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算、就算她心裏對他有好感,也不能這樣欺負。


    「你最好有那個膽子。」東方孫朗陰惻惻的說。


    她心裏一抖,真不喜歡看見他這種臉色,不由得扁起了嘴。


    「也不想想沒道理的人是誰,還那麽凶,人家好好的在耳朵眼,我都還沒跟你求償精神還是肉體的損失費用……」


    跟這種人講道理要是行得通,母豬都飛天去了。


    幾次交手,她都是退讓的那一方,她為什麽要讓一個大叔啊~~


    跟他鬥,簡直是一個死字盤在自己的腦門上嘛。


    隻是逗她,東方孫朗可沒想到她說哭就哭,尤其那扁嘴的樣子,可愛清純得讓人想去低頭認錯。


    他對她的渴望一直是清楚的,清楚的知道他想念從她手裏做出來的料理,最多,也以為是這樣而已,現在看她氣惱的樣子,他心裏的感覺好像多了什麽,那個什麽很模糊,隻隱隱有個輪廓,思及此,眼看她柔美幹淨的五官,他慢半拍的想到她才隻是個孩子,說什麽自己的表情態度都像個變態。


    他莫名厭惡起自己的心態。


    要輸誠割地賠款——這實在不是他的style,他板著臉,聲音比石頭還要硬。


    「這樣吧,如果你留下來,我有幾本失傳的食譜,就給你。」


    總算,杜曉算還是在大屋裏住下了。


    失傳食譜很迷人,可是自由更吸引人,她可不知道東方孫朗的話裏有多少可信度。


    行動不被限製,她試探性的去外麵逛了一圈,直到傍晚才認命的回來。


    以曼哈頓的中央公園當圓心,東方的宅子位在公園東側的上東區。


    在曼哈頓有種說法,住在東區的人都是曼哈頓的遺老遺少,雖然跟上西區同是名人富豪住宅區,但是西區是白領階級的生活中心,上東區實實在在是握有權力和影響力的人,所以說差距還是有的。


    不論她往哪個方向走,幾乎所有店家都掛著東方家龍形的家徽,請問了路人,才知道她站的地方前後左右縱橫有十幾條街都是東方家的產業。


    一條街一條街的買,財力著實令人嘖舌,這裏可是紐約區啊。


    難怪東方孫朗沒把她放在眼裏,老神在在不怕她跑。


    她需要發泄寸步難行的怒火,第二天一早也不管天空還下著細鵝毛的雪花,她開始泡在東方家比棒球場還要大的後院。


    既然走不掉,逃不了,老實說這裏也算是個堅固的屏障,隻能安慰自己先走一步是一步。


    沒錯,多年曆練下來,她是很能隨遇而安,她的流浪也不是今天才開始,至於耳朵眼那邊,她想回也回不去,隻能說抱歉了。


    要從無到有,要花上很多時間跟功夫。


    廚師的癖性不同,有人喜歡用現有的食材醬料,這年頭隻要有錢想要什麽頂級的東西沒有?


    而她老派,喜歡自己來。


    東方孫朗那位大人物不隻大器還很放心,除了交代下去說她需要什麽就給什麽,要多少有多少,什麽都供應之外,還隨便她出入自家宅第。


    人家的氣度都表現出來了,她自然不能太小家子氣,食材單子長長一落,腦袋裏能想到的,一樣不能少,這樣才能不辜負人家的……好意。


    是嘍。


    她摩拳擦掌,要釀醋調醬。


    把買來的麥麩子平均蒸熟,等它發酵長綠黴,再攔上熟高梁米,然後一起放進壇子裏,每天不斷攪拌。


    好的高醋最低限度要經過三冬三夏的曝曬冰凍,讓醋裏的水分蒸發掉,放在陶瓷裏再往窖裏藏。


    她的怪異行為讓後院變成了傭人們茶餘飯後參觀的熱門地點,現代人別說釀醋造醬都工廠裏機械一貫作業,平常人也分不出好醋跟工研醋的差別在哪。


    大家猜了半天,隻有一個結論,那就是這裏的每一位老板都特立獨行,那麽多個叫人搞不懂的廚子也沒什麽。


    隻要她造的不是火箭彈頭還是軍火,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不是?


    附帶一說的壞處是,清淨的大屋子現在不管走到哪都彌漫著濃濃的發酵味道,聞久了還會微醺。


    「什麽私人廚師,哪個黑心貨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偷渡過來,看不起我的專業,我的執照,我的招牌?這口氣我吞不下!」義憤填膺的大嗓門以沒有節製的音量咆哮著。


    完成手邊工作的男人陸續回籠,卻有人像頭暴龍亂跳亂叫。


    「是啊、是啊,不過是個跟廚房油煙脫離不了關係的廚子,到底有什麽好看的?」附和的阿瑟不是很起勁,濃濃的哈欠不絕於口,剛開完刀踏進家門的他頂著兩個熊貓眼,隻想好好泡個舒服的澡,然後埋頭大睡。


    蹚這種渾水做什麽,太無聊了。


    家裏多個員工又不是什麽新鮮事,特別的地方在於人是東方孫朗欽點的。


    同住一起的人都知道,東方孫朗從來不花心思在飲食上,現在整個宅子沸沸騰騰的,對方竟然是個小小東方女人,他沒興趣,神廚不能接受的應該是這個。


    「我也吃人間煙火,你對廚師有什麽了不起的意見?」一張大臉堵住失言的俊男,一把薄利的片魚刀就這麽橫在阿瑟眼前。


    相對的,雷克斯也感覺到某種尖銳的東西抵著他的小腹。


    那是阿瑟的手術刀。


    好吧,是他先動手,他先撒回。


    「老子我心裏就不是滋味。」


    阿瑟可以理解,身為名氣響亮的世界級大廚,蓋文對雷克斯的廚藝既不捧場也沒有誇獎,這會兒居然垂涎另外一個廚師的食物,這讓同樣身為廚師的當紅美食連鎖企業的男人自尊大大受損。


    兩人踏進後院,情況完全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


    杜曉算在發怔,一邊搓著手哈氣,人站在院子中央。


    醬油的發酵過程需要的陽光,可是老天爺一點也不肯作美,除了白茫茫的冷還是冷。


    「原來跟我一樣,兩個眼睛一張嘴,沒有四隻手,也沒有八隻腳嘛。」雷克斯叉起腰,很是滿意。


    她看起來既不盛氣淩人也稱不上美女,小小的個子就跟鄰家妹妹沒兩樣。


    「是你想太多了。」阿瑟啐他。


    「哼,好不好她連廚師證照都沒有,來騙吃騙喝的。」一隻發育不良的鵪鶉。


    「你就這麽看不起蓋文的眼光?」


    英文談話一字不漏的傳進杜曉算耳裏,他們當她聽不懂英文,她就繼續裝聾作啞,每個人有自己的好惡,她不能轉移別人對她的看法,也沒必要。


    「喂,你就是蓋文請來的私人專屬廚師?」雷克斯用他先天的優勢居高臨下的看著杜曉算。


    「有什麽指教?」她回應得很輕巧。


    這幾天她或多或少跟住在屋裏的成員都打了照麵,老天爺心歪的厲害,一群上帝的寵兒,每個都是天子驕子,又俊又帥,風格迥異,讓人移不開眼光。


    物以類聚,今天加上這兩個,應該全員到齊了。


    可惜的是每個見了她都表示了他們的鄙視,每個人對她都有意見。


    一個矛盾的大家庭,在這各自為政的年代,談不上血緣的師兄弟卻老舊的住在一起。


    「把蓋文給你的失傳食譜還來!」


    「我還沒拿到手。」


    說要給她家傳食譜,自從確定她會住下來之後就忙得不見人影,想想已有好幾天不見了。


    想起他在台灣時也都忙到半夜才來找吃食,究竟是什麽樣的龐大事業體係,會讓人沒日沒夜的消耗精神體力?


    如果賺到錢卻沒命花有什麽用?


    「那種東西我跟他要都不給了怎麽可能給你?我說你的廚師證照呢?」


    「我沒有。」


    她隻是個沒有任何頭銜,熱愛料理的人。


    「你這豬頭三!」


    唉,她寧可天天泡在醬缸裏也好過這種社交。


    她承認,她還算清秀的容貌來到這裏簡直是不起眼的芝麻粒。


    「雷克斯,太超過了!」阿瑟出聲製止,準備要腳底抹油。


    這個直腸子的雷克斯才是那個豬頭三,他沒看到蓋文在他背後站了很久了嗎?


    「也許吧,」杜曉算臉上沒有絲毫受傷的表情,她身上那種飄忽的氣質混合著非常耐人尋味的堅韌。「這個家每個人都是優等生,可能連你們家的拖把都比我聰明,珍珠堆裏來了顆石塊,你看我不順眼是正當的,也許你不苟同,我也不會指望來了這裏就能變成珍珠,最後我要說的是,我相信隻要用心去烹調就是好廚子,跟證照是沒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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