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法器,或是陣法,亦或者符篆,本質上都是修士對‘法’的運用,隻不過側重方向略有不同。


    就好像白骨鎖心錘,其核心本質並非‘器’,而是那門白骨大力禁製,二者合一,才為法器。


    而且莫看此錘禁製不算太高,僅有四層,不過加了四百餘斤的重量,但白骨大力禁製的玄妙之處卻在於此等重量並不影響陳慈出手速度,要知道他也是打磨筋骨至周天圓滿、真氣自生的武道強人,真氣灌體後雙膀也有數千斤的力氣,這一錘子下去的威力可不是力道簡單相加的結果。


    有重量,還有速度,懂的都懂。


    就是地上這位可能不太懂,仗著自家三屍白骨叉禁製層數不低,陳慈手上掏出的法器既沒見過,看著也不甚出彩,便準備鬥上一鬥。


    三屍白骨叉同五毒白骨劍、百靈毒龍劍的路數差不多,在禾山經上的排名也不遠,但其卻有配套的飛叉手段,與後兩者相比反而更貼近飛劍的路子。


    可惜,就那麽一下,這人倒頭便睡,就是被子要多備上幾床,才能夠分。


    “單論殺傷力,阿錘是夠了,畢竟煉氣修士也是肉體凡胎,便是有真氣護體,一錘砸實了該死還是得死。”


    陳慈神情淡淡,內心卻有些惋惜,白骨鎖心錘偏殺伐之功,卻少了護身之能,別人是肉體凡胎,他也是肉體凡胎,若對手用類似於五陰擒拿手的法術來隔空拿他,單靠鎖心錘鬥起法來風險卻是倍增。


    這種法器用起來,理論應該還有配套的護身法、挪騰法才算合理,不過他卻沒有,也不知是虎頭道人藏私,還是亦沒有,隻是偶得了這一道法器傳承。


    陳慈一邊想著下一場鬥法該如何,一邊摸出一顆養生丹吞下,雖不能補充真氣,但好歹也有兩分增益。


    姚道生麵色已然有些鐵青,陰沉如水。


    往前怎麽沒發現自己的手下班底如此之水,竟會被一個修為還不如他們的外傳弟子連殺三人。


    鐵廢物。


    死了三個手下,還是其次,讓他在林擒虎這手下敗將麵前折了臉麵,才是真的心頭憋火。


    “姚師兄,我去斬了此子。”


    發聲者是先前與其同乘一車的那個中年道人,姓賀名坤,也是姚道生麾下三個百竅修士之一,一手精深的髑髏妖法便是在禾山也有點名頭。


    姚道生斜瞥了他一眼,冷聲說道:“早些沒出手,現在要你出手何用,還嫌丟人丟的不夠?”


    賀坤訕訕一笑,沒敢接話。


    說到這兒,姚道生頓了一下,掃視一圈:“誰人再去?”


    眼下那姓陳的法器已失,真氣已耗,再敵不過就真說不過去了。


    “師弟我願去。”


    一位高瘦修士站了出來,雙手一拱,姚道生看了一眼,便就點頭許了。


    待其上場,姚道生眯著眼睛,忽的開口:“賀師弟,這一場勝了便罷,要是敗了,你便上去把那廝殺了,記得把那柄白骨法器拿回來。”


    這要再輸,也沒必要在乎什麽臉麵不臉麵了,跟一群死人計較,其實也沒太大的意思。


    反倒是那柄白骨法器有些意思,跟禾山教法術路子差的不遠,拿回來研究研究,改上一改,說不得日後還能在《禾山經》上再添一法,旁人也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妥。


    天下法術一大抄,否則你以為禾山教‘千山千法’的名頭哪裏來的。


    “是。”


    賀坤點點頭,便也應了下來。


    “嗬,準備準備吧。”


    林擒虎看了兩眼場上局勢,忽的開口說道:“這場陳師弟要是敗了,這陣鬥還能過上兩場,陳師弟要是勝了,估計就要抱團廝殺了。”


    三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明悟點頭,神色微凝,做好準備。


    就好像賭桌,有輸有贏才能繼續,這光一邊輸,肯定要急眼的。


    “老道能殺一人。”


    郭老道嘴唇微動,看向對麵一百竅修士,神色有些凝重。


    “可。”


    林擒虎微微頷首。


    “剩下兩個交給我吧。”


    耿老道捋了捋長須,臉色平靜。


    “善!”


    林擒虎眼中閃過一道銳芒:“耿師兄且放心。”


    郭老道聞言神色也是微變,兩人結識多年,各自手段雖不說盡知,但也相差不遠,他說能殺一人,其實勝負猶在五五間,耿老道要敵兩人,那已經算是不要命了。


    董雄臉色卻有些難看,他所修陰陽迷魂幡雖然厲害,但在禾山經上排名也就十位上下,尚不及髑髏妖法,此時對方還餘四人與自己修為相仿。


    若陳慈敗亡,他便要以一敵四,估計凶多吉少。


    陳慈便是勝了,估計也沒多少真氣餘下,不過以二敵三,多少還有些機會。


    “我隻敢言纏住剩下幾人,卻不敢言勝。”


    董雄握住迷魂幡,沉聲答道。


    “倒也夠了。”


    林擒虎點點頭,沒再言語。


    而場上,陳慈看著來人,提了提白骨鎖心錘,道:“這位師兄請。”


    “萬蛇山齊莽,請。”


    這人又高又瘦,手腳頗長,提著一柄法劍,顏色慘白,形狀奇特,劍身有些盤曲,劍尖竟有兩叉,倒有些像是奇門兵器。


    陳慈看了兩眼,此人沒有以驅物法術操劍對敵,倒像是要和他劍鬥勝負,心裏也稍微鬆了口氣。


    伱之法劍尖生兩叉,我之法劍尖有五首,都很合理嘛。


    可忽的,自家五鬼卻跳了出來,嘰嘰喳喳說著些什麽,然後往虛空一隱,隨後竟在左後方與一道略帶灰白色的,好似細蛇般的法器鬥了起來,灰霧蕩漾,竟有股股惡臭穢氣傳開,陳慈隻鼻頭微動,就感覺胸悶欲嘔,趕緊跳開幾步,麵色微沉。


    “六道黑索?”


    陳慈皺起了眉頭,這姓齊的卻略感有些可惜。


    他這根六道黑索火候不足,也才隻練了一道,正麵對敵有些乏力。


    要知此法在禾山經上排名第三,最為汙穢陰毒,是由各種汙穢之氣煉成,大成之後細不可查,無色無味,宛如蛛絲,一旦中人,就算不死也會瞬間陰煞毒氣入骨,周身真氣潰散,任人宰割。


    而且還極為難練,他練了許久,也才把一團汙穢之氣煉得好似細蛇,離宛如蛛絲的境界還有些距離。


    媽的,當真是禾山老六,陳慈咬了咬牙,就禾山教弟子這一套一套的手段,怪不得在旁門裏凶威顯赫,等閑大派弟子也不願在煉氣期與禾山門人起了衝突,換作雜家散修,更是一個照麵器毀人亡,死都不知怎麽死的。


    “死來!”


    慈大怒,提錘便戰,直取此人。


    這姓齊的提著自家百靈毒龍劍,捏了個劍招,小心應對,內心卻是自得。


    他之底牌,即不在六道黑索,也非百靈毒龍劍,而是一門經過萬蛇山改良的五鬼附身法,將五條毒龍陰魂融入自家真氣之中,一旦對敵,周身便有五道毒龍陰魂環繞自身,護道殺敵,冷不禁探出咬上一口,修士不出片刻就要化成一攤黑水,陰毒無比。


    隻需要過上一招,這姓陳的必死。


    ‘砰~’


    齊莽知道陳慈法器力大,用了個巧勁兒,但手中百靈毒龍劍還是一顫,手臂也有些發麻,暗罵一聲,正要催動毒龍陰魂,卻剛好看到那錘狀法器上的五顆錘首,不知何時微微轉向死盯自己,很是滲人。


    下一秒,這五顆森然骨首,五官七竅皆猛地噴出一團慘綠的火焰,劈頭蓋麵便淋了上去。


    “啊!”


    一聲淒慘叫聲,好似魔音,陳慈錘首一抖,將其天靈蓋砸了個粉碎,慘叫聲就此斷絕。


    怪不得這廝陰險,原來骨頭不硬,前麵三人都是一聲不吱,就你在這叫叫叫。


    陳慈忍不住啐了一口,身為禾山之光,他這人最恨行事下作的老六了!


    又敗了。


    不過這白骨法器確有點意思。


    姚道生冷冷掃過身後幾人,徹底失望,搖搖頭,做了個手勢。


    賀姓修士心領神會,點點頭,也不打招呼,直接喚出十二頭髑髏妖,朝著陳慈殺去。


    請教,你踏馬接著請教啊,嗯?


    陳慈才一抬頭,正要請教,就看到半空殺來十二頭森然慘白車輪大小的髑髏妖,桀桀慘笑著朝自己撲來,當下心裏一突,暗暗叫苦,要死要死。


    這還打尼瑪,輸不起就別玩!


    陳慈本就是死中求活,用言語擠兌了那姚道生,先前派下的幾人雖修為比他略高,但也隻是雙方下等馬對下等馬,尚可一戰,可現在別人不玩了,不顧臉麵了,他也真是一點辦法都沒了。


    十二頭髑髏妖,他骨頭就是再硬,估計也得被嚼成渣子。


    “姚道生,你當真是丟了姚開山老祖的名頭。”


    林擒虎冷聲一笑,耿老道也是一吐濁氣,伸手一點,自背後飛出五頭髑髏妖,朝著半空迎去。


    “哼,即是鬥陣,你卻插手,果然是個不忠不義之人。”


    姚道生嗤笑兩聲:“你一身之法,都是教中賜下,你不感恩也就罷了,現如今教中長老不過是覺得那泉山地煞更適合門內真傳弟子凝丹,你就敢心懷怨念,日後若有事不合你心意,你豈不是就敢叛教而出,當真該殺。”


    “宵小之輩,多說無益。”


    林擒虎臉色微冷,那泉山地煞,皆是焦師與那龍虎山所談,禾山教既無出力,也無出人,不過丟了些在門裏不受待見的外傳過來作些人手,也配指手畫腳。


    “上,殺了他們!”


    姚道生不屑一笑:“姓林的,有什麽手段就掏出來吧,別說我沒給你機會。”


    他身後幾人也是鬆了口氣,對著姚師兄行了一禮,便齊齊出手,掏出法器打向陳慈。


    上位者需要氣度、臉麵,那是因為在門派體係裏,隻論修為卻隻能讓弟子口服,若沒手腕,這門派哪還開的下去。


    所以姚氏即使想要搶這泉山地煞的使用機會,也隻是讓林擒虎穩不住西山府局勢,若諸縣凡民死的多了,紅塵濁氣定不住泉山地煞陰脈,就是龍虎山九泉觀也會發難,幹不好自然要換能幹的人來。


    但下麵的人可不需要這些,還鬥陣,以多欺少它不香麽?


    他們恨不得能十個打一個,也就是姚道生先前想證明下自己,才白送了四個人頭。


    見有人來救,陳慈也鬆了口氣,不過己方隻有五頭髑髏妖,來的卻有十二頭,這也不夠啊,他拔腿便跑,還不忘讓五鬼推自己一把。


    大成的五鬼搬運法雖不能讓他淩空,但運轉起來,也能有一種推背感,跑起來嘎嘎快。


    “哼!”


    賀姓修士眼神一眯,就要分出髑髏妖去追殺陳慈,卻被迎上來的耿老道攔住:“兩位道友,老道來陪你玩玩。”


    郭老道也悠悠截住對麵修為最高一人,癟了癟嘴,打出六道黑索,雖離細如蛛絲還有點距離,但也如六根琴弦,隱有破空之聲。


    “找死!”


    三個百竅修士被郭、耿兩人攔住,冷笑連連,他們三個道基有望,而這兩人年老體衰,修為也不過九十竅上下,一對一都不怕,三對二,十招之內便能斬殺。


    “陳師弟莫慌,我來助你!”


    董雄大喝一聲,把自家陰陽迷魂幡抖開,黑森森的幡麵上有無窮猛獸、人影翻騰,隨即垂下五道黑氣,朝著陳慈後方的法器、法術鞭打纏去。


    可惜他話才剛喊完,陳慈已然退出數十丈,風一樣越過了他,隻留董雄一人一幡對陣追來的三人。


    董雄:“.”


    隻聽一聲悶哼,好在陰陽迷魂幡在禾山經上排名不低,他在此法上苦修多年,已然煉入了數百對雌雄猛獸,丈八長幡能攻能守,垂下的陰陽迷魂氣才勉強攔下三人。


    “見諒,董師兄見諒,剛是沒刹住。”


    全怪五小隻推的太猛,陳慈本想留下共同迎敵,可這腳吧,他就是沒刹住,當真怪不得他。


    五鬼:?


    陳慈小繞一下,趕緊衝了回來。


    此時局麵卻是,王對王,將對將,兵對兵。


    姚道生強,林擒虎弱。


    三個百竅修士強,郭、耿兩老道弱。


    三個六十竅修士強,陳慈、董雄二人弱。


    至少明麵如此。


    姚道生嘿然一笑:“姓林的,也不知你是不是吃的虎膽,才來送死,你此等行為,便是我放你一馬,去了西山府你也逃不了一個死字。”


    外傳截殺真傳,在哪個門派,都是死路一條。


    “你該好奇的是,我如何斬你。”


    林擒虎身材魁梧,麵上隱有血煞,似是成竹在胸。


    姚道生眼神微縮,隨即卻似笑非笑:“那你怎麽不把手段拿出來?對了,聽門裏說,你是個天生地養的野種,真的假的?”


    話罷,姚道生露出一抹好奇的神色,追問道:“說你是野種倒也不對,應該是個畜生養的,據說你幼時是被頭母虎乳大的,結果入道後便把母虎殺了,還把同胞的五頭虎兄弟練成陰魂,所以你才能修成五鬼附身法,五蘊陰魔法,怎麽不把你那幾個兄弟招出來看看,我還真沒見過大成的五鬼附身法是什麽樣子的,讓我張張見識,可否?”


    林擒虎眼中猛地凶芒畢露,殺意滔天,連身上的真氣都有些把控不住,一股股血煞透體而出,環繞蠕動。


    “生氣,生氣有用,還要修為做甚。”


    姚道生嘴角微笑:“來,看看你的手段。”


    “差不多了。”


    林擒虎露出森然白牙:“死的差不多了。”


    “嗯?”


    姚道生下意識往旁一瞥,場上局勢竟真的又有變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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