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轟似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盛淮仔仔細細聽了個大概,抬手示意安靜,無名指上的戒指泛著銀光看得一幹記者們蠢蠢欲動。“《將和時代》上刊登的照片確實是真的,我的確喜歡同性,目前有一個正在交往的戀人,就是照片上的另外一位,我們感情很好。”“你們不會看到一個異性就喜歡對吧?我也一樣,不是見到男人就愛的。每個人都有朋友,希望大家不要妄自猜測,給我的朋友們帶來不便。”“杜先生和我沒有半點關係,隻是普通朋友罷了。雖然同為這一群體,但我不讚成他騙婚又劈腿的做法,這無關性向,是道德問題。”“戒指自然是一對的……”盛淮就那樣端坐在台上,有條不紊地回答著記者提出的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舉止從容,神態放鬆,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絲毫都看不出半點心虛氣短。“盛先生!盛先生!我為你出櫃的勇氣讚歎,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粉絲們會怎麽樣?你這般直截了當出櫃有沒有考慮過她們的感受,你要怎麽給她們一個交代!”盛淮掃過去一眼,眉頭微鎖,直直看向那位男記者:“我並不覺得我的私生活需要像任何人交代,無論是記者、粉絲,或者我的親朋好友,今天坐在這裏,不是因為義務,不是因為我身為一個公眾人物,我公開出櫃,隻是想讓喜歡我的粉絲們了解一下我的感情生活。我有一個戀人,我過得很好,這就是我想傳達的消息。”“你知道你現在遭到了抵製嗎!網上有人呼籲要你離開影視圈以免帶壞沒成年的孩子,你對這怎麽看?!”那位記者接著問。“我首先是一個演員,其次才是一個公眾人物。我認為,大家該將注意力放在我的作品上,而不是我個人的生活上。而要為這個抵製我,甚至說我帶壞了孩子……”盛淮輕聲笑了笑,“性向這東西,同性戀,異性戀,又有什麽區別?我一不廝混,二不亂搞,安安靜靜談個戀愛,又有什麽問題?”他抬手敲了敲桌麵,神情稍稍嚴肅:“與其把目光放在同性戀上,不如多關注關注一些三觀極其不正,真正誤導少年成長的影視作品和節目。”一句話又將話題的嚴肅性上升,男記者一噎,隨即點頭,正色道:“我的問題問完了,佩服您的勇氣,祝您和您的伴侶生活幸福。”這還是今天他聽見的頭一份祝福,盛淮怔了怔,隨即眉目輕彎:“謝謝。”“盛先生我一直注意到有個問題你故意忽略了,所以現在重新問一句。您的戀人是圈子裏的人對不對?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他的身份?!”另外有人站了起來。“既然都知道我故意忽略了,為什麽非要問起呢?”盛淮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剛才的笑意一直沒有消下去,他就這樣看著那位女記者無奈地笑了笑,眉宇之間帶著輕柔,也帶著包容,讓對方下意識紅了紅臉,“我家那一位到底是誰,我又不會藏著掖著一輩子,時機到了,你們總是會知道的。”“是紀從驍嗎!”角落裏傳來這麽突兀的一聲。盛淮瞳孔猛地一縮,卻不動聲色地將所有情緒全部按下,他轉頭看去,臉上的笑意清淺:“是因為我們關係非常親近才這麽問的嗎?”那個角落裏站著一個小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記者還是混進來的,聽見這句話,點了點頭。“那我其他朋友可要吃醋了。就韓略韓大導演一個人就得喝上不少,畢竟他可是自詡為我關係最好的朋友。”盛淮朝那小姑娘眨了眨眼,開了個玩笑,輕描淡寫地撥開了這個話題。這場本該是狂風暴雨的記者招待會就這樣在盛淮的全盤掌控中徹底轉為了和風細雨,並完美落幕。公關經理跟在盛淮身後從台上下來,看著對方一下台就明顯皺起的眉,心裏咯噔一聲,腦子裏轉了轉,終於發現一個大問題——“您是不是在擔心整張照片被爆出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最後發出來的照片另一個人被打了碼,但是,這不是幕後主使的本意,所以極有可能對方還會將另外一個人也曝光了,那盛淮為了藏好那人身份耗費的心思可以說完全白費!然而,還沒等他多想,盛淮先搖了搖頭:“不是,這個不用擔心。”公關經理一噎:“那您是……”“在想怎麽哄人。”盛淮一本正經道。公關經理:“……”……杜家老宅。杜明景看著盛淮出櫃現場的直播,惡狠狠地一把將電腦拂下辦公桌。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將和時代》竟然把紀從驍的臉給打上了碼,他喘著氣,打開手機,正想自己動手發出去時,門被敲響,緊接著老管家走了進來。“大少,何逢先生來了。”杜明景一頓,隨即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出了房門。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接待過客人了。自從他的事情被爆出來後,圈子裏的交際其實沒有散,紈絝子弟二代們一個個都是這幅德性,半點不把那劈腿的事放在眼裏,在他們看來,這是再正常不過了。他們非但沒有疏遠杜明景,反而轉過頭來安慰他。杜明景原本還有些高興,但沒想到,等紀從驍的案子判下來,他徹底被排除在景寰之外以後,那些所謂的“好朋友”們卻一個接一個都不見了,打電話過去都找不到人。反而是之前因為“同性戀劈腿騙婚”事件和他大吵一架沒有了聯係的何遇給他打了電話,問了問情況。“大哥怎麽過來了?”杜明景來到二樓的會客廳,朝著站在窗前,西裝革履的男人尊敬地喊了一聲。他和何遇相交,對何逢也隨著何遇一起,尊稱了一句“大哥”。“嗯。”何逢應了一句,轉過身,手插在褲袋中,聲色低沉,“來向你討個人情。”杜明景一怔,一時半會兒沒想到這個時候自己還能有什麽能做的要眼前這位來討人情。他琢磨了一陣,看到手機頁麵上還沒來得及發出去的照片時,忽然明白過來。頓時嗤笑一聲,先前的尊敬也減了幾分:“他們的麵子可真大啊,大哥這是為誰出頭呢?”何逢在他麵前的沙發上坐下,雙手一振,露出半截袖口和低調精致的袖扣:“這你不需要知道。”杜明景扯了扯唇角:“那我要是不給呢?”“那就當生意來談。”何逢不疾不徐喝了一口咖啡。杜明景定定看了他好幾眼,最終掏出手機,快速刪了照片,往桌上一丟,無力地靠在沙發上:“我給何遇這個麵子。”何逢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他放下杯子,看了眼腕表:“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哥,我就仗著大哥的身份教育你幾句。”“這種事,如果發生在何遇身上,我會打得他連門都出不了。”他看了杜明景一眼,緩緩道:“知是非,懂對錯,是立身的根本。人要有底線,如果連底線都沒了,那就不配為人。”“拘泥於小小圈子,宅邸之間,隻顧意氣之爭,是你目光太短。”“敗就是敗,是你技不如人。拿得起,放不下,是你氣度不夠。”何逢神色淡漠,聲音平淡,卻一針見血指出了杜明景最失敗的地方。淺淡的幾句話刺激得杜明景氣血翻湧,胸膛急劇起伏著,他回想著這曆曆在目的往事,逐漸眸色一深,神情頹敗……何逢並不再多看一眼,對杜明景說這些,已經是看在何遇和他是好友的份上的仁至義盡。他站起身,振了振衣袖,扣上西裝扣,告辭離去。賓利停在杜家老宅邊,他步履從容地踏下台階,後座的門從車內打開,喬譯抬著眼認真又期待地看著他,何逢遮住那雙眼:“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