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母親生你難產命懸一線。你爺爺奶奶連夜包機飛錦城,跪在我家門口求我爺爺保小。”


    “我爺爺把那件天材地寶給了你們顧家救了你和你媽的命。他自己終生殘廢。”


    “九歲那年你爺爺帶你來我家,也送來了婚書,上麵還有白雲觀老觀主和禦醫孫重樓四個巨擘的作保畫押,誰家反悔甘願受罰。”


    “當年若不是你們顧家把那件東西泄露出去……”


    “如今你們顧家功成名就,占據神州……半壁江山……”


    “而我金家,五口滅門家破人亡。我,也是早就被槍斃的殺人犯。”


    “槍斃我之前的那幾個月,你們顧家一個人也沒來看過我,更沒出手幫過我。”


    “那封婚書對於你們來說,就是恥辱的象征。”


    “就算我還活著,你們顧家也不會承認這封婚書的存在!”


    “可你,九歲那年留在我胸口上的傷口,還在!”


    “今天,你又在我心口上捅一刀。”


    木然抹去汙垢,彎腰從汙水中撿起饅頭,看也不看地上的錢,金鐸咬著牙緊抿嘴佝僂身子一瘸一拐走向住所。


    回到金馬河邊已是下午,雨勢稍微減小。


    湍急狂暴的金馬河水咆哮不休狂奔向南!


    建設中的濱河路各種重車碾壓,稀泥路一腳下去就陷到腳肚!


    路的盡頭,是金馬河橋。旁邊是已經廢棄的水文觀測點!


    橋柱上各種牛皮癬廣告和嚴禁占用橋洞的警告標語形成最強烈的反差對比。


    剛剛燃起的路燈如星辰,點亮天色將夜的孤城!


    腳下城市管道淌出未經處理的汙水,頭頂川流不息歸家的車流,遠處正在建設的摩天高樓……


    這裏,就是金鐸的居所。


    大股的黑煙從金馬河橋下滾滾冒出,燒糊的焦臭充斥滿空。


    一個滿身汙垢的拾荒者正在燒著偷來的電纜。


    拾荒者的身後,有個蓬頭垢麵滿身稀髒的中年婦女抱著個漆黑的洋娃娃,手裏拿著奶瓶對著洋娃娃咿呀啊呀的叫著娃娃幺兒。


    旁邊幾個蓬頭垢麵的半大少年或站或蹲擠在火堆旁,眼巴巴的看著拾荒者挑起最後一根方便麵,不停的吞咽口水,青嫩的眼神中透出如饑似渴的期盼。


    終於,拾荒者將白象方便桶大方的放在地上。


    “晚上老子帶你們去偷鐵。賣了老子給你們一個人買一箱。”


    少年們頓時發出歡喜雀躍的叫喊聲。


    隻剩殘湯的方便桶在少年們的手裏傳遞,直至殘渣都舔食幹淨兀自意猶未盡。


    走到橋下的金鐸定住腳步,將一個黑黑的饅頭遞在半空。


    “給!”


    橋柱下,一個蹲著的少年歪著腦袋慢慢擺正。一雙清澈有力的大眼睛望著金鐸。


    那少年不過十三四歲,瘦得隻剩皮包骨。黑黑的頭發凝結成一坨坨硬硬的結。小小的臉上黑的灰的汙垢交錯,也不知道多少日子沒洗。


    “你是勞改犯。不吃你的。”


    皮包骨少年冷冷說了一句,別過頭去,雙手抱著自己,目光中帶著不屑和堅毅。


    “我自己掙的。”


    少年不屑一顧瞥了金鐸一眼,抱著單薄的身子轉頭背對金鐸,捂住耳朵。


    “要想找你姐。先讓自己活下去。”


    “餓不死,就是活下去!”


    少年依舊沒有開口。


    金鐸不再說話,收回饅頭邁過少年。一隻手搭著橋柱。


    忽然少年冷冷叫道:“我欠你一個饅頭!”


    金鐸轉手將饅頭遞了過去,輕聲說道:“別嫌髒!”


    少年一雙堅韌的目光盯著金鐸。黑黑的饅頭連同黑黑的雙手塞進口中。轉瞬間就沒了。


    繼而少年不停捶打胸口,眼睛翻白。金鐸將從公廁裏接的自來水遞給少年,輕輕拍打少年後背。


    “別噎著!”


    少年接過自來水,卻重重一把將金鐸推開。


    眼前的這個身份不詳麵容模糊的少年是金馬河橋下眾多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中的一個。


    最特殊的一個!


    特立獨行的他也最受一群流浪兒的不待見,經常被欺負。


    別的流浪兒為了吃的會去做乞丐,會跟那拾荒者去偷,這個少年卻隻撿垃圾去賣。


    少年沒有名字。那群流浪兒管少年叫滴答。


    滴答從不說自己的父母,隻說自己有個姐姐。


    六歲那年姐姐跟著媽媽走了。沒一年爸爸死了,滴答沒了家從福利院跑出來找姐姐,在社會上已經流浪了好些年。


    看著滴答慢慢有了血色,金鐸又遞了個饅頭過去。


    滴答沒接,盯著滔滔金馬河嘴裏吐出剛毅的聲音:“我欠你一個饅頭。說欠一個,就欠一個!”


    金鐸垂下眼皮,轉身要走。


    “勞改犯。你等下。”


    “我今天撿到個箱子。你打開他選一件東西,抵你的饅頭錢。”


    滴答掀開自己的彩條布,提起一個超大的拉杆箱,老氣橫秋的說道。


    金鐸隨眼一掃定住腳步,輕輕嗯了聲:“哪兒撿的?”


    “你不管!”


    滴答語氣森冷,眼睛裏浮現出和他年紀完全不相同的成熟。


    金鐸目光落在滴答顫抖的手上,微微皺起眉頭。


    眼前的拉杆箱正正抵在滴答胸口,長度超過七十公分。


    外殼的真皮包裝是非常經典耐看的老花紋飾,紋飾中的lv兩個字尤為顯目!


    這是路易威登最經典款的horizon真皮四輪拉杆箱,正版真品!


    即便是身家百萬的富豪要買這樣的頂級奢侈品也得掂掂口袋!


    “這個箱子貴得很。放回去。你可以交給特勤。會有獎勵。”


    “老子不!”


    “老子撿的,憑什麽……


    滴答目光決絕,打著飽嗝倔強的叫著。


    “他們要抓老子去福利院。”


    “你不要就算。等我找到我姐姐,我還你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饅頭。”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個顫抖的聲音叫喊起來。


    “竹竿回來了。”


    聽到竹竿名字,拾荒者和流浪兒們驚恐萬狀!


    話剛落音,一輛沒有牌照的三輪車就開了過來。跳下一群連鬼都不如的活死人。


    那群人都有共同的特征。


    雙眼無神皮包骨,滿胳膊滿腿都是針眼!


    見到這群活死人,拾荒者慌不迭後退,流浪兒麵露驚駭就像是看到厲鬼,就連滴答都現出極度恐懼的神色。


    拾荒者的老婆嘴裏發出淒厲的慘叫,連滾帶爬衝進橋下的簡易帳篷嗚嗚籌齊。


    這群活死人極度興奮,嘴裏不停叫著,如同騰雲駕霧升仙一般。


    走在最前麵的人大約一米八高,走路搖搖晃晃,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就是金馬河周邊拾荒者流浪漢眼裏的煞神竹竿。


    仗著自己有愛死病聚集一幫社會渣滓無惡不作。


    “哪個的箱子?”


    竹竿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褐色箱子,立刻走了過來。說著就要去拿。


    “我撿的。”


    “滾尼瑪的……”


    竹竿一巴掌重重扇在滴答臉上,抬手搶箱子。


    “我的箱子。我的箱子。”


    滴答爬起死死拽著箱子把手。


    竹竿嘴裏罵著,照著滴答腦袋猛踹過去。


    冷不丁的一隻手探出抓住竹竿腳踝,輕輕一推就把竹竿推翻在地。


    “別動滴答的東西。”


    竹竿勃然大怒,見是個光頭站在自己麵前當即怒罵出口:“龜兒子,給老子上,弄翻……”


    幾個活死人渣滓立刻衝上來。


    突然。竹竿收緊眼瞳沉聲叫道:“山上下來的?”


    金鐸漠然說道:“有意見?”


    看著金鐸身上的破爛囚服,再看金鐸胳膊上的傷口,竹竿目光慢慢凝緊,伸手攔住眾人,緩緩開口。


    “兄弟,幾進幾出?”


    “一次。”


    竹竿饒有興致盯著金鐸,曼聲說道:“判的幾年?”


    “陪過殺!”


    頃刻間,一幫活死人都嚇著了。竹竿麵容猙獰嘶聲叫道;“你豁老子。”


    “現在還有陪殺?”


    金鐸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神色清冷:“不但陪過殺,還敲過沙罐。”


    竹竿倒吸一口冷氣,身子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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