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現在早就找不到了。


    等到第四年的身後,他再一次被轉移到了這裏。


    在這地方,小六子整整待了十一年。


    這十一年中也是最危險的時刻,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拉出去槍斃或者被自殺。


    好在當初有宋夫人力保。小六子才苟延殘喘活了下來。


    在這十一年裏麵,沒有任何人知道小六子是生是死還是去了什麽地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阿裏山長年累月都是雨季,海拔高且溫度偏低。夏天到這裏避暑那是絕佳的去處。


    但長期居住在這裏就是最痛苦的折磨。


    最痛苦的折磨不但來自環境和**,還有精神層麵。


    剛來這裏的頭幾年同樣住的木板房。沒有電喝山泉水。冬天漏風夏天漏雨。出門就是延綿大山,一條窄窄的土路一到了下雨天就被淹沒。連逃,都沒地方可去。


    那幾年也是小六子最苦難的歲月。他的老寒腿就是在這裏落下的病根。


    就算是這裏後來被改造修建成了高官們豪華度假山莊,小六子也僅僅是居住的環境得到了一絲改善。


    在阿裏山的後麵五年時間裏,小六子就在這座別墅中度日如年。


    因為那時候阿裏山的公路已經開通,為了防止小六子逃跑,別墅外有三層崗哨,院牆分內外兩層。對外宣稱這裏秘密作戰指揮所。


    每天小六子就隻能在內院中行動。以前還能出門見山,現在,連山都能看到一半,天空也被那高高深牆掩去大半。


    養花養貓想睡就睡混吃等死,就連自己的幾個子女都沒法跟自己相見。


    唯一陪伴他的,就是趙四小姐。


    別墅建好之後,時局有了一些變化,宋夫人給小六子送來了他的收藏。一大堆的書,還有一大堆的古玩字畫。


    這些東西也成為了當年小六子打發時光的最好玩具。


    漫長十一年時光,一個幼兒到少年的成長,當他走出這裏的時候,已從一位民國四大翩翩公子淪為了一介雙鬢斑白油膩滄桑的大叔。


    當趙老先生見到他的第一眼時候,他竟不敢相認。


    父子對立相顧無言如同陌路,世間至痛莫過於此。


    輕輕一眨眼間,金鋒把往事拉回到眼前,嘴角露出一抹些許的笑意。


    “小六子……”


    “告訴我,你把東西藏哪兒了?”


    “我,來拿了。”


    嘴皮輕啟間,冷漠的金鋒的目光首先停留在那張搖椅上。


    原木搖椅木頭本色,在歲月的磨礪下顯得格外的陳舊。


    隨手一扯,積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億萬塵埃頓時飛起,整個房間一片渾濁。


    慢慢掏出殘留子墨女士雪花氣息的紗巾蒙上,金鋒反手將書桌上的棉布扯起老高,輕輕一抖平鋪在地,


    隨眼掃了那紅木書桌一眼,彎腰看了看書桌下方。已然確定這書桌上沒有自己要找的東西。


    從包裏掏出來兩個怪異的物件,套上雙腳。雙腳輕輕一掂,踮起芭蕾舞腳尖踩在平鋪的棉布上走了過去。


    等到即將走到棉布盡頭的時候,手裏的探杆猛然伸長挑起掛在書櫃上的棉布。


    看過書櫃之後,手中棉布已經鋪在地上。


    繼續往前走,金鋒又挑起其他遮蓋的棉布挨著鋪了過去。


    順路再把其他家具看了一遍,走到了那搖椅之上。


    這,是小六子最可疑最有可能藏匿東西的家夥什。


    紅檜樹的木芯就跟野生的紫檀一般,很容易腐爛,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堅固和使用。


    找東西也是有講究的。


    跟鑒寶一樣,都不離開望聞問切幾個要素。


    首先用眼睛看。


    對於金鋒來說,能逃得過自己眼睛的東西極少。


    矮矮的搖椅上布滿了厚厚的一寸灰塵,雖然在二樓上,卻還是受到阿裏山陰濕的環境的影響,搖椅受潮有些嚴重。


    踮著詭異的芭蕾舞腳尖,身體擺著奇怪的氣勢,觀察幾秒過後,金鋒拿起探杆在搖椅各處敲了敲。


    敲就是切!也相當於上手尋摸了。


    紅檜樹樹心多有腐爛,如果裏麵藏著東西,敲擊的回聲會有所不同。


    各個方位敲擊之後,金鋒收回探杆站定原地,左右看了看,依然沒有發現。


    用探杆挑起棉布鋪在地上走到紅木床邊。


    一百個人藏東西的話,會有一半的人會將東西藏在床上。另外還有一半人會把東西藏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把大床上的棉布慢慢牽開到一半處便自不動,金鋒的手輕輕一頓。


    目光凝聚在床頭上刻著的一個字,嘴裏輕聲念出:“忍!”


    “忍!?”


    那是一個用硬物刻出來的忍字。字體歪斜,刀字的那一撇拉得很長。


    心字中間的那一點刻得最深!


    這個忍字的力道極重,在紅木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嘴裏默默的念著忍字,停頓幾秒看過之後輕輕放下。


    這個忍字並不是什麽密語暗號,更不是而是小六子當時對自己的鞭策和激勵。


    簡單點,活下去,像狗一樣的活下去。


    對於在幾千年來在神州曆史長卷中留下過濃墨重彩的梟雄們來說,不是誰比誰更牛逼,而是比誰活到最後。


    那些梟雄們睡最美的女人,喝最好的酒,玩最好的古玩,簽最貴的支票。一生追求已至人生極限。


    到最後,比的就是誰比誰的命夠長。


    誰活到了最後,誰就笑到了最後,誰就是最後的贏家。誰,就能把曆史當小婊砸肆意玩弄。


    漢朝有隻贏過一次項羽的劉邦,三國有司馬懿,唐朝有徐茂功,明代有徐階,滿清有令貴妃,民國有孫先生。


    國外有德川家康,遠的有曼德拉。


    小六子同樣是活到最後,笑到最後的那個人。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仇人,一個個的老死,死之前金山銀山絕世重寶花花江山全都帶不走,空手來,空手去。


    而自己就在旁邊看著,看著那一個個的仇敵一個個慘不忍睹的死去。


    那種複仇的快感,天下無雙。


    照著法子再掀開大床的另一半棉布,同樣沒有發現。


    金鋒皺起了眉頭,抿著嘴又看了其他地方,結果全部一無所獲。


    這樣的結果金鋒有曾想過,心裏也有準備,並沒有半點的失望和失落。


    已是下午時分,淒冷秋雨簌簌下個不停,頑皮的雨滴擊打著窗外,透過窗簾好奇的打量陌生的闖入客。


    佇立原地沉思半響,金鋒退回到搖椅前方。


    挑起棉布蓋在搖椅上,踮著腳尖坐了下去。點上一支煙緩緩閉上眼睛,靠在搖椅上慢慢搖動起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穿越到幾十年前那個秋意淒涼的下午。曾經的好友就坐在這個搖椅上靜靜地著那扇小小的窗口。


    孤獨,落寞,還有不甘,或是認命。


    像是在追憶,又像是在檢討。


    唯獨沒有的,就是後悔!


    小六子做事從來不後悔。


    時間慢慢流逝,滴落在窗戶雨滴更多起來。


    手指間的香煙已經然去了大半截。


    煙灰落下來的時候,金鋒眼睛突然睜開,抬手當空接住了煙灰。


    “漢卿兄真有你的啊。”


    “沒白白教你那麽些年。”


    挺身起來將棉布一一回歸原位放平,踩著芭蕾舞鞋的腳尖倒著退到窗口。


    平靜的掃視房間一圈,收好裝備上了窗台,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把窗戶關嚴。


    原路返回出了高牆,看了看被雨水淹沒的腳印,倒翻而下落進叢林中。


    東西不在這裏。


    或者說,小六子藏的東西沒有在這裏。


    金鋒敢百分百的肯定,小六子有留下東西在寶島。


    那些東西一不是他捐贈出去的古籍善本,二不是古董古玩。而是另外一件東西。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撿漏》,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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