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秀山上越王台故址,明時建觀音山閣於山巔,又名觀音山,山腰上的越秀樓曾經是趙佗的行宮。鎮海樓為越秀山的最大古跡,樓高八丈,火紅如丹的木造樓牆閃耀碧瓦一共五層樓。


    「這樓紅豔豔的醜死了。」在樹林間,一個清澈的嗓音小小聲地說。


    「是嗎?可是很多人覺得很好看。」另一個略為低沉的聲音思索。


    「反正我覺得不好看就是了。」清澈的聲音來自一個嬌小的人影,比一般人白皙但帶著珍珠粉色的肌膚嫩嫩地,看起來就想讓人咬一口,秀美的臉龐楚楚可憐的模樣偏帶著淘氣,一雙腿橫跨在樹幹上朝樹下的人說話,剛過肩的黑發束成馬尾巴,一大堆紮不上去的秀發垂在兩側。


    樹下人影無奈歎息,自從安蘭替小東西動針之後,小東西幾乎將所有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幸運的是還留下對生活的認知。然而卻對紅色的物體特別敏感,尤其是火焰連看都不願意看上幾眼。


    「顥!」


    「嗯?」


    「春灣什麽時侯到啊?」說要到春灣,可是一路南下都已經過了四個多月的時間了,他們還在半路上玩耍。


    「就快要到了,你下來吧!不小心跌下來的話怎麽辦?」孫顥雙手上揚,想接住樹上的小家夥、


    左小草眉梢揚起,在樹枝上轉了一圈後跳下來。「我已經十八了,顥,兩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地成何體統?」一手叉腰,雙腳站開,挺胸抬頭數落好心怕他摔著了的人。


    半眯起眼睛,孫顥收回手邪邪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氣勢洶洶的小東西給抓到懷裏抱著。「我偏要摟摟抱抱你想怎樣?」沒有人的時候就愛膩在他身邊學字學武,晚上把他當成抱枕睡在一起,從沒聽他抱怨兩個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現在出了門不過是讓他抱一下,就叉腰跟他埋怨?


    握起掌心就想往那個笑得很礙眼的人身上打,但是想起兩個人之間力氣的差距。「你等著,有一天我一定要把武功練得比你強,然後把你打得跟豬頭一樣!」


    「你舍得打我?」


    「當然!」口是心非地回答。「我不但要打你,而且下次換我壓你,這樣才不會老是我隔天起不了床……」最後幾句很小聲地嘟噥。


    孫顥很識相地假裝沒聽到,忍住幾乎爆口而出的大笑,小東西老跟他抱怨為什麽都是男人,就不能換他當「丈夫」,要不然都是他一個人腰酸背痛很不公平。


    他很奸詐,在小草醒來的第一天,就聲明了兩人的身分,小草是他最愛最珍惜的「妻」。


    醒來的小草就如同過去一般天真,更添加了一份濃厚的孩子氣,真的相信他的話,臉紅紅地讓他抱著宣泄心裏的忍耐及感激。


    不過當後來小草發現自己是個男人之後,紅著眼眶跟他生了好多天的悶氣。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曉得讓小草再次愛上他的紅線,已經握在自己手中,即使沒有了過去,還是改變不了兩人之間的相吸。


    「我知道你在心裏頭偷笑。」回瞪他一眼,乖順地窩在他的懷裏把玩自孫顥肩上垂下來的鬢發。「春灣真的是我出生的地方嗎?」他二年前自睡夢中睜開眼睛,腦袋裏空蕩蕩的,不但記不得自己的名字,連自己生得什麽模樣都不曉得。乍看鏡子裏的自己時,還以為是個姑娘家,生著一頭漂亮銀發的姑娘。


    後來黑發慢慢長出來,銀色的部份就讓顥剪了下來綁成一條麻花辮留著。顥跟大家將過去的他,慢慢輸入到他的腦海裏,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隻在聽見孫顥是他的丈夫時,心頭的拍子一瞬間增快不少,害他幾乎要掩口,以為心髒就要從口中跳出來。


    顥是一個很好看很好看的男人呢!就算後來他明明曉得自己也是個男人的同時,仍無法控製自己的心飄向他那兒!還因此對自己對顥對所有人生氣,氣自己為什麽不是女孩兒,氣顥為什麽要讓他心跳個不停,更氣世人為什麽要將男人跟女人在一起視為天經地義。


    真弄不懂天老爺究竟是在想些什麽,同樣是好看的臉,同樣身為男人,他跟顥為什麽可以差得這樣十萬八千裏遠呢?


    「當然是,到那裏就算你記不得了,也一定會有些熟悉的。」將兩年來完全不見長大的身子往上一抱,遠遠的看起來還真像是爸爸抱著兒子。一路上走來,遇到的南方人不少,的確身高是比不上北方人高大,但像小草這般嬌小的也不多,讓他時時擔心這麽纖弱的身子會不會一不小心就被風給吹跑,被人給壓壞了。


    「你啊!怎麽兩年來喂你吃了那麽多東西,身上一點肉都不長,東西都吃到哪裏去了?」胖嘟嘟的小草也比瘦巴巴的小草好。


    左小草哼了一聲。「你有看過哪一株小草胖嘟嘟的?肥料給太多隻會淹死小草而已。」長不大又不是他的錯,老不停喂他吃東西,把他當豬一樣。


    孫顥莞爾,憐惜地摸摸他的頭,抱著他的手臂更加收攏了些。「好!都是我的錯可以吧?以後我不逼你吃東西了,不過你還是要多吃一點,肉這麽少,怪不得冬天的時候老愛往我身邊鑽。」


    嗬嗬傻笑,不得不承認孫顥溫暖的身體在冬天可是最暖和的爐子。


    直接以輕功帶兩人下山,途中一點也不忌諱有人看到,不時將懷裏的人親得滿臉通紅,就算小草的樣子像個姑娘,在這樣保守的環境之中也可以說是驚世駭俗了。


    「你再繼續下去的話,我們兩個一定會被亂棒打死。」不是很認真的抱怨,愛極了他這樣嗬寵自己。


    在附近的一處農家停下來,輕笑地將額頭抵著額頭,不時在白皙的臉蛋輕啄,偶爾在朱紅的雙瓣上輕咬一口。「放心,真的有人拿棒子來的話,我會保護你的,小東西。」


    左小草想回聲反駁,發現樹林間有一雙眼睛圓滾滾地盯著他們兩個人瞧。「有小孩子在看。」推一下結實的胸膛,示意他放他下來。


    將注意力從誘人的小東西身上拉回,朝小草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看起來連走路都有困難的女娃兒躲在樹後頭偷看兩人,水汪汪的大眼跟小草有點相像,一身略舊的衣裳可以看出娃兒的身分大概來自不富有的人家。


    發現兩個人注意到她,小娃娃往後退了一步,可是看著看著,又忍不住向前走到兩個人身邊。


    小草正要蹲下身抱起小娃兒,就看見女孩拉住孫顥的衣袍,用一臉很羨慕的的表情說道。「哥哥的娃娃……好漂漂……」


    頓時左小草的笑臉僵在臉上,孫顥則很不客氣地大聲笑了起來。


    笑!笑死你好了!


    在心頭咕噥,蹲下身抱住小娃兒。「我也是哥哥,不是娃娃。」被一個小娃兒叫成娃娃,真是有夠丟臉的。


    小女孩偏頭,很仔細看左小草,最後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臉頰,剛剛才玩過泥巴的小掌在上頭留下痕跡。「娃娃……漂漂……娃娃會說話。」她堅持己見,固執地認為眼所看到的人兒是個娃娃。


    跟一個看起來隻有兩歲大的女娃兒辯論是一件笨蛋才會做的事,左小草不想當笨蛋,隻好任由她把自己當成娃娃。「你叫什麽名字?你的爹爹跟娘到那兒去了?」怎麽會放一個小孩子在這樣偏僻的地方獨自玩耍。


    女娃兒歪頭想了一下。「小菊……」指指自己。「小菊的娘種種,小菊爹不見了。」


    重重?什麽重重?


    「小菊的爹怎麽不見了?」


    小菊皺眉想了好久。「小菊爹上天上,不見了。」娘是這麽跟小菊說的。


    兩人終於明白她的意思,原來她爹已經去世了。既然父樣已經不在,想必她的娘親是討生活去了,那個種種指的應該是種田之類的吧!


    「那小菊在做什麽?」


    聽左小草這麽一問,小菊馬上嗬嗬直笑,掙紮離開他的懷抱,再拉兩人往樹林裏去。


    兩人相顧一眼,任由她拉著到樹林裏。


    樹林中有一塊小小的空地,一棵大樹底下有個小洞,洞旁放著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兩人走近,才清楚看見那一些零碎的東西有用舊布做成一大一小的兩個娃娃,另外還有泥巴捏成的小丸子跟看不出是什麽模樣的泥團。


    「小菊、娘……」拿起兩個娃娃抱著,這也就是為什麽她一開口就把小草叫成娃娃的原因,在她的眼中看來,小草跟孫顥的體型動作,就像布娃娃跟她一樣。「娘種種……好多好多飯飯……這裏,娘跟小菊住。」一手玩起大娃娃,在一塊看起來被界定為田的地方搖晃,另一手拿小娃娃,放在樹洞裏安撫它乖乖睡覺。


    小草微笑,心裏覺得酸酸暖暖的,總覺得這樣的景象好熟悉,雖然他不記得了,但就是明白自己必然是這麽做過的。


    瞧見他專注及微紅的眼眶,孫顥緊緊牽住手中的小掌。「以前,小草的娘常常對小草說,有一天……」


    「……我們會有一個小小的屋子,一塊不大的田,然後養些小雞,等小草長大娶媳婦兒,再生下很多很多的小娃娃……」這些話他記得,兩年來大家常常在他耳邊說,讓他想忘都忘不了。


    就算他的腦海中不記得自己娘親曾經對他說過這些話,但是他可以很容易在腦海中描繪出當時的景象,有一張跟自己很像的臉龐,帶著溫柔的笑容含著淚跟他這麽說。


    「小草現在快樂嗎?」這兩年來不隻是小草因為失去記憶而要比平常人努力,並且克服沒有記憶的痛苦。在他也一樣,小草時時因為空蕩蕩的腦海而沮喪偷偷哭泣的樣子他都看在眼中,小草的痛苦也就是他的,他好怕沒有過去的小草不會再像以往那樣愛他,也擔心重新開始不但沒有給小草快樂而隻帶來痛苦。


    你覺得快樂嗎?


    你覺得幸福嗎?


    這一類的句子他從來不敢開口問,就擔心聽到的回答不是心裏想要的。


    於是,連一句你愛我嗎?都無法順利出口。


    現在他凝視那張純然潔美的帶笑臉龐,終於將這一句話問出口,因為他真的想知道,這些年的努力是否得到他們想要的一切。


    雖然覺得他的話問得奇怪,小草還是點點頭,偎進他兩年來所熟悉的懷抱中。「我很快樂,為什麽這麽問?」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快樂嗎?


    孫顥心頭的擔子落下一點點。「因為我希望你快樂……那小草覺得幸福嗎?」


    瞧他問得認真,左小草偏頭對著那一雙幽黑的眼睛注視良久,看得孫顥心都慌了。


    一抹笑,淺淺柔柔地在頰側點了兩個圈,水汪汪的雙眼如月亮一般彎彎的。「我很幸福,小草覺得自己是這世間最幸福的人。」雖然沒有記憶讓他很懊惱,可是生活不愁吃不愁穿,有很多很好的朋友,還有一個幹娘,及對他最好最好的顥。


    因為有顥,他難過的時候有他的手指幫他擦淚,他沮喪的時候有他的大手可以拍拍他的頭、拍拍他的肩,被欺負的時候有一個好溫暖好安全的懷抱可以躲。這個懷抱容納他的任性、他的難過、他的笑跟他的淚。


    所以被人笑也沒關係,隻要顥要他,他不在乎兩個男人可不可以永遠在一起,天底下沒有第二個可以對他這樣好的人,隻要有顥,失去一切他都不在乎,因為他就是一切。


    最後一個問題幾乎不用問出口,孫顥就明白答案,小草坦白純真的眼睛中,已經告訴他他對他的依賴及深如海的情。


    「如果我們兩個能永遠永遠在一起的話,你說這樣好不好?」牽著這樣一雙手到白首是他最大的願望。


    「好!」回答的又快又肯定,暖了孫顥滿滿的心。


    「就算沒有媳婦兒、沒有小娃娃?」這是他娘的願望呢!


    左小草笑得更柔了。「會有的,下一輩子,下一輩子我們一起生小娃娃。」他不隻要這一輩子的永遠,還要下一輩子的永遠,下下一輩子的永遠……


    孫顥抱起他把人舉上了天大笑不已。


    「那如果下一輩子也沒有怎麽辦?」


    「下一輩子沒有,還有下下一輩子,下下下一輩子……」被他的朗笑感染,可愛的臉蛋笑得好不開心。


    「那我們要永遠永遠都在一起,永遠都不能放手!」他的小草跟他預約好了每一輩子呢!


    「不會放的!」像是要證實他的話,展手擁住孫顥的頸肩,緊緊地緊緊地抱著不放手。


    小菊抬眼看著兩個笑個不停的大傻瓜,同樣水汪汪的大眼也泛起笑意,粉色菱唇掛上同樣幸福的笑容,一雙好小好小的手緊緊抱著小娃娃,最後一起笑出聲音。


    她的小草……很幸福……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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