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試賣會低價促銷到現在不過兩個星期,她好像一戰成名,本來隻賣晚餐的,現在店長連商業午餐也想染指。


    那個寧采臣說什麽老店必須遵守傳統也不能忘記日新又新,要懂得接收信息,不斷推陳出新,要她學些高難度的菜,不能每天做同樣的菜,挑戰每一個可能……


    屁啦,她一個人又要煮菜還要絞盡腦汁想菜色,為什麽她碰到的人都這麽貪心?


    餐廳賺錢了還要賺更多~~


    可一走了之也不是她的個性,就當自己當初給豬油蒙了心腸吧。


    「我明天就不會在這裏了,再來打攪也就這麽一次。」他很少對人低聲下氣,對她卻有種很自然的溫柔。


    也許因為她的食物很溫暖。


    至於杜曉算可聽不出他哪裏好聲好氣了,他抿起來的唇不甚友善,表情陰森,雖然笑得像朵花,她就是能感受到他冷冷卸著的譏誚。


    她還在遲疑——


    東方孫朗一雙美眸陰沉了起來。


    「你這種一天隻吃一餐的習慣很不好,家裏人呢?都沒有人提醒你注意餐飯?」


    他不是搖尾乞憐的流浪貓,人家都說了,再來也就最後一次,她剛剛不都拒絕了?顯然他不當回事。


    「我工作忙。」


    「你的人生最後不是過勞就是死於營養不良。」


    「謝謝你的美言。」應該沒有人當麵這麽嗆過他,隻見他擺出似笑非笑的臉孔,音調七轉八拐的繞得人心慌。


    兩人就這樣站著,杜曉算覺得自己的氣勢實在衰退到快要破地平線,腳底泛起的涼意還直往脊梁爬去。


    「最後一次?」她試探。


    「我淩晨三點的班機。」


    看起來他沒打算睡覺,這人,很不會愛護自己的身體,不吃、不睡當自己鐵打的嗎?


    「進來吧!」豎白旗。


    她很不擅長拉鋸戰,對這男人多了一點淺薄的了解,那就是隻要是他堅持的就非要不可,這人要知道什麽叫禮貌,母豬都會做體操了。


    瞧她給自己找來的事~~


    盡管心裏一百個不情願,杜曉算還是打開瓦斯筒的氣閥,穿上圍裙,洗手做羹湯。


    至於跟著進來的東方孫朗,他的心很熱,情緒亢奮,就算賺到生平第一筆大錢的時候也沒這麽激動。


    杜曉算再不情願,可那股想讓人吃到美味的心意卻牢牢刻在骨子裏,她還是很認真的變出料理來滿足他的胃。


    老爸真的害人,從小把她洗腦,什麽用心烹調就是好廚子,她五歲會片魚,這微末小技卻被捧上天,從此暗無天日的被關在廚房。


    這一晚東方孫朗滿足的吃到撒上上等海鹽炒出來的澎湖絲瓜,蒜燜黃魚一碰就爛的蒜粒,香稠濃鬱的黃酒,兩種完全不搭的調料搭在一起,反而生出一種獨特綿長的香氣,一滿碗晶瑩瑩亮燦燦佐著鹹醃梅的有機白米飯,壓軸的是冰糖肘子,煨透後用小陶鍋裝起來的蹄膀皮酥肉爛,汁少,肉豔,味極濃。


    東方孫朗一口咬進嘴裏,濃鬱的肉香在口腔裏四溢漫開,酒味煮進了肉裏層,肥而不膩,糯紅糯紅半透明,他用三碗飯結束了杜曉算那鍋燉了好幾個小時的蹄膀。


    「我突然開始舍不得你了。」


    一開口,他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讓正手握菜刀在切五花肋條的杜曉算差點把小陶瓷敲出邊來。


    她把菜刀晃了晃,然後用力一剁的定在砧板上,很有屠夫的流氓味道。


    轉過身,對上東方孫朗波瀾不興的臉。


    「吃飽可以走了。」在圍裙上麵擦過手,收拾起他吃過的碗盤。


    一如之前,他的碗盤跟被小狗舔過一樣的幹淨,連蔥渣渣都不留。


    「我可以把你帶回家嗎?」他從來沒有這麽認真過。


    「不行。」她也堅定如盤石。


    「好可惜。」


    「再見,不送……對了,以後你不再來……那……不見了。」把碗盤放進水槽,唉,又是多餘的工作。


    雙手在水裏泡了下,她忍不住回頭看人走了沒,哪知曉這一看,差點跟他宛如磁石的綠色眼睛撞了個正著。


    他正矮著身軀看她。


    這種魔魅誰吃得消?她隻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少女,杜曉算心顫了下,苦水攪了胃。


    「美人計也無用?」她的表情那麽真實,真可愛。


    杜曉算用手把他的臉推開。


    「不要對我這樣笑——」


    被推拒的人有點不悅,他的魅力所向披靡,卻對她失效?


    最可惡的是她還用沾了泡泡水的手把他的俊臉推開,這是奇恥。


    轉瞬,他仿佛吸收天地精華,笑得妖嬈的臉露出三分危險。


    「我這樣笑有什麽不對?」


    「我說了你不要生氣……,你根本皮笑肉不笑,我不想看這種笑容。」


    東方孫朗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麵皮寸寸緊繃,慢慢變成深深的怒,眼底掠過不易察覺的陰鬱。


    從來沒有人能分辨他的喜怒哀樂,連他大哥也不行,一個廚娘,她憑什麽……


    杜曉算知道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已經倒地不起了。


    「我不會道歉,因為我很用心煮了料理給你吃,你卻回報我那樣的臉。」她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小,不是底氣的問題,而是她太知道這種男人不能得罪,如果讓他覺得挑釁,會死得很快。


    基本上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都沒辦法容許人家說個「不」字。


    「嗯?」又是這種九彎十八拐直往上飆的音調。


    「我沒有別的意思啦,你吃飽就好走人了,我也要休息了。」閉著眼把他推出門,她關門,落鎖。


    四周靜了下來,這才發現一顆心胡亂跳個沒停,簡直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那人剛在笑沒錯,可是那種笑……她不會說,他放電放得那麽自然,卻感受不到真誠。


    唉,她就這點不好,遇了事,很容易轉不過彎,剛剛,隻要多那麽一秒假裝什麽都沒看見就好了。


    給不給真誠是人家的自由。


    隻是這樣的人究竟經曆了什麽,居然不會笑?


    s開頭的粗口從隔音設備一流的辦公室飆了出來。


    不是很大聲,隻是讓手持pda,正聚精會神把今天所有行程做一遍流程報告的特助愣了下,她用拿著觸控筆的手指扶了扶下掉的鏡框。


    「東方先生,我剛剛是不是漏聽了什麽?」


    東方孫朗起身走到了好幾年的特助麵前,豔光逼人的表情,有種誘人墮落的調調。


    「吭,」不顧形象咽了好大一聲口水,她四肢發軟。「boss?」連話都說不全了。


    他就這樣簡簡單單,沒有下一步動作的站著,卻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這就是湯特助幾年來一直不敢隨便花癡的原因。


    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她看的兩眼發直,驚為天人,心裏小鹿亂撞,也跟所有愛慕他的女人一樣想說能待在他身邊,守著這麽一張精致妖媚的臉,再辛苦,也值得,雖然聽過東方保全的飯碗有多難捧,汰舊換新率有多高,老板們刻薄無情,性情難猜,可她不怕辛苦冒死進來。


    這幾年她有了更深刻的體會,那就是,想待在這種出類拔萃的男人身邊,絕對不要有任何不應該的念頭。


    這些男人,沒有一個凡塵俗女能高攀的。


    能每天讓眼睛吃吃冰淇淋就是一種幸福,人呢,要知足。


    有了這層認知,她在種種不看好的賭盤下注裏,跌破很多人眼鏡的終結了東方保全三天兩頭換人的惡夢。


    「我說湯特助……」


    這會兒向來除了公事沒有二話的老板似乎有話要跟她說,她屏氣凝神了起來。


    「你覺得我的表情有哪裏不一樣?」他淡淡一笑,如春水蕩漾。


    大孔雀,無敵孔雀男啊。


    當然這是她快要破三十大開熟女的綺麗遐想,拿來嘴上說會出人命的。


    「老板今天的穿著很帥。」呃,簡單的說比較不傷感情,這是她多年來的經驗談。


    話要挑著說,萬事大吉,一個凸槌,哎唷,帥哥都很不好惹啦,這是金玉良言,切記切記。


    她那肩膀不顧擔二兩責任的樣子讓東方孫朗不悅。隻是隨口問問,並沒有準備要得到什麽答案,可這樣敷衍他,這女人是吃飽,撐著了。


    「我既然問了,你就得給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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