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支玫瑰盛淮任他將眼鏡奪去,繼續引著人往前走。他不過輕微近視,看書時戴一戴,其他時候即便裸眼也沒有任何影響。跟在盛淮身後換鞋進屋,走過玄關,見識到客廳的廬山真麵目,紀從驍不由挑起眉梢,終於將鬼市上買買買的人和眼前這個房間重疊。屋子是簡約的歐風裝修,用色冷淡,但架不住東西太多。沙發上滿當當的抱枕,置物架上千奇百怪的小東西,還有長頸花瓶裏不知名的花……雖然稍微有些淩亂,但不得不說,比起他那個除了必需品外沒有多餘東西的公寓,這個地方更像一個家,滿滿都是人氣。盛淮將人帶進屋裏,給他倒上一杯水,又將他帶來的夜宵裝盤擺出,這才在一旁的沙發上落座,指著茶幾上厚厚一疊劇本,直接開門見山:“自己挑。”以看劇本為借口登堂入室的紀從驍:“……”天知道他其實隻想找盛淮聊天玩笑,畢竟比起利益相交的狐朋狗友,誰都更偏愛那一點真心實意。更何況,盛淮有分寸有眼色,體貼到極致,遠比和那群人相處要來得舒服。然而,他也真心實意並不想看劇本。盛淮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徑自翻開劇本給他介紹:“《蘭苑十五天》,這是一部無限流恐怖係列,劇情比較新穎,邏輯也沒什麽大問題,隻不過特效需要考慮,畢竟國內的技術水平確實有待商榷。”“《李代桃僵》,架空曆史,熱門小說改編,主要走感情流,替身老梗,但還比較新穎。韓略水平不錯。”“《雲嵐》,現代……”紀從驍聽著他開口,再怎麽不樂意也沉下心來聽他講述。他最不擅長處理別人的善意,能做出的唯一反應隻有接受。幾部劇本簡單介紹完,也不過一小會兒。紀從驍遞給盛淮一杯水,轉而認真去看劇本。這些劇本裏有幾部和葉卓帶過去的重疊了,不是說劇本不好,但有些地方一些小bug或者是背景設定紀從驍接受不了,隻能pass,剩下的……再篩選了以前演過的相同人設相同題材,他將那一部《李代桃僵》挑了出來。如盛淮所說,這部劇的題材有些老。男主角是一個江湖人士,身世不明,武功高強。雖然他無父無母,隻由一個師傅養大,但他卻異常瀟灑,對自己的過去不管不問,成天樂嗬仗義不平,是一個天生的樂天派。直到有一回,他偶然救下出行遇刺的皇後,也就是女主。因著和當朝皇帝別無二致的麵容,被女主連哄帶騙帶回了京城,從此龍袍加身,做了纏綿病榻的新帝的替身,替他擋去朝堂內外的明槍暗箭。而在朝暮相處之間,男主不由自主被運籌帷幄的女主所吸引。“從這字裏行間就可以看出女主對新帝不屑一顧,卻不得不礙於身份和他綁在一條船上。接下來應該是女主想要追求愛情,但又礙於禮節名義。在內心煎熬百般折磨之下,舉棋不定後,終於掙破束縛和男主在一塊。而前頭對於男主身世的鋪墊,正好可以是,男主才是真正的皇位繼承人,而新帝才是一個替代品。最終,兩人奪回帝位,名正言順在一起了。”劇組給出劇本並不是全部,紀從驍翻了個大概就停了動作,靠在沙發上懶洋洋推斷著後續。“要是如此,那我也不必推薦給你了。”盛淮笑道,抽出劇本翻了兩頁,“你看這裏。”那是一段女主和男主的感情戲。劇本上標明了時間和背景,是在朝野被肅清,威脅盡數被摧毀,江執裴已經可以功成身退的時候。“這一段怎麽了?”紀從驍仔細看了兩遍,沒有明白盛淮的意思。盛淮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在茶幾邊坐下。抬手握著杯子送到唇邊,眸眼間沾染著幾分藏不住的緊張和期待,卻又偏要作出一副無意的模樣問道:“橫溪心心念念的人……可有我一份?”這是要對戲。紀從驍瞬間便明了,隨即一同在茶幾邊落座。右手支在頰邊,眼神朦朧。顧橫溪褪去平日裏的冷硬,唇邊的笑難得甜美,仿若一個不知愁的大家閨秀。她看著江執裴,眼神如同窗外明亮的月色,音色輕柔:“有一個人,即便他一無所有,即便他和我不可能相守到老,但他依舊是我心心念念,思之慕之的那一個。”江執裴心頭一動,當即去握她的手。然而,卻被後者瞬間……不對。甩開的動作不對。紀從驍盯著被握在盛淮掌心的手,眉間一折。“如果顧橫溪當真喜歡江執裴,那麽她這裏的動作肯定沒有那麽快。哪怕這段感情必須藏在心裏,不能顯露半點,可當真被心上人握住了手,怎麽也不可能這麽幹脆利落地甩開。她會猶豫,會不舍,會控製不住想要再多觸碰一瞬也好。”“沒錯。”盛淮一笑,接上他的話,“所以,女主這裏說的應該另有其人。”“盯著男主說的,一無所有,不可能相守到老,你說的是……”紀從驍抬眸看向盛淮,眼睛一亮,“新帝?!”盛淮點頭。新帝登基,是迫不得已。他的母親早逝,父親和兄弟早已死在奪嫡之爭中。所以,雖說富有天下,卻實際一無所有。而不能相守是因為新帝天生體弱,纏綿病榻,要不是為了這個,也不可能去找男主這個替身回來。將這些話說開,紀從驍才發覺自己方才所說的後續隻是一派無稽之談。畢竟那是建立在女主和男主兩情相悅的基礎上,然而這個前提假設已經被推翻。“這個時間點,奪嫡之爭留下的隱患已經基本被肅清,朝堂內外雖然仍不穩定,但無傷大雅。男主這會兒其實已經可以功成身退了。但女主明顯對男主不感冒,那接下來……”紀從驍琢磨道。盛淮遞了一塊點心給他:“這個味道不錯。”紀從驍的全部心神都擱在猜測後續上,看見送到眼前的東西,當即張開嘴一口咬下,連帶著盛淮的手指都沒放過。感覺咬到異物的紀從驍:“……”隻想讓他接一下的盛淮:“……”刹那間風止雲住,時間仿佛都已經停滯。紀從驍抬頭瞅了眼,被盛淮抓了個正著。“盛哥我不是故意!盛哥我沒毒!盛哥……你擦擦?”紀從驍一把抽出紙巾雙手奉上。盛淮搖頭打趣:“小朋友果然是小朋友,吃東西還要人喂。”紀從驍:“……”刻意忽略掉指尖異樣的觸感,默默擦了擦手,盛淮彎唇。對於紀小朋友,他一直有一點很好奇。除了和人聚會以外,這家夥似乎對很多事情都是興致缺缺,無論是吃東西也好,選擇日常用品也罷,抑或是進行什麽活動,他都沒有半點偏好,所有的回答一概是“隨意”“你看著辦”“都可以”“還行”諸如此類。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年紀,盛淮簡直要以為這是個看破紅塵世事的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