幾年時間,竟已蕭條至此。”楚元縝捏著酒杯,感慨不已。


    青州城會變成這樣,一半災情一半戰亂。


    其實青州城還算好的,雲州軍攻占此城後,隻搜刮過一次百姓的錢財,此後便沒有再行劫掠之事。


    而是拿出從百姓手裏搶來的錢糧,賑濟百姓,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還能收獲一波感恩戴德。


    李靈素問道:


    “楊兄,黑蓮還在衙門內?”


    楚元縝朝側退了一步,讓出位置。


    楊千幻邁步到窗邊,背對眾人,帷帽下的雙眼亮起清光,仔細凝視一番後,閉上眼睛,兩行熱淚滾滾。


    “還在!”


    四品術士之身,觀看二品強者的氣數,難免要受些反噬。


    楊千幻會失明半刻鍾。


    他們很幸運,潛伏青州不久,就發現雲州叛軍在大規模集結,準備進攻雍州。


    而黑蓮身在提刑按察使司,沒有隨軍出征。


    這就給了天地會一個抓落單的機會。


    天地會成員在提刑按察使司附近的客棧住了下來,暫且按兵不動,等待許七安的消息。


    如果許平峰和伽羅樹出現在雍州,那麽他們立刻出擊,圍殺黑蓮。


    反之,則繼續潛伏,或者取消計劃。


    但金蓮道長認為後者可能性不大,因為雲州軍是許平峰的基本盤,他不可能不隨軍出征,否則一旦遇到許七安或大奉其他超凡強者。


    大軍說覆滅就覆滅。


    相反,伽羅樹和許平峰隨軍出征,實力稍弱的黑蓮留在青州鎮壓後方的分配才是正常合理的。


    “還有一點要注意,白帝不知去了何處。”坐在桌邊的阿蘇羅提醒道。


    “青州城沒有一品。”背對眾人的楊千幻淡淡道。


    “監正被封印後,白帝再也沒有出現。”金蓮道長補充一句。


    他曾暗中入夢過幾位雲州軍的將領,驚訝的發現,打下青州後,他們就再沒見過白帝。


    正說著,眾人一陣心悸,默契的掏出地書碎片,看見了許七安的傳書:


    【三: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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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許銀鑼,是許銀鑼!”


    “我見過許銀鑼,是他沒錯。”


    城頭,大奉守軍昂起頭,望著天空中那張白雲凝聚而成的臉,驚喜的叫起來。


    “真的是許銀鑼嗎?”


    “他娘的,你們可別騙人!”


    沒見過許七安真容的將士,急迫又忐忑的追問。


    “是他,不會錯的。除了許銀鑼,咱們還有誰這麽厲害?”


    “也是.........許銀鑼終於來了,終於來了。”


    議論聲在城頭各處響起,喜悅洋溢於每一位將士臉上,取代了之前的緊張和絕望。


    就像狼群有了首領,孤軍有了依靠。


    頹廢低迷的士氣蕩然無存。


    許銀鑼出現在戰場上,他們便放心了,就算是戰死,也不會覺得沒有意義。


    楊恭無聲的吐出一口濁氣,嗯,他的學生來了。


    苗有方如釋重負,激動的雙眼發紅:


    “他來了,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


    說著,苗有方抽出長刀,高高舉起,咆哮道:


    “誓死追隨許銀鑼,保衛潯州,保衛雍州。”


    他一帶頭,立刻引來連鎖效應,城頭的將士紛紛抽刀、舉矛,高呼:


    “誓死追隨許銀鑼。”


    “保衛潯州。”


    “保衛雍州。”


    許新年環顧周遭,心馳神蕩,喃喃道:


    “這就是大哥如今在大奉聲望,獨一無二的聲望。”


    在一片山呼海嘯的喊聲裏,許七安衝破雲層,如隕星般直墜大地。


    轟!


    大地猛的塌陷出深坑,五裏之外的雲州軍清晰的感受到了震感。


    這個時候,姬玄早已退去百餘丈,留下一匹戰馬被當場震死,七竅流血。


    這時,雲州軍這方忽生異象,兩尊高大巍峨的法相凸顯。


    左側的法相身高六丈,猶如黃金鑄造,肌肉虯結,背後十二雙手臂呈扇形張開,腦後燃燒著灼熱的火環。


    它仿佛是力量和火焰的化身,甫一出現,高空的溫度便急劇上升,進入炎炎盛夏。膨脹的威壓伴隨著氣浪,席卷四方。


    右側是一尊盤腿而坐的淡金色法相,低頭垂眸,雙手合十。它象征著山嶽般的厚重,在它周圍,空間凝固,一絲一毫的風都沒有。


    兩尊法相之間,立著一尊魁梧高大的菩薩,冷漠的俯瞰。


    另一邊,白衣術士的身影旋即浮現,腳踏圓陣,白衣勝雪。


    圓陣緩緩旋轉,雷電、風、火、水、土、金、木等力量簇擁著他,圍繞著他,氣勢威嚴強沛。


    白衣術士仿佛是看不慣許七安的囂狂,特意為了壓製他一般。


    姬玄在前,伽羅樹菩薩在左,許平峰在右,互成犄角之勢,與孑然一人的許七安對峙。


    城頭守軍的喊聲夏然而止,遠處的兩尊法相,讓他們靈魂戰栗。


    “等你很久了!”


    姬玄咧嘴,笑道:


    “聽說你扶持一個女子登基稱帝,不少人說你是窮途末路,負隅頑抗,我覺得也是。


    “監正給你留了後手,該用的就用吧,省的到時候伽羅樹菩薩和國師出手,你連用得機會都沒有。”


    對他而言,本次攻城是來殺人和抓人的,把許七安的堂弟握在手心,便不怕他不交換人質。


    對國師來說,則是一次引蛇出洞的試探,想來國師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底氣,讓許七安敢這般孤注一擲。


    這時,一道清光從許七安後方騰起,化作孫玄機白衣飄飄的身影。


    身高、容貌、氣質皆平平無奇的孫師兄,深深看了一眼伽羅樹和許平峰,忽然聲色俱厲的咆哮一聲:


    “來!”


    抬腳,重重一踏!


    傳送陣法驟然輻射開來,清光之中,一道人影顯化,滿頭白發如雪,身穿布衣,負手而立,傲然道:


    “武林盟,寇陽州!”


    又一道人影顯化於陣法中,身穿羽衣,頭戴蓮花冠,眉心一點朱砂,容貌傾國傾城,手裏拎著一柄鏽跡斑斑的鐵劍。


    “人宗,洛玉衡!”


    雖然是來站場的。


    第三道人影顯化,頭戴亞聖儒冠,穿儒衫,一手負背,一手置於小腹,笑道:


    “儒家,趙守!”


    一道又一道人影顯化,被傳送陣法召來。


    “金鑼楊硯。”


    “薑律中。”


    “張開泰。”


    “陳嬰。”


    “曹青陽。”


    “蕭月奴。”


    “戴宗。”


    “喬翁。”


    “傅菁門。”


    “........”


    近三十名四品出現在陣中,有魏淵舊部,有武林盟的幫主門主,有懷慶籠絡招安來的高手。


    他們站在超凡強者身後,超凡強者站在許七安身後。


    許七安鬢角飛揚,兩袖飄飄,一字一句道:


    “奉女帝之命,清剿叛軍!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潯州城頭,自青州失守後,便頂著巨大壓力的將士們,瞬間熱淚盈滿眼眶。


    誰說大奉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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