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色圍兜?!”毛飛揚心頭一驚。


    但牧大賢卻好像沉浸在了回憶之中一般,沒有理會毛飛揚的震驚,還在繼續說著,“老默讓我跟著他,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管,不管遇見什麽都不要看……”


    “我照做了,而老默就手持菜刀,把我護送回了教學樓……”


    “那一路上,我全程都盯著老默的背影,隻知道老默一個人砍殺了不知道多少偽人……它們的血肉濺得老默跟我渾身都是,等我回到了教學樓後就發現這些血液全部都變成了番茄醬……”


    “說起來似乎也正是那個契機,讓我第一次深度接觸到了汙染,也大概就是從那時候起,我才逐漸開始接受超凡力量的汙染……”


    “後來我得知,老默離開的途中受傷了,因為回去的路上他與一隻「天使」擦肩而過,盡管沒有正麵交鋒,但還是遭遇了追隨「天使」而來的詭笑天使……”


    “老默正麵對抗詭笑天使並取得了上風,但還是受傷了……後來我大抵明白了,老默最終變成這樣子,或許就是因為那時候受了傷。”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一直沒有遇見過老默,但對穿著黑色圍兜的老默越來越感興趣。”


    “你也知道,學生餐廳裏隻有藍色圍兜和綠色圍兜兩種廚師,嚴格來講,學生餐廳裏‘隻應該有藍色圍兜廚師’,對吧。”


    “一個能在迷霧天氣裏出沒的黑色圍兜廚師,給我帶來的震撼不亞於看到保安。”


    “但老默很明顯比保安更加有……嗯,怎麽說呢,‘人氣’……或者說……‘煙火氣’?”


    “保安像個冰冷無情的秩序維護者,而老默……更像是一個肆意恩仇的俠客,像《秦時明月》裏帶著天明從秦軍鐵騎裏穿行而過的蓋聶……”


    “後來我才知道,黑色圍兜廚師在食堂裏的職務是‘後勤’,而藍色圍兜廚師則更傾向於‘服務’,所以常規的守則裏是沒有黑色圍兜廚師的信息的。”


    “在那之後,我因為一些原因留在了學校裏,並通過某些途徑從體驗生轉成了藝術生,並且一直以藝術生的身份留了下來……”


    “而得益於藝術生身份,我後來又見過了好幾次老默。”


    “老默總是那個樣子,冷著一張臉,看起來沒有任何表情,他話很少,有時候嘴也很毒,但人很好,他做事多過於說話,幹掉的偽人可能比他燒的飯還多……”


    “但大概在一年前,第72次左右灰霧入侵的時候,我去食堂補充學生紀念幣,卻沒有再遇到老默……”


    “在後來的幾次灰霧入侵事件裏,我一直沒有發現老默的身影。”


    “我漸漸意識到了不對勁,就去詢問了一些其他的廚師……”


    “然後我才得知,老默在第70次灰霧入侵的時候,為了拯救在體育館外的那一條路上陷入危機的體育生而與異形天使發生了戰鬥……”


    說到這裏,牧大賢停頓了一下。


    毛飛揚也不敢插話打斷,隻是默默地聽著。


    “老默……我聽說是從正麵戰場切入,一直拖延到了對方的人來接應才離開。”


    “在他離開的時候,自己已經受了很嚴重的傷勢了……”


    “而等他回到了食堂的時候,又發現食堂門口還有不少前去躲避異常天氣的學生,就又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和其他的黑色圍兜廚師們並肩作戰……”


    “那一天的淩晨,應該是第70次‘灰霧入侵’的力量到達鼎盛期的時候,每一個戰圈中的人都分身乏術,隻有作為「後勤」的「廚師」具備馳援戰場的能力……”


    “不止是老默,幾乎所有的黑色圍兜廚師都進入了戰場……”


    “那一晚的戰鬥異常激烈,而食堂受到的入侵與其他的區域比起來已經算是低的,所以,在小賣部老板的命令下,除了老默等一部分黑色圍兜廚師留在了食堂保護避難的學生之外,其餘人則全部分去馳援了其他建築樓區域,以此來幫助他們緩解壓力……”


    “可是,那一次的入侵非常可怕,據說馳援出去的黑色圍兜廚師折損了將近一半,而留在食堂保護學生的廚師,連人帶學生……一個都沒有活下來。”


    “全……全軍覆沒?!”毛飛揚忍不住失聲驚呼,“可他、可他明明就在那兒啊……”


    毛飛揚說著說著,自己也很覺得很沒有底氣,所以聲音越來越輕。


    老默的狀態的確很奇怪,給了他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可……可要是說老默已經死了,他怎麽都感覺不像。


    牧大賢沉默了很久,然後才是無比凝重地說道:“沒錯……沒有錯……”


    “老默他……其實已經戰死了……”


    “食堂已經統計過很多次了,老默他……真的已經死了……”


    “那天晚上,灰霧從內部滲透了食堂,小賣部老板為了驅逐‘祂’,將祂引到了另一處地方。”


    “小賣部老板在臨走之前布下了最後的一道防線,但灰霧之潮最終還是衝破了食堂的防線。”


    “為了抵禦入侵,食堂裏但凡有一絲戰鬥力的藍色圍兜廚師全部都加入戰鬥了……”


    “可是沒有辦法,小賣部老板不在,食堂作為後勤就失去了保障,所以……食堂幾乎淪陷了。”


    “老默一直在戰鬥,一直在戰鬥……他身邊的廚師們都倒下了,能夠戰鬥的人們也倒下了,就連他所要保護的那些人也都倒下了……可他都沒有倒下。”


    “準確地來講,他已經倒下了無數次,但是每一次都又站了起來,雖然這麽說很不好,但他那天真的就像是一個開了掛的周泰,把牌堆背在了身上都還「不屈」著……”


    “他一直戰鬥著,一直戰鬥到他的身體完全死去,都還在戰鬥……也正是因為他奇跡般地不停戰鬥著,才讓食堂區域撐到了小賣部老板回來。”


    “我不明白。”毛飛揚我搖了搖頭,“小賣部老板那麽強,為什麽還要離開食堂區域?”


    牧大賢平靜地看著毛飛揚:“你應該明白的。”


    毛飛揚:“?”


    “其他人或許不明白,但你,應該明白的。”


    毛飛揚:“??”


    牧大賢語氣微沉,幽幽道:“如果食堂成為了小賣部老板和祂對抗的場所,那麽……沒有人可以在那一片區域裏生還。”


    毛飛揚瞳孔一震,瞬間明白了什麽。


    牧大賢接著道:“能夠與祂對抗,小賣部老板本身就不是‘一般的東西’……”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最簡單的道理,往往最難被理解。”


    “哥斯拉可以和金剛對打,可被波及的城市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當鎮守者親自下場的時候,戰火所到之處,必枯骨成堆,伱明白嗎?”


    毛飛揚神情一肅,他想明白了:“可是……就不能夠多留一些人手在食堂,那樣的話……”


    “婦人之仁。”牧大賢打斷了毛飛揚的話,“食堂避難的學生是人,教學樓36個班級,宿舍樓裏那麽多沉睡的學生,體育館、藝術樓、圖書館……其他地方的學生就不是人了嗎?”


    “食堂隻是後勤之地都那樣了,其他區域又怎麽會輕鬆?”


    “在第70次灰霧入侵事件,我們命懸一線,距離全麵淪陷,就差一點……”牧大賢嚴肅地比了一個棒槌人最討厭的手勢,“真的就差那麽一點點。”


    “食堂因為小賣部老板的存在,本就是戰地後方最堅硬的盾,而廚師作為後勤,本就是用來馳援各個區域的。”


    “一切都按照方案執行著,唯一的變化就是不該出現在食堂區域的祂。”


    “食堂在小賣部老板的計算下本是可以守住的,但人算不如天算,第70次灰霧入侵號稱近十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入侵,小賣部老板也已經很保守得估算了危機並且布下了那一道防線……”


    牧大賢語氣沉靜,一點都沒有對小賣部老板的責備。


    這讓毛飛揚費解,他始終覺得,食堂的告破,小賣部老板在決策上存在問題,這點難辭其咎。


    可牧大賢作為第70次灰霧入侵的當事人,親身經曆肯定比他的這個道聽途說者更有深刻的印象和體會。


    牧大賢歎了一口氣:“在第70次灰霧入侵裏,還有許多像老默那樣戰鬥到死的犧牲者,小賣部老板為了驅逐祂,也付出了我們所無法想象的代價……”


    “那一次戰鬥,個人的得失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我們需要以整個校區的傷亡來衡量……”


    “隻要有戰鬥就會有犧牲,不要因為有犧牲就責備領導者無能,他們所背負與麵對的東西,比我們都更加沉重。”


    “犧牲者……從迎戰到犧牲,乃至於到犧牲之後,他們都從來沒有考慮過任何明哲保身的事情,這並不是說覆巢之下無完卵,而是說,他們,不,我們的身後,站著更多需要保護的人……”


    “從我們決定留在校區裏的那一刻開始,就意味著我們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隻是犧牲並不意味著白給,也就是因為可能犧牲,所以要將個體犧牲所換來的價值,盡可能的最大化……”


    “我們看不見小賣部老板他們做的事情,所以我們不能妄斷什麽。”


    “但我們看得見老默他們做了什麽,所以我們心懷敬仰,砥礪前行。”


    毛飛揚聽著牧大賢的描述,能夠隱隱感受到那一天晚上所發生的戰況有多麽激烈,但就像年輕一輩的人未曾經曆過老一輩的戰爭,隻從文字的描述裏根本無法切身體會到那種沉重而浸染血和淚的曆史一樣。


    他能夠想象,第70次灰霧入侵的那一晚所發生的真實情況,肯定遠比牧大賢所描述的更加慘烈。


    一直嘴瓢的他,全程都沒有嘴瓢一句話,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種沉甸甸的東西,像是把傾倒的天的分量均分到了整個校區之中一樣……


    難怪牧大賢說聽到了老默的事情他會掉小珍珠。


    “賢哥,既然老默已經戰死了,那剛才給我們療傷的那個‘老默’是……什麽?”毛飛揚抿了下嘴,“難道是什麽不散的英魂之類的?”


    因為接受了這個世界上存在超凡力量這個概念,所以毛飛揚的接受麵一下子大了許多。


    “你要說是英魂,那也可以……”牧大賢搖了搖頭,“我們迄今為止也無法理解他目前的生命形態是什麽……”


    “啊?”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種‘生’與‘死’的界限嗎?”


    “難道……他就是那種介於了生死之間的人?”毛飛揚猜測道。


    “不。”牧大賢否定道,“老默實實在在的死了,既不是「已經死去卻還自以為活著」的那一類,也不是「看似活著卻已經死去」的那一類,更不是被重度汙染的‘人’……”


    “老默他,是屬於那種「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卻還依舊吊著最後一口仙氣,維持著那一具已經死去的肌體,守護在食堂門口」的汙染異變體。”


    “他的肌體也已經死去了,但是他的意誌還凝聚著。”


    “或者應該這麽說,他殘存的腦電波依附於食堂而存在,以此凝聚出來了一具供他驅使的身軀,他現在的身體跟夜行種那種雕塑般的肌體沒多少區別,但是他的意誌卻超越了一般的「員工」。”


    “意誌?靠意誌可以活著、可以保持那種活……emmm……至少看起來像是活著的狀態?”毛飛揚驚訝道,“這已經不是鋼鐵般的意誌了吧?這……”


    “這應該叫「不滅的意誌」了,是吧?”牧大賢看了一眼老默的方向,“就是因為這樣才奇怪啊……”


    “目前有很多種推測,其中比較靠譜的一點是,那天晚上,老默憑借著鋼鐵般的意誌,以戰養戰,每一次倒下,都通過吸收偽人和夜行種們體內的超凡力量,強行給自己續航。”


    “就像是有個全能吸血的buff一樣,通過吸收被他幹掉的偽人的‘血’來使自己保持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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